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狍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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狍枭-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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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是他们忘恩负义!”
  “我们要争回属于我们的东西!”名声!权利!地位!受人膜拜敬畏的高贵!
  众疫鬼吆喝地高举右臂,似在挑衅上天,沉色夜幕,不见明月星子,乌云浓密遮蔽,投不进半丝光线,助长暗夜疫鬼的嚣狂情绪。
  一开始,确实是如此,直至一颗碎金,宛似飞雪,从天而降,缓缓慢慢飘舞飞旋,先是金色,而后银白炫亮的辉尘加入、蓝似湛澄天空的光点、粉似花瓣嫩色的浅红光点,将一片暗夜渲染得点点闪亮。
  疫鬼抬头望去,惊呼声随即惨烈破喉——
  “是神神神神、神兽貔貅!”
  失措尖叫伴随混乱推挤逃窜,底下疫鬼乱成一团,鸟兽散地往各个能躲能缩的角落去藏匿,天际六只貔貅——正确来说,是五只巨兽模样的貔貅,加上一个长臂环胸的男人,俯瞰着他们的惊慌胆颤。
  “他就是带头的,处置他便好?”唯一没变回兽形的狍枭,与底下那只没尖叫逃跑的男人互视,他慵懒无趣,那男人警戒惶恐,两方情绪迥然不同。
  铃貅的原形是只粉樱色的小兽——比起爹娘和姐姐,她小上许多。“其他疫鬼太胆小,好像差点被我们吓破胆。”尖叫声还在树林里回荡缭绕呢。
  “逃了也好,反正目的就是打散他们聚集嘛。”瑛貅抱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宝宝,逮住他。”狍枭他娘——此时是只银辉熠熠的美丽巨兽——指使儿子动手抓人,别拖拖拉拉。
  “你叫瑶貅一爪子拍过去,不是更快。”狍枭懒得自个儿动手。
  “功劳让给你,不都是为了保住你这条小命,啰嗦啥?!快去!”瑶貅确实伸出爪子,不过目标并非疫鬼,而是朝狍枭拍下去,把他挥向疫鬼头子正面对上!
  呿,欺负他不会变回兽形貔貅,沦为全家里体型最弱小的一只就是了。
  狍枭籍瑶貅掌力帮助,凭力使力,右掌蓄满劲道,直袭疫鬼头子胸口,疫鬼连忙出手迎击,枯瘦如柴的五爪溢出疫毒黑雾,想一招教狍枭毙命,但——
  他是貔貅,驱邪化煞的瑞兽!
  两掌相击,金光黑雾霎时逬散四碎,疫鬼跌飞出去,狼狈地摔落草丛,满嘴腥血来不及吐出,狍枭一脚踩住他的背脊,轻易制服。
  “这么弱还敢作怪?浪费我的时间。”狍枭皱眉,看男人一头泼墨散乱的长发,疫鬼的发色,浓的不带一点杂质,衬托他们极白皮肤,黑与白,无法忽视的强烈,此时脚下践踏的身体,泰半面容被乱发掩覆,模样窘迫,教他联想到另一只同样发黑肌白,却更为纤韧,青丝更显滑腻,肌肤更加柔嫩无暇,有樱花花瓣点缀巴掌大脸蛋上的小东西……
  怎么,老是,梦见你?以前,不曾,这样过,好几天,都是,你,出现……软绵绵又憨呼呼的笑音,蓦地响起。
  太、太夸张了吧?!看着一只和她长相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男疫鬼,竟会浮现小疫鬼的音容?!
  他是哪里不对劲?!生病了吗?
  该不会是……亲她抱她时,中了她的疫毒吧?
  狍枭猛甩头,恶狠狠甩去微微露笑的她。
  你让我,看到,仙境……我脸上,红斑,好丑,我讨厌,它,甚至,恨它……可你,却说,它像,美丽,樱花……
  哭着的她,同一时间窜起。
  又来?!
  这回换成在樱树下,小疫鬼哭得他手忙脚乱,安抚恫吓了好久,都阻止不了她丰沛泪水,迫使他干脆直接拎起娇小玲珑的她,吻住她的唇,要她沉醉在火热缠绵中,忘掉哭泣的那一景。
  该死!他真的中毒了!毒到脑袋不清楚,全塞满她——

()
  狍枭……
  每次听到他说故事,双眼总是闪动薄薄水光的小疫鬼,仿似多么怜惜他遭遇过的一切。
  每次他一吻她,她就比他所希望攫取得给予更多,怯生生又主动将冰凉小手扶上他的肩头,只消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便会乖巧巧为他宽衣解带的小疫鬼。
  每次叫他名字都叫得特别悦耳可爱的小疫鬼……
  狍枭连连几记猛甩。
  大眼晶亮的小疫鬼,甩掉!
  双腮因欢爱羞怯而镶上红彩的小疫鬼,甩掉!
  说话笨拙,语意不清,可是喊出“狍枭”却无比标准甜美的小疫鬼,甩掉!
  我在,这里,等你……大眼晶亮的小疫鬼,消失一下下,重新浮上时变得更加清晰,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的、一心一意的、满心欢喜的,落在他身上,仿佛等待他以同样欣喜若狂之态,飞扑过去,将她抱紧。
  分开了,所以,不能,等你了,对不对?神情迷惑的小疫鬼,满脸不解,模样像是对于骤变完全措手不及,蠢昧的、憨憨的、呆滞的,想要确定她听见的狠话,是否属实。
  不等了,再也……敛眉抿唇的小疫鬼,鼻头红红,眼眶亦然,那几个字,犹若耗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硬挤出来,遮掩于黑色长发下的眼眸,他没有看见是否正在掉泪。
  谢谢,你,曾经,给我,一个,名字……
  她为何不骂他呢?是啦,要吵架她又吵不过他,她断断续续的迟钝说话方式,就算再有气势的狠话,吐出来也是软的,她骂了亦不过是自取其辱,换来一顿耻笑,有自知之明是好事,但……话憋在心里多呕呀!至少骂出来她才爽快呀!而不是向他说啥谢谢,说啥曾经,哪有人这样?是存心要他歉疚吗?那真是对不住,他狍枭什么都有,就是独缺内疚这类善良情绪存在。
  他用出最大力道,无情地甩去脑海中躬着身,长发如软幔垂落雪白双腮,向他躬身致谢的小疫鬼身影,以为这样便能连带甩走她留在她身上的“疫毒”——
  狍枭脚下的疫鬼头子敏锐察觉背上踏踩的力量变的薄弱,似乎心有旁骛,他抓住得来不易的时机,猛然挺身,逃出狍枭足箝,一溜烟滚落谷壑,随即不见踪影。
  狍枭他爹本欲出手阻拦,他娘却说儿子情况不对,相较于追捕疫鬼,当然是儿子重要,于是任由疫鬼逃去,反正疫鬼的威胁性不足一提,这次能不费吹灰之力,下次自然相同。
  几只辉亮巨兽落地同时,褪去兽形。
  “宝宝,你怎么了?”狍枭他娘轻拍儿子的脸。
  “……我中毒了。”狍枭僵而不动,完全没打算去追疫鬼头子,整个人处在震惊中。
  没有用,甩到头快断了,小疫鬼还是一只一只浮上来,在他脑海里笑着、哭着、说着,就连安安静静枕卧在他身旁的酣睡模样都有!
  这是什么鬼毒呀?!
  “怎么可能?貔貅不会中那种小疫毒!”貔貅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瘟毒疫病是决计不可能有机会沾染到貔貅身上来。狍枭他娘慌忙拉过儿子的手细瞧,“是不是刚刚那家伙在掌心里藏了毒针什么的——”
  狍枭的手,一二三四五,五根手指没多也没少,掌心干干净净,连块淤泥都没沾到,当然,更无中毒迹象。
  “我来。”狍枭他爹策动术法,以掌心贴其背,为狍枭驱毒,然而无论如何驱,狍枭仍是相同愕然神色,喃着“我中毒了”。
  狍枭他娘投给他爹询问眼神,后者淡淡拢眉,摇摇头。
  “暂且先回家去,再来仔细替你检查。”狍枭他爹如此说道。
  一家子浩浩荡荡,返回貔貅窝,狍枭他娘扶着儿子,要他在床上躺好。
  照理来说,就算狍枭当真中毒,身旁有这么五只貔貅一靠近,疫毒也会自动消散,即便三只姐姐血统不纯,驱疫能力没多强大,狍枭他娘可是道道地地的公貔母貅所产后代,能力毋庸置疑,她光是摸摸狍枭,就能赶走他身上任何疫毒,可狍枭一副难以置信,三不五时又使劲甩头的蠢样,真是很少见,难怪身为娘亲的她要紧张担心。
  “一定是玩出病了,连疫鬼都敢抱敢啾啾的交换口水,现在疫毒发作……”瑶貅不是说风凉话,而是陈述众人心中同样的想法。
  第6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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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会因为宝宝的身体是人貅混种,才对抗不了疫毒?还是因为他的魂魄是恶兽,所以……”不纯的貔貅有可能在某些本能上产生缺憾,像狍枭不会变回兽便是一例。
  “冷静点。他身上……没有疫毒。”狍枭他爹检查了一遍,怕自己有疏忽还“复诊”两次,很笃定儿子整株好好。
  “难道是人类最常有的花、花草病?!”狍枭他娘惊呼。
  “……花柳病。”请容他更正爱妻的错误用词,他仍是摇头。
  “那他到底怎么了?!”一窝四只母貅,由大到小都在问。
  “你怎么了?”狍枭他爹不能代替他回答,只能将问题抛给平躺在床上,双眼瞪大、目光飘远的狍枭。
  “……”他也想知道他是自己怎么了。
  没有五脏六腑翻绞的痛,没有皮肤奇痒溃烂的不舒服,没有反胃欲吐的作呕感,没有头晕眼花的昏眩——好吧,是有一点啦,罪魁祸首应该是摇头晃脑的自己所导致。
  不对劲的地方,只有一个。
  看见疫鬼头子,想起她。
  看见他爹的黑色长发,想起她。
  看见玲貅那较为白皙的肤色,想起她。
  看见山中冰冰凉凉的飞瀑流泉,想起她。
  看见一只肥嫩嫩的小兔,想起她。
  啐!什么都不用看见也想起她呀!
  这不用问一定是中毒了嘛!
  狍枭把此事自己察觉到的不对劲和不舒坦全盘托出,说的一字不漏。
  “好严重的疫毒!”瑛貅有点想后退,离小弟远一点,生怕自个儿也沾上。此时啥姐弟情深先摆一边去。
  “要赶快带小弟去天庭找老仙翁解毒吧?事不宜迟,快!爹、娘——”瑶貅反应激烈,口头上充满亲情之爱,只不过早已掩口捂鼻,逃到洞的另一端。
  “小弟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宝宝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玲貅和四姐弟的娘亲反应如出一辙,他们的娘亲抱紧狍枭,急得快哭了,最可怕的是,狍枭被她深深揽进怀里却乖巧的不挣扎,他真的病重了——
  “……”在场仅存孩子们的爹不发一语,从听完狍枭陈述“病状”后,便是这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宝宝——娘不会让你死!不会不会——”呜哇……
  “听说中了疫毒之后,必须要找到下毒的那只疫鬼,除掉他才能解毒,这传言是不是真的?”
  “管它真的假的,先抓回来再说!”
  “你抓她干什么?!你抓到她想干什么?!”这是狍枭的声音。
  “叫她替你解毒呀!不然你病症这么严重,再下去会死你知不知道?”
  “瑶瑶说的对!你快去!把那只疫鬼咬回来!瑛瑛来帮我,我们带宝宝去找老仙翁,两方同时进行比较节省时间——”
  “那我跟二姐一起去抓那只疫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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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那副凶狠嘴脸会吓到她!她很胆小——”有事狍枭的吼声。
  一屋子嘈杂混乱,此起彼落的七嘴八舌,始终只有孩子们的爹置身事外,在他的爱妻爱女准备分头行事,扛人的扛人,抓人的抓人之际,他伫立洞中,挡住去路,换来妻子和女儿们的不谅解瞪视。
  “我现在相信,勾陈说貔貅全是感情迟钝的小动物这句话,千真万确。”真庆幸他当过人类长达二十八年,读过几年圣贤书,粗略知晓七情六欲爱恨嗔痴的息息相关。
  孩子的爹吁叹一笑,望向满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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