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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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路-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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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书僮

【,】

正文



清晨,小雨。

青城

青石板路的缝隙里挤出几根柔弱的野草;雨水下的油纸伞遮位一张忙碌的面孔;屋檐下的黑狗表无表情的看着角落里窜出的一只老鼠,在天刚微亮的清晨大抵上也就只有这种简单的困倦。除了一只脚踏过野草的老道,微长的胡须沾了几滴雨水慢慢地往下滴落,手持一竿白幡,幡上只写了一个简单的字“命”,整个人送出一股春风的味道。在这个清晨,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青城后山上,那一片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间简单的竹屋。竹屋前有一只猪拱着乱糟糟的泥土;一身着黑衣的孟昶看着竹林上空盘旋着的鹰,平静的眉头微微地皱了皱。收起手中把玩着的玉佩,右脚踢了一下那只专注的猪,引来它两声不满的“哼哼”,沿着一条狭窄的枯竹小道,孟昶慢慢地走下了山。

小雨停了,零落的路上突然生出了密密麻麻人群,在小巷间穿梭,在大道上行走。

浓郁的香味从城西的那条宽阔的街道上传来。柳大胖殷勤地站在他那间宽大的包子铺前,对着每个路过的人温和的笑。无袖的短衫,一条半湿的毛巾搭在肩上,手上拿着一个碗口大的包子,满足的咬上一口。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香从他嘴角从他的手中散发出来。如同雷雨前的闷湿,如同晚上睡觉前粗糙的手摸着温润的皮肤,人群出现短暂的停滞而后蜂拥而来。

柳大胖的包子铺开门了,青城也正式从一宿的睡眠中醒了过来。

老道闭着眼睛走进了柳大胖的包子铺。两个包子、一个鸡蛋、一碗清粥、一碟简单的小菜摆放在斑驳的桌子上,老道坐在那条同样已经衰老的凳子上,慢慢地吃着他这份难得的早餐。

铺子外的人群拥护而有序,对于那些起床在锅碗瓢盆之前的人来说,早上吃到柳大胖的包子是一种习惯也是一份享受,正如短暂汗水之后美美抽上一口烟袋。青城的人过得忙碌却惬意。

老道吃完了鸡蛋,鸡蛋煮得刚刚好,埋下头浅浅地喝了两口清粥,清粥也熬得正是时候,不由得抬起头来看着包子铺外的路人。在人群的后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腰间翠绿的玉佩在摇晃的人群中隐约可见。老道笑了,笑容如同包子铺后院深井一般深邃;随意放在身旁的白幡在这个无风的早晨微微的晃了晃;幡上的“命”字仿佛多了一道别样的光芒。

孟昶从柳大胖手中接用油纸包好的两个包子。在柳大胖双手送出的刹那,在柳在胖一尘不变的温和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穿过街口,向右拐入一个无人的小巷,孟昶轻轻的掰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那可以轻易烫伤皮肤的温度完全失去了效果。两个卷细的羊皮纸正安安静静的躺在中央,如同包子的陷儿。取出羊皮纸,紧攥在手中,随手将手中的包子扔向那只面无表情的狗,随着混乱的人群,孟昶走出了青城。

“杀、杀、杀”三个混乱的杀字仿佛在宣泄书写者的愤怒,凌厉的杀意在千里之外的羊皮纸上依旧不散。在羊皮纸的下方有几行苍劲有力的小字:腐儒刘云妖言惑众携其同党四处散播谣言、混淆视听,以达其不可告人之目的,为正朝廷之威严、帝国之法度,特准许将其灭杀,四月十三执行,赏金百两。

孟昶看着眼前摊开的羊皮纸,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目光移向另一张羊皮纸。随着羊皮纸慢慢摊开,一张刘府结构图出现在眼前。巴掌大的羊皮纸将占地近百亩的刘府完整且细致地展现出来。孟昶在桌前对着两张羊皮纸凝视半晌,终于还是轻呼一口气,目光转向屋外,那只猪依旧对着潮湿的泥土乱拱着。

春城的春

初见

四月十三,刘云六十大寿。

四月十二。

守城的卫兵比往常早半个时辰打开沉重的城门。

在春寒早已经散尽的清晨,城门外的路上已经多了几道不见头的长队,提着积攒了大半年的期待,也许只是平常的两只鸡,在今天却可以卖出个好价钱。

人群的后方,一辆灰蒙蒙的马车静静的停靠在路边一棵枯树下,车轮上沾着几处干泥,高大的马无力的低垂着脑袋,车夫位置上坐着一个少年,笔直的后背艰难抵挡着困倦,失神的看着缓缓入城的村民,眼睛闭起,又睁开,扭过头轻声地道:“将军,我们可以入城了。”

“先去找个客栈住下,再伺机进刘府。”声音沉稳却带着明显的焦虑。

“是。”赶马车的少年应声回答,轻轻的甩了一下缰绳。马车随着人群在城门卫兵不解的目光中进入城门。

春城西南,绿柳河岸。

轻飘飘几片落叶下,几只鱼晃动着不逝的生机。虽然河两岸常年包裹着单调的绿色,但是两岸的居民对此却没有任何的不满,因为一个人,一座府。

人是刘云,府自然是刘府。

作为整个帝国内都是德高望重的人,却选择春城落户,绿柳河边上占地百多亩的刘府骚动着春城的心,为此春城整整狂欢的三天三夜,而在庆祝的最后时刻刘云出现在城中心的广场上更上点燃的所有居民的全部热情。所有的人用一种卑微的姿态来感受刘云的平和与睿智。

春城的人自然有理由骄傲,有理由自豪。于是柳树、青草、游鱼、荷花自然而然的替代了原本两岸的花团锦簇。

灰蒙蒙的马车沿着河边道路慢慢行驶,在近乎拥护的两岸马车能够不停已经一种奢求。马车很慢,但再慢的速度也可以走尽最长的路,刘府已然在望。

少年车夫看到刘府上挂着的大红灯笼,轻轻的呼出一口气,绷紧的身躯微微放松了些,低下头犹豫着问:“将军,我们……”声音细微地恰到好处。

“不能停!”车厢内,将军微闭着双眼,仿佛没有在意到人群中几道从马车上一扫而过的目光。

欢闹的人群中几双眼睛盯着这架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马车,眉宇间的疑惑与警惕谨慎地隐藏在被马车阻挡了目光的不满中。几片柳叶落在马车轮下浅浅的印迹上,几只脚无意的踩了一下,几只手又很轻柔的从地上将柳叶捡了起来。没有人去怀疑这样的动作,哪怕在喜笑颜开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不同。

叶子的两面泛着不同的色彩,春城的泥土一年四季都带着浅浅的黄,有着一种挥散不去的春风中阳光的味道,如同整个春城一般的安逸舒适。叶子的另一面是城市远处特别的寒,有如在寒冬腊月里紧贴皮肤的雪。

雪当然很冷,几只拿着叶子的手也轻微抖动了一下,紧盯着马车的目光里也多了一分雪的冷洌。

刘府正门对面,那棵河边柳树下,一位白袍少年却笑得更高兴了。他收起手中纸扇,张开双臂,配合着春风微动,柳条轻舞,儒雅的外表下又多了几分飘逸之意。

一尘不变的笑容挂在脸上,虔诚的目光一刻不停的看着刘府,马车从眼前驶过,白袍少年猛然跪下,朝着刘府深深的一拜。白袍少年的动作被四周的人群着在眼里,他们也笑了。

单纯的春城居民并没有对此感觉有什么不妥,在他们简单又朴实的观念里,任何对刘府表现出来的敬重都是正确的,于是他们也跪了,于是所有的人都跪了。

孤伶伶的马车停在黑压压一片跪倒的人群中,行动不得。将军睁开了双眼,化不尽的愤怒写在脸上,双手紧握着似乎要挤尽手心里残存的空气。

刘府的大门打开了,一袭青衣的刘云缓步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人群,刘云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里露出从未见过的苦涩。刘云攸然长叹。

春城的居民为这声长叹而满足,他们听出了这一声叹息中如同父亲对待儿子的沉甸甸的溺爱;隐藏在人群中的几个人也满足了,这声叹息是那样的沉甸甸,比金子还沉。

刘云看向那架如此醒目的马车,将军此刻也将目光转向刘府,两道相隔了十年的目光,此刻交汇在马车厚重的布帘上。

“你来了。”

“我来了!”

来了,终究要走的,所以人群散了,马车走了。刘府门前的台阶上飘落几片柳叶,不悲不语。在柳叶又被春风送走之后,刘云双手负于背后,头微微抬起,不染的青衣随风轻轻舞动,帝国前任宰相的气度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岁月累积的迟暮吹散在春风中。看着对面依旧站在柳树下微笑着的少年,刘云大声吟道:“草木有终朝,人若浮尘。”言毕,刘云悠然转回刘府。

春风很好,吹去了寒,吹来了绿,吹皱了一河清水,吹散了白袍少年眼中显现的阴霾,然后他又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仿佛看到世上最美妙的画面。他也将双手负于背后,悠然转身,一只脚踏了那片轻飘飘的荷叶,在水波之上慢慢地朝着河对面走对,身后,一串串波纹如鲜花般盛开。

春城里有一条路,皇帝走过,宰相走过,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曾走过,春城的凡夫俗子每天都会走过。

这条路的终点是一间客栈。

没有名字的客栈,帝国中有一家。这间客栈里,皇帝住过,宰相也住过,这里的宰相指的是刘云,这位春城人简单的爱恨里只承认过宰相,大大小小的官员有事没事也会来住一下,感受天子留下的气息。

客栈主人自然有足够的理由骄傲,不屑于为这个独一无二的客栈取一个凡俗的名字。因此,它就叫客栈。

客栈现在的主人姓方,方圆的方。

灰蒙蒙的马车正在这条路上,慢慢地向终点行驶。几个手里拿着一串啃了几口的糖葫芦的小孩,弯着腰,贼兮兮的跟在马车的后面。车轮轧过路面上那块微微凸出的青石板,几个小孩突然一拥而上,奋力掀开马车厚重的窗帘,又哄然跑开。

马车上的少年从惊愕中醒来,愤怒的目光扫视四周却看不到那几个早已跑得没影的小孩,手中微微抖动的缰绳诉说一丝惶恐。“无妨,速到客栈。”将军低沉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握紧的拳头已经放开,粗糙的手上拿着一片细小的布片,上面一行绢细秀丽的小字透露着焦急:刘云将亡,速救,四月十三。将军的脸上布满了愤怒与失望。

客栈四楼,一扇半开的窗内,一双微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辆平凡的马车,似乎想看透平凡下的隐藏,一纸展开的折扇不自觉的扇动着,一袭白袍,在穿透进窗的春风中飘动,目光随着马车慢慢的向客栈靠近,直到马车进入客栈后院,消失在客栈高大的院墙内。

“啪”白袍少年猛然收起折扇,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方圆宽大的脸庞出现在房间内。

轻轻的关上门,方圆缓步走到白袍少年的身后,微一做揖道:“王爷,那群孩子说‘看起来很和善,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原来真的是他”。白袍少年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看到了让他兴奋的事情。“他果然还是来了。既然他来了,这场戏就有意思多了。你通知下去,查清楚是谁从皇宫中送出的消息,找到之后无需禀报,就地解决。”直到此刻,白袍少年一尘不变的带笑的眼睛里才露出一闪而过的凶厉。“皇宫太大,杀不尽,不过能杀一个算一个”

“是”。方圆恭声应道,肥胖的身躯艰难的弯着,在这和煦的春风中流下了第一滴汗水。

白袍少年转过身体,看着方圆笨拙的身体艰难的摆弄出这么个无法与恭敬关联的动作,手中折扇轻轻敲了敲方圆的肩膀道:“你这几年荒废了很多,这体型比你当年离京时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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