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向导,四周只有黑漆漆的一片,哪里还有那个老头的影子?秦书恼得恨不得插自己两刀,那个老头子确实不会武功,居然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耍了花样,真是阴沟里翻了船,不过现在可不是讨论谁应该担负责任的时候。
“弃马!”秦书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大家尽量趴在地上,衣甲都除了。”
忽然一个士兵像疯了一般,根本不再理会秦书的命令,打马狂奔,但是很快他们就听到了“剥剥”的土层碎裂的声音,马狂奔时候的强劲的蹬踏力让覆盖在沼泽地上那脆弱的土层纷纷碎裂,他没走出去多远就陷了进去,不同于这边的慢慢下沉,那个士兵的马把泥壳全给踏碎了,所以下沉的速度飞快,他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短暂的惨呼,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秦书见有个士兵还在呆呆地发楞,显然被吓住了,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忘了下马,浑然不觉自己正在下陷。急道:“佟福,快下马!”
那个士兵却似乎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只是徒劳的想把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结果越陷越深,眼看也要被吞没。这时候吴忧的脚在已经不能动弹的马背上一点,像大鸟一般凌空越过两人,落在了佟福的马背上,右手提起佟福的衣领,再一使力,那马立刻沉入泥底,吴忧却借着这点儿反作用力再次腾空而起,还在空中,吴忧左手一扯,佟福身上的衣甲如破纸片一般纷纷脱落,再次落地的时候,脆弱的泥壳还是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立刻破裂,吴忧将佟福瘦小的身躯平着推出,佟福就如同乘着雪橇一般,平平滑出,因为和泥壳接触面积加大了,所以短时间内不会再沉下去。吴忧这一番施为之后,也是有些难以为继,借着推出佟福的那股力道,反向滑行出去,再好的轻功也难以将自己的身体重量减轻到压不碎泥壳的程度,所以吴忧也只好老老实实像其他人一样趴在地上。
乌厉等人从来没有见过吴忧施展真功夫,吴忧刚才救佟福所显露出来的那一手轻功让他们咋舌不已,都没想到吴忧的武功居然高出他们甚多,以前他们还以为吴忧只是懂武艺而已,现在看来,光凭这一手轻功,他就称得上是一个高手了。
现在他们只剩下了六个人,大家都以很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好笑,不过现在再有幽默感的人也笑不出来了。吴忧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慢慢爬动一下,看看有没有实地。”其实不用他吩咐,众人已经在试探了。
杨汉有些恼火地发现吴忧居然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了一个小时之久,直到天黑后才跟上。而看到弟兄们抓回来的一个老头以后,他又一次露出了他那狼一般的微笑来。
这个老头倒也算个名人,他本来是哪个民族的人谁也记不清了,反正这人和汉人有深仇大恨,而且从来不掩饰这一点,却既不说他和汉人有什么仇,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而且这人又是个蔫巴性格,谁都能欺负他,难得的是不管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反抗。他本名也早被人们遗忘了,一般人都叫他老蔫巴。
杨汉一看抓了这么个货来,想不笑都不行,虽然一直看着吴忧的队伍里边多了个人挺眼熟,就是没有想到是他。老蔫巴骑的那匹半死的老马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个手下用一根绳子套在他脖子上,牵着他走了过来,老蔫巴被绳子勒得直翻白眼,跌跌撞撞三步一倒。
杨汉连马都懒得下,在老蔫巴头上踢了一脚,问道:“是你给那些人带路的?”
老蔫巴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滚,爬起来的时候脑袋上明显起了个大包。一脸谄笑道:“原来是杨大爷,小人这些日子可牵挂您老得紧……”絮絮叨叨说了无数谄媚的废话,杨汉不耐烦地拔出马刀晃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想试试我的刀快不快啊?”
老蔫巴立刻吓白了脸,直接瘫在了地上,痛哭流涕道:“杨大爷,杨老爷,杨祖宗!我不知道你是和他们一起的,我把他们领到饮马大泡子里去了,我该死,我不是人……”说着噼噼啪啪打着自己耳光。
杨汉不怒反喜道:“真的?那里现在应该是一片沼泽了吧?”
老蔫巴偷眼瞅着杨汉的表情,眨巴着小眼睛道:“是啊,几个月没下雨,挺好的大水泡子整个成了一个大泥塘啦。”
杨汉哈哈大笑道:“好,做得好,想不到这些狡猾的家伙倒是栽在你的手里。说说看,你想要什么报酬啊,我回去跟将军说说,肯定不会亏待你。”
老蔫巴却抖抖索索往后边退边道:“我给将军大人帮忙啦?将军大人不杀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不敢要什么奖赏。”
杨汉示意手下放开他,道:“算你有点儿自知之明,你滚吧,我看见你这种人就恶心。”
老蔫巴抱头鼠窜而去,杨汉慢条斯理地取下弓,扣上弦,搭上一支长箭,等老蔫巴跑出了百步的距离时,一松手,长箭穿透了老蔫巴的心脏,老蔫巴两手大张着,扑倒在空旷的原野上。杨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死人才没有任何麻烦。”若无其事地调转马头,喝道:“弟兄们走了,收网的时候到了!”
吴忧他们不知道那个向导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害他们,更不知道这个似乎有满身的秘密的老蔫巴死得更是莫名其妙。不过他们至少知道一点,杀手们不会给他们多少时间。他们好不容易在一片脆弱的泥沼里找到一块硬实的地方,只有十几平方米大小,看起来像是以前水中的一个突出的小沙洲,刚够剩下的六个人背靠背站着。检查过后,他们一共带出来四面盾牌,每人都带着自己的刀,乌厉多带出了一张弓,十三支箭。盔甲等重物都弃了,马也一匹都没剩下。远远的传来了马蹄踏地的隆隆声,敌人追来了。这一次敌人似乎已经知道他们陷入了绝境,一点儿都不掩饰自己的行踪。
秦书瞑目静听,等到蹄声到了附近停下来了,睁开眼道:“一百匹马以上,人数不确定,不会少于四十。估计他们也不敢趁夜进攻,看起来这沼泽倒是成了咱们的屏障了。”
乌厉道:“不然,他们可以沿岸细细探测,只要找到一处离咱们比较近的地方,投掷松明火把照亮,或者射火箭,咱们就只有等死的份儿啦。”
两人争执不下,只好问吴忧的意见,吴忧道:“争也无用,看贼子怎么行动吧。”
乌厉犹豫了片刻道:“公子,若是咱们这趟不成了,请你到时候不要管我们,我们拼了性命也要维护您的周全。我知道您体恤我们,但是我们军人生来就是马革裹尸的下场,您不一样,您是做大事的,拿我们的命换您的命,值!”
吴忧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感动,患难见真情,眼前的形势恐怕是九死一生,乌厉这番话说得十分诚挚,确是肺腑之言。
秦书淡淡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就不信我会这么早死。而且是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乌大哥你也该看开些。就算真的不能幸免,咱们也该让他们知道,想吃下咱们灵州精兵可得有个好牙口。”
乌厉听了这几句话也摆脱了伤感的情绪,拍拍秦书有些单薄的肩膀道:“秦兄弟,我这人不怎么会说话,其实以前我看你一直不怎么顺眼,总觉得你性子过于阴柔,今天我才明白,男子汉不一定要说在嘴上的,我给你道个歉,是我误会你了,是哥哥错了。”
秦书伸出他纤细修长的手和乌厉一握,没有再说话。
剩下的三个士兵也慢慢放松下来,几天以来一直神经紧张地过日子,现在死亡就要来临,他们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佟福和另一个叫董越的士兵和刘二憨三人也低声说说笑笑,反正该来的总会来,不如放松心情,享受一下这长久以来难得的清闲。
吴忧似乎又有些走神了,他的右手轻抚着刀柄,嘴里喃喃的不知在说什么。
也许是因为不能确定吴忧他们的方位,杀手们没有趁夜动手,再说他们也不急。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西南风起,一夜的阴云散去了,草原渴盼已久的大雨还是没下来,草原上牧民的家庭又多了无数的叹息声。
大月氏城地区某处草原上。四个白衣的骑马人分四个方向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在他们警戒圈的中心是四个婀娜的女子。艾云、凌红叶、莫湘、莫言愁。
凌红叶双手划出复杂奥妙的手势,随着曼声吟唱的咒语,面前银盘中的水慢慢汇聚,形成一面莹光流转的镜子的样子。她施展的正是水系法术中的抉鸾照水,是占卜术的一种,可以看到远方发生的事情。过了大概一刻钟光景,凌红叶轻轻呼出一口气,水镜慢慢散去,凌红叶的额角出了密密的一层汗。
三女几乎同时问道:“怎么样?”
凌红叶都来不及擦擦额角的汗,便道:“我能感觉到公子正处于危险中。他所处的地方像是一个小土坡,周围有五六个人,没有马,一片平地,没长草,远处也有不少人和马,他……相当紧张。”
艾云问道:“方位,方位呢?”
凌红叶抱歉地道:“我不能确定。”
莫言愁道:“你仔细想想,那里还有什么特征?”
凌红叶道:“我真的不太确定,抉鸾照水这个法术视界很窄,而且清晰度和距离有关,因为公子和我们的距离过于遥远,只能勉强看到一些东西,很多东西还得靠想象和推测。”
莫湘插话道:“那里有没有水草?”
莫言愁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在……一个岛上?”
凌红叶想了一会儿道:“这个好像没有,对了,他们站的地方好像有点儿植物,但是周围稍远的地面就光秃秃的,地上有裂纹。”
莫湘听了没有说话,静静地思索。艾云早就打开了地图,寻找着有可能有岛的地方。
莫言愁道:“不用找了。如果他们真的是在一个岛上的话,有可能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闭着眼睛也能想得出来。不外乎就是那几个大湖地区嘛。”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艾云没有和莫言愁争辩,仍然一个个地对照地图上那几个大大小小的湖泊。
莫湘道:“小岛只是我的推测。也有可能不是,他们也可能在任何一个小土坡上,几天来咱们也见过不少这种小土坡了吧。”
三女都点点头,持续的干旱使得原本应该青翠的草原像是生了癞疮,东秃一块,西秃一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长草的地方也恹恹地没有生气,一些中小的湖泊都干涸了,或者成了泥水塘子,污浊不堪。
凌红叶道:“也许,咱们再走走看,说不定会有新收获。”
艾云道:“红叶,你说大哥很紧张?”
凌红叶点头。
艾云道:“那么恐怕咱们没时间了。能让大哥紧张,事情只怕真的很紧急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更加快捷些?”
凌红叶有些为难,只得道:“我再想想。”
莫湘对艾云道:“不要慌。这时候最要保持冷静。”
艾云小嘴一瘪,焦急地便似要哭出来,道:“你们当然不急,大哥有个三长两短,就遂了你们的意了,你们也就自由了不是?反正你们也不是大哥的……大哥的什么人。他的死活你们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对不对?”
莫湘再好的性子也被艾云这番无理取闹的话给激怒了,她凌厉的目光在艾云脸上扫过,让艾云的身子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莫湘冷哼一声,道:“不想他死,就别那么多废话!要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