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惊雷瞪大铜铃似的眼,怒问:「你明知道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不能随意伤害」
「这是权宜之计,你不开出一条林道挡住火势,这火会一直烧遍整座山!」凌旭坚持。「现下应雨的法力还未恢复,没有办法降雨,你们要到邻近借雨,又非片刻可行之计,快听我的!」
「薛承先如此阴毒,布线这么久!」惊雷咬牙切齿。他权衡之下,只能暂时选择和凌旭合作。「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若你也跟薛承先一样」
「不要再说废话了!动手!」凌旭大喝一声。
惊雷依言出手,雷声隆隆,劈倒一棵又一棵大树,比起十来个人一起动手还要快上几倍。转瞬之间,一条宽直大道便在林间出现。
「很好,就是这样,往上开!」凌旭紧跟在惊雷身边,一路指点。
只见知府大人与长相惊人的壮汉沿着火场而行,弟兄们急得直叫:「大人!大人!回来啊!」
「没事的,我们得把火圈住,回头再说,别担心!」
凌旭果决的嗓音传来,身影消失在浓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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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雷的帮助,果然火势勉强控制住了。
隔着匆匆开成的林道,火被局限在前山斜坡的范围,其它部份暂时是安全了,
只是前山这一块,大概只能任其烧完算数,无计可施。
惊雷回头要去找妻子,准备开始搜索薛承先。
「他昨天晚上就在景郕山上,被我发现轰下山去。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惊雷一张脸被熏黑,配上扭曲的表情,如恶鬼般可怖。「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上山来干什么?」凌旭抹了把脸,皱眉问。「他已经在城门外摆过九石阵,以夹马足,又在山脚下掘深坑,准备让拖车五马跌落断腿,以阻瑞气冲天之势」
「原来你都知道!」
「当然知道!我父母官当假的吗?见招拆招,一一被我破解了。你以为我每天在电子房里看电子是看着玩的?」凌旭不耐烦。「这些都不行,我就知道他会用火计!只是没料到会是现在,我以为他会先把应雨带走。」
「他昨夜上山就是打算偷带走应雨,不过应雨不肯。」惊雷摇摇头。「他的心忒毒,昨天人没带走,今天照样烧山,就不怕把应雨烧死!」
「他咬着牙就烧了,反正应雨也不是他妹妹。」凌旭冷不防的说。
「你你知道了?」惊雷大吃一惊,倒退一步。
凌旭点点头,不愿多说。「随风怎么样了?她怕火怕热我去找她。」
连这个他也知道!
惊雷这才领悟到,一向对他们客客气气的凌旭居然如此深沉、知道那么多,表面上却完全没有显露!
若他真要对他们不利的话,所造成的伤害,绝非一个薛承先能比!
「不说了,分头去办事。这火一时半刻也烧不完,不过算是控制住了。」凌旭看看已经慢慢减弱的火势,和一片火舌卷过的焦黑蔽土,摇了摇头。「薛承先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屡劝不听,看来要下重手才行。」
「你早该下重手,放那样的人在身边,养虎为患,又是为什么?!」惊雷怒道。
没想到凌旭被他这样抢白,只是微微一笑。
「你们夫妻俩不也一样吗?」凌旭淡淡说。
惊雷听了,铜铃般大眼瞪着凌旭,无法反驳。
挥挥手,两人都不再多说,就此分道扬镳。
凌旭一直担心着随风,怎么也放心不下。沿着弥漫焦味与烟雾的临时山道下山,正想绕过后山去看看时
脚医踩到不知什么物事,微微刺痛的感觉令他低头。
一看,居然是一根粗钢针。
「不好!」他暗叫一声,连忙跳开。
正当他弯腰想捡起铜针时,突然,一阵剧烈疼痛由他后脑传来。
凌旭没料到会突遭攻击,跪了下去。
「你多次阻拦,坏我大事,今日落在我手中,是你命该绝!」
咬牙切齿、充满恨意的嘶哑嗓音在凌旭身后响起。
随即,凌旭双腕被扯到身后,迅速被粗绳绑住,脑后麻辣辣的痛,还有一股温热沿着后颈流下。然后,冰凉的刀刃抵住了他的颈侧。
「走!」薛承先一身破烂,彷佛疯子一般,完全不见以前斯文模样。他厉声下令:「今天我就以你的人头代替牲礼,祭各方小鬼,也让你亲眼看着我摧毁这夺我一家性命的五马拖车穴!」
「你别胡来」凌旭喉头被控制不好力道的匕首刺入,说话断断续续,他忍痛继续,沉冷说:「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你父魏澜虽有其才,却不顾」
「你知道我爹是谁?!」薛承先倒抽一口冷气,又惊又怒,不过还是押着凌旭往火场里去,大声斥道:「住口!我先人尸骨已寒,不需要你在这里大发议论,批评他的不是!」
凌旭咬牙,多次试图挣脱,薛承先却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死命抓紧他,加上抵在喉头已经刺入肉中的锋利匕首
凌旭被押到无名庙后已经烧得满目疮痍的一小块空地。空地上铺了一张黑布充当祭坛。可怖的是,旁边还有两只黑狗尸体,身首分离,虽有陶盆盛了狗血,却喷得到处都是,沾血的斧头丢在一旁,怵目惊心。
祭坛上已经摆好铜针等物,旁边则凌乱散着符咒、纸钱。火舌就在几丈开外翻腾,热得凌旭额上汗珠滚滚而下。
「跪下!」
薛承先用力踢凌旭膝后,让他吃痛,只得跪倒。
「既然你知道,那就不用多费唇舌了。」薛承先恶狠狠的说,一面弯腰拾起血迹斑斑的斧头。「我父十七年前就在这棵大松树下自缢身亡。我今天要烧光景郕山,摧毁此地风水,以完成先父遗愿,让恂王府永远出不了皇帝!」
「你父的遗愿,是要皇上放过你们兄妹,不是让谁当不了皇帝。」凌旭痛苦说着,不断呛咳,浓烟熏得他喘不过气。
「胡说!」薛承先怒吼。「若当年是六皇子接位,我父怎么可能自尽!我家又怎会被抄家!不论是当今皇上,是三皇子之后的恂王爷,都得付出代价,以慰我父在天之灵、我家数十条人命!」
「恂王府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凌旭扭头,双目似要放出飞箭瞪住薛承先。「你已经被仇恨蒙蔽,所以才看不清楚,滥伤无辜!」
虽然浑身又给烟熏又是血污,此刻又被迫跪倒在地,但凌旭凛然的气势依然未减。
薛承先扬起斧头的手僵了僵。
随即,扭曲的脸庞又露出比哭还可怕的冷笑。「无辜?我父若不是被三皇子发现为六皇子效命,又怎会落到自缢下场?何况,到底是不是自缢,又有谁知道真相!」
「真相没有人知道,难道你相信的就是一切?」凌旭试图与他讲理。「薛承先,你不但命保住了,还平安长大、任官职,这难道不是你父亲乐于见到的吗?到底还要怎样、要牺牲多少无辜,你才能消气?!」
「住口!」薛承先怒得在凌旭胸口重重一踹,凌旭用力咬牙,一口腥甜才没有当场呕出来。
只听薛承先痛苦地大吼起来:「你懂什么?!你知道从小无父无母的感觉吗?你知道连自己姓名都不能承认的感觉吗?无家可归、朝不保夕的日子,你有过吗?如果没有,就趁早闭嘴!你没有资格论断批判!」
「谁说我没有?」凌旭冷冷一笑,哼了一声。
一缕血丝从嘴角流下,状甚可怖。他嗓音嘶哑:「要说资格,恂王爷之父,也就是当年的三皇子,难道不是死于非命?恂王爷若要追究起来,又当如何?要说无父无母,我自小也被父母丢弃,连自己家门都不能进,我生父母见到我彷佛见鬼,照你的理论,我是不是该去砍杀生父亲母?」
「我不信!你分明是在编造故事!」薛承先已经混乱疯狂到极致,狂吼起来:「我不信!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凌旭还是冷静得惊人。「有什么好不信的?你多年来都在密切注意着京里的一切,应该不会不知道--当今皇上有十一子,却只封了十个皇子。盛传剩下的一个,因为出生时辰极恶,命中带克,出生才十天,就被丢弃。」
「那又怎么样?!」
「那个人就是我。」凌旭冷冷的说。「我也有父不能认、有母不能亲。他们甚至把我丢在河里打算淹死。要不是浣衣局的仆妇路过相救,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
这个传说在京里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虽然宫闱秘密不能公开谈论,但私下大豕都还是知道。这个神秘的皇子不但没有受封,甚至谣传已经被用各种奇怪的方法弄死了。
还有一种说法是:此皇子虽然还活着,却被严密监视着,不得入宫,不能与皇上父亲相认。
本该是金枝玉叶,却一出生就注定了被遗弃的命运
「故事编得挺好,可惜我不想再听了!」
薛承先惊觉自己开始倾听,矛盾的念头开始萌芽拉扯,他慌了!又重新高举利斧。「你到阴曹地府去讲给小鬼们听吧!」
「慢着!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亲生妹妹在哪里吗?」凌旭大声喝止。
「我当然知道!待我作完法坏了此地,砸毁无名庙,惊雷夫妇法力尽失,我就会带走应雨,谁也拦不了我!」
「应雨不是你妹妹」
哗啦一声,一株还在燃烧中的大树突然往他们这边倒下,发出惊人巨响。
树干轰然倒在他们面前不到三尺远的地方,带着火势、高温,几乎令人承受不住。火星四溅,两人衣角都着了火,眼看就要烧起来。
薛承先见情况危急,想也不想地握紧利斧,眼看就要挥下--
凌旭用力闭上眼。难道今日他真的要命丧景郕山?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薛承先!」
一声清啸从远处传来,还在数丈开外。
虽有救兵,却还隔着一段距离,眼看是来不及了。薛承先近身箝制住凌旭,就算来人是武功高强的齐时,也救不了人。
使暗器或硬夺的话,那支离大人颈项几寸远的斧头可能在来人出手之前,就已经砍进大人的脖子!
薛承先一咬牙,斧头映着火光,闪烁诡异光芒
一个莫名其妙、出人意表的问题破空传来--
「薛师爷,你昨天早饭吃了什么?」
娇嗓清亮,简单的问题一入耳,让薛承先无法忽略,跟着一楞。
早饭?
昨天?
问题虽怪,却成功地转移了薛承先的注意力。
就在这瞬间的迟疑,一阵如刀之风扫过,薛承先退了一步,双腕剧痛,利斧落地。
斧头就掉在凌旭膝旁,只差一寸,凌旭半边手脚差点就要跟他的身体分离。饶是胆大的凌旭,此刻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能不暗呼一声好险。
「妳这妖物,我就知道不能留妳!」
薛承先立刻回神,他后退数步,戒备地瞪住刚刚赶到的随风。「待我整治妳!」
「不要乱来!薛承先,你不能伤她!」
看着薛承先弯腰捧起整碗腥味四溢的黑狗血低头念咒,凌旭终于大吼出最惊人的秘密--
「应雨不是你妹妹,随风才是!」
第十章
满目疮痍。放眼四望,尽是焦土。
除夕前的一场大火,烧得景郕山元气大伤。众人皆挂彩,不是烧伤,就是呛伤。
其中又以知府大人的伤势最严重,内外都有。喜气洋洋的新年期间,府衙里的人却个个卧床休养。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