《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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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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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和王安石为敌?等到明年伺机而动,不是要好得多吗?”

司马梦求也说道:“王安石对方田均税法志在必得。极力反对的,自有其人,大人也没有必要把和王安石的矛盾加大。王安石已经放弃了市易法,步步紧逼,又有何益?”

无论是潘照临和司马梦求,都有一句潜台词也没有说出来:石越的最大利益,并不是把王安石赶下台。在石越的政治声望达到可以出任宰相之前,王安石在相位的利益,远远大于换上别人在相位的利益——因此对方田均税法,根本不应当与王安石做鱼死网破之搏。

这一点石越并非不明白,但是很多事情,并非你明白就会那么去做的。

二月春风似剪刀。

石越和侍剑打着伞走在白水潭的一条小路上,听到雨水从刚刚被春风剪裁过的绿叶尖头滴下来,清新的泥土味伴着这大自然的生机,扑面而来,真是很让人惬意的感觉。

想起前几天还和潘照临等人说起大宋北方将要有的大旱,石越不禁有点怀疑——从现在看来,和旱灾这个东西,实在相差太远了一点。这几日在中书详议军器监改革的条例。苏辙被任命为同判工部事后,又和苏辙、唐棣解释改革的意图,以及具体执行的方法。石越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王安石这时候提出方田均税法,石越简直要怀疑自己有没有精力去反对了。

今天抽空来白水潭,也不是因为很闲,而是想和沈括好好谈一谈关于标准化的问题。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公子,今天我才明白这句诗的妙处。”侍剑心里没有石越那么多心事,这些天他跟着司马梦求学韩愈的诗,居然也能背得几首。

石越笑道:“韩文公的诗是不错的,不过如果说到咏春雨的诗,只怕比不上‘小楼一夜听春雨’。”

“小楼一夜听春雨,那是谁的诗?”侍剑奇道。

“那是陆……”石越立即就知道坏了,陆游的爷爷陆佃还在《新义报》做主编,他一时顺口就把陆游的诗吟了出来,当下连忙含糊道:“一时却记不得了。”

侍剑年纪尚小,其实对于诗词的好坏,所知有限,听石越这么说,也不疑有他,只是笑道:“前几日我去桑府,见到桑姑娘写了一首咏春的诗,桑公子很是夸赞,虽然不是咏春雨的,但是依我看来,也是极好的。”若无旁人在侧,石越一般也不许他用“自谦语”。

石越见他如此夸赞,微感好笑,不过听说是梓儿所写,这才想起来实在有一段日子不见她了,便笑着问道:“是什么诗,还记得么?”

侍剑其实早知道石越必然要听,哪能背不得,当下摇头晃脑的吟道:“道边残雪护颓墙,城外柔丝弄浅黄。春色虽微已堪惜,轻寒休近柳梢旁……”【这首诗是元人刘因写的《探春》,姑且借来给梓儿一用,读者勿怪为幸】石越不曾想到梓儿的诗竟是进步至此,左手擎伞,低着头正细细品着“轻寒休近柳梢旁”中那种倔强之意,忽听有人唤道:“子明。”石越不用抬头就知道是桑充国,只是刚刚和侍剑说桑充国和梓儿兄妹,不料立即在此碰上桑充国,可见河南地面真邪。此时和桑充国在一起的,还有程颢。

“伯淳先生、长卿。”石越连忙揖礼道,对于程颢,石越一直有相当的尊敬。程颢最是平易近人,温尔可亲,和石越关系也是极洽,忙还礼笑道:“子明,开封府地面真的邪,刚刚和长卿在说你,不料就此碰上。”

石越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和侍剑对望一眼,莞尔笑道:“伯淳先生,说到在下,可是有何事么?”

程颢笑道:“自是有事,不过却是一桩美事。”

“美事?”石越愕然道,不知自己有何“美事”可言。

却见桑充国微笑不语,只由程颢温声笑道:“子明一直未曾婚娶,长卿是央我做月老,来牵这一桩红线的。”

石越对于自己的婚事,说真的倒并不着急。现代社会二十八岁以后结婚是平常之事,在石越的年纪,根本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更何况到了宋代之后,名人倒是见过不少,女子却是认识得不多,来往于朝堂之上,更是谈不上有什么时间谈恋爱。此时程颢突然给自己提亲,石越不由狐疑的看了桑充国一眼,半开玩笑的说道:“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只怕我一个大俗人,有点配不上。长卿你自己不早点结婚,给伯父添个孙子,怎么倒操上我的心了。”

程颢笑道:“子明和长卿,便是朝廷许个公主,也配得上。事情一桩一桩的来,子明你比长卿大,自然先给你提亲。”

桑充国忽然说道:“程先生,在这里提亲,似乎儿戏了点。不如改天到石府再说吧。”

程颢笑道:“子明不是俗人,必定不会在乎这些。不过改日再说也好,子明,你就等着我这个冰人上门吧。”

石越并非愚钝之辈,见二人这般神态,心中不由一动,几乎已经猜到这是为梓儿提亲了,否则桑充国何必要请别人代劳?不由得心里惴惴起来,这些日子来,潘照临不止一次的向他提及过此事,他虽然嘴上一直不肯松口,但心中情不自禁的,还是会忍不住的念及此事,梓儿的性格俏皮中不失温柔,天真中不失体贴,很容易让与她接近相处的人亲近她、喜欢她,尤其自己,更是几乎看着她一天天从稚气未除的小女孩长成娇羞妩媚的少女,对于这样一个与自己过往亲密的女孩子,要说从没动过心,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说这就是男女之情,他也觉得难以置信,毕竟现在的梓儿也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虽说这样的年纪相对于早婚的宋代女子而言已不算小,但对他而言,却还隐隐是个未成年的少女。所以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对梓儿的那份疼惜照顾,究竟是男女之情,还是兄妹之情?因此若要答应,未免有几分犹豫,种种顾虑良多;若要拒绝,却又有几分不甘与不舍。见桑充国提议改日,不由得如释重负,连忙抱拳笑道:“我还要找沈存中有事相商,不如改天请伯淳先生和长卿一起过来喝一杯,我们好久没有相聚了。”

“如此一言为定。”

专门提供给沈括的研究院,在白水潭学院的深处,一条流向金明池的小溪旁。

整个研究院一共有四座院子,数百间房屋,格物院一百多名学生跟着沈括在做研究,他们现在的课题之一,是制造一架精密化程度相当高的座钟。

当石越怀着一种矛盾的心情走进沈括的研究院时,他真的吃了一惊!大厅之中,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件,一些学生拿着炭笔与尺子在仔细的测量,一些学生拿着笔墨记录着什么……而在大厅之一角,摆好了三个看样子已经做好的木质座钟,中间一座差不多比自己的身高还要高,石越估算着两米有余,记时的指针现在已经走过了“巳时”(上午九点)——让石越大吃一惊的是,从这个座钟的指时来看,它走一圈是从丑时开始,到子时结束,整整二十四小时!也就是说,它的秒针两分钟才能走上一圈。

看着这个典型中国特色的时钟,石越不由得有点哭笑不得。虽然说不出有什么不好,不过作为一个现代人,看到一个二十四小时一圈的钟表,那种别扭总是让人感到怪异。

在这座座钟旁边,有两座小一点的座钟,其中一座为了方便,在刻度上只标了从一到十二的大食数字,而把时辰标在了相对应的木制框架上。

石越正打量着这几座时钟,感觉着秒针那“答答”的声音伴随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忽然听人唤道:“子明,你怎的来了?”石越转过身去,见沈括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个青铜式样的东西,看起来倒像是手枪,正微笑着和自己打招呼。

“存中兄,看来你的进展不错?”石越一边抱拳笑道,眼睛却好奇地盯着那个青铜制品。

沈括见他注意自己手中的物件,便把它递给石越,笑道:“一个铁匠从长平古战场那边捡来的东西,我正在琢磨着是做什么用的,子明看看识不识得。”

石越接来过了,放在手中,看了一眼,不禁失声叫道:“青铜弩机!”【青铜弩机在宋代早已失传,但史料有载,沈括的确曾经见过青铜弩机,而历史上在他判军器监时,对弓弩做过改良,不知是否受此影响】沈括惊讶地望了石越一眼,他本想考考石越,却不料他立即就能认出来——此物之上望山、牙、悬刀、钩心、键一应俱全,保存得相当完整,沈括岂不识之理?他哪里知道石越在博物馆中曾经见过这种青铜弩机,对于其意义更是了解深刻。此时石越强抑住心中的狂喜,故作平静的问道:“存中兄,能不能把他复制出来?改用钢铁制品的也行。”

沈括微微笑道:“易如反掌。”

青铜弩机之妙,在于设计巧妙,并不在于工艺复杂,其失传的原因已不可知,但其在后世虽然偶有发现,却未被重视,因为很少有人能意识到这种东西对于弩的重要意义,当然另一个原因,自然是因为成本!在弩上装备青铜弩机,在手工业时代,需要的成本是惊人的——并非每个政府都装备得起,毕竟对于中原的步兵来说,弩在军队的配置甚至超过了人手一张。

石越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那么,若要求每个工匠制造的弩机,都是一模一样,这张弩上的弩机可以换装到另一张弩之上,存中兄觉得有多难?”

沈括没想到石越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禁愕然,想了一想,才叹道:“难如登天!”

石越笑道:“我这次来,就是来请存中兄做这件难如登天的事情!”当下和沈括走进内室,把改革军器监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沈括听到标准化的主张,不由苦笑道:“子明,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比如这弩机,要让它能互换契合,各个部件需要毫厘不差,如此,首先就要重申度量衡之标准,确定精度,才有可能。为了验收,更需要有精确之量具,否则如果检验?这些都是大事,非关军器监一监之务。”当时一般能用到的最小长度单位是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沈括在制造钟表之时,已经感觉很需要更小的计量单位了——当然,最困惑的问题,是没有精度很小的计量工具。

石越知道沈括所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想了一想,笑道:“没有精确的量具,可以想办法制造出来,我相信这难不倒你们。至于度量衡推行全国,影响太大,但可以在军器监和各作坊内部先颁行一部《军器制造法式》,规定好度量衡之类,这就不成问题了,一切事情存中兄放手去做,这是不世之功,必能留名千古。”

沈括想了一下,觉得可行,便点头答应,一边笑道:“子明觉得那些座钟如何?”

石越笑道:“甚妙,就是有一个缺点。”

“愿闻其详。”

“现在以地支记时,一天是十二个时辰,我觉得粗略了一些,不如在十二时辰之内,再做一细分,分成二十四小时,每一个时辰以初、正为分,以丑时为例,丑时为丑初,而丑寅之间,另有丑正之时。而钟表一圈可以改为六个时辰,这样时辰以下的时刻,可以显得更加清晰。”石越为了自己的方便,开始假公济私。

沈括奇道:“这又有何必要?”对于宋人来说,如此大费周章,那的确有点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石越自然另有高论,他笑道:“我不过是想让大家珍惜时间而已。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子存兄座钟发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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