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我本来就是给你开车的。”青岛耸耸肩:“自打进署里的第一天,我就有此自觉了。”
室井没有说话,笑容较刚才,却温和自然得多了。
室井他们抵达秋田的时候,是近晚上时分了。不过,在离家还有半个小时车程的时候,室井却把车停下来了。
“有个事情,想和你说。”室井忽然说,他没有看着青岛,眼睛却一直望着前面的路。
“什么?”
“前几天,我和妈妈说我要回去,当然,也提到你了,我说我要带一个人回去”室井转过脸,看着青岛:“我和妈说,我要带个孩子回去。”
青岛收回凝视着室井的目光,微微低下头,黯淡的车内灯下,她的表情模模糊糊的。
“没关系。”
“青岛,我妈她年纪大了,而且,思想并不是那么开通,所以,我没有和她说”
“没关系的,真的。”青岛再度扬起脸来,神色平静:“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室井看着青岛,很淡地笑了笑:“对了,美津子和小瞳也在家里,妈妈开的吴服店没有雇人,总是美津子来帮忙,所以常常住在这边。”
“小瞳是谁?”
“我的外甥女,我想可能会经常跟着她妈妈到家里来住。”
“多大的孩子?”
“好像比你大三个月。”
“”
室井瞅着青岛惊讶的神情,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放心吧。我和美津子说过了,不准小瞳欺负你。”
“哼,还不知道谁欺负谁咧!”青岛很快恢复精神抖擞的好青年模样:“当然,我一个大男人,是绝对不会和小丫头一般计较的。”
青岛的到来,受到了室井的母亲和妹妹的热情欢迎。
“妈妈,她就是浅野优香,就是我说的父母都出国了的那个孩子。”室井把背了好几天的台词念了出来,他还是很紧张,有点不太敢看母亲的眼睛。
“一直以来受室井先生的关照,以后也要多多打搅了。”青岛深深鞠躬,姿态标准得像个极有教养的女孩子。
“不用那么客气的。”室井夫人微笑着说:“浅野小姐的父母是不想你在国外受西洋教育吧?”
“是的,父亲说还是把我留在日本比较妥当,所以才拜托室井先生。”
室井为了防止母亲继续问下去,慌忙说:“妈妈,我们还没有吃东西,家里有没有准备晚餐?”
旁边的中年妇人走过来:“早就准备好了,哥哥也真是,早说坐火车过来,自己开车很累的。”
那是室井的妹妹,室井美津子,青岛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五官和室井有些相似,但是更细致一些,黑黑的长发,微笑的眼睛,虽然已经三十多了,但依然算是个美人。
只见她走到青岛面前,笑盈盈地弯下腰:“浅野小姐路上辛苦了吧?我哥哥总喜欢自作主张”
“不不,我一点都不累。”青岛笑眯眯地摇摇头:“开车的是室井先生呐,我可什么活都没干。”
“真是不好意思,让浅野小姐这样住在东京的大家闺秀跑来这样的小地方。”
“您说哪里的话,让室井先生照顾,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到哪里读书都是一样的。”青岛快活地说:“我一直想找机会逃出东京那个钢筋笼子呐!”
美津子笑起来,她伸手摸了摸青岛的头发:“这孩子,真可爱!”
正说着,从屋里又冲出一个女孩子,她一看到室井,就好像只小鸟似的飞奔过来,一把抱住室井!
“舅舅!”
那是个稍微比青岛高一点的女孩子,猛一眼看上去倒好像美津子的缩小版,但是脸庞却显得比优香更孩子气。
“好了小瞳,舅舅刚到家,别像只猴子似的挂在他身上了。”美津子拍拍那女孩:“来,见见客人。”
叫小瞳的女孩子这才放开室井,转头看到青岛:“咦?这就是那个东京来的小姐呀?”
青岛慌忙低下头:“我是浅野优香,请多关照。”
女孩子歪着脑袋瞧了瞧青岛,走过去,笑嘻嘻地拉起她的手:“妈妈说家里要来个妹妹,没想到这个妹妹这么好看!我是小瞳,请多关照!”
美津子假意生气,呵斥女儿:“什么‘妹妹’?小瞳,浅野小姐是东京来的客人,你别太随便了。”
“怕什么!她本来就比我小!”小瞳理直气壮地说:“住在家里的比我小的女孩子,不就是妹妹么?”
“这孩子”
“没关系的!”青岛依然笑眯眯地模样:“美津子阿姨,您就别再‘浅野小姐’、‘浅野小姐’的喊了,直接叫我优香吧,瞳姐姐比我大,我做妹妹是理所当然的。”
小瞳有些得意地冲母亲翻了翻眼睛:“看,人家都喊我‘瞳姐姐’了,哎!这下我总算不是家里最小的一个了!”她说完,伸出手去,很有气概地拍了拍青岛的肩膀:“放心!以后有瞳姐罩着你!”
“别这么土匪气。”美津子皱了皱眉头:“小瞳,以后你应该多向人家学,优香可比你像个女孩子多了!”
听到妹妹最后这句话,室井有点不安地看看青岛,他意外地发现,青岛的神情里并没有一点尴尬和不悦,反而,满是欢喜。
那天晚上,青岛睡在小瞳的房间,这是室井夫人安排的,室井依然住他以前的房间,小瞳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什么都给青岛留出了一半的空间。
“是不是不太习惯?”室井看着把书往柜子里放的青岛,忍不住问。
“没有。”青岛一面说,一面将书推进去,“我很喜欢这儿。”
“小瞳是被宠坏了,青岛,你别太将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她很好啊。”青岛转过身,笑了笑:“看起来人不错,都说了要‘罩着’我了。”
室井也不禁莞尔:“你喊她‘瞳姐姐’,不勉强么?”
“有点儿,习惯就好了,反正是小孩子的玩笑。”青岛说着,呵呵笑起来:“其实我喊美津子‘阿姨’,那才是很勉强呐,被我这个年龄的男人喊‘阿姨’若是美津子知道真相,一定会气坏。”
“我真怕你在这儿会觉得不自在。”室井低声说着,拉过青岛来,细细看着她:“她们全都把你当女孩子看,青岛,你没有不高兴么?”
“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青岛毫不在意地笑起来:“不过,她们全都把我当这个家里的人看,这倒是让我很高兴呐。”
室井凝视着青岛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细致而温柔的光采。
“小瞳很喜欢你是吧?”青岛忽然将嘴贴在室井耳畔悄声说:“我说,下次别再让她那么粘着你了”
听出青岛话里的弦外之音,室井哭笑不得:“青岛,她是我外甥女,自小都是这样要我抱着的。”
“可是她现在都那么大了!”青岛顿时虎起脸来:“再这么让她粘着你,小心产生情结!”
“什么情结?”室井更觉得好笑。
“外甥恋舅舅的情结!”青岛很严肃地说:“很多情结都是在小事上萌芽的,要多多注意。”
看她那幅装腔作势的模样,室井倒笑起来:“青岛,你吃醋了?”
“且!怎可能?”青岛哈的一笑,放开室井,一翻眼珠:“不过是个小丫头,我这是在为小瞳的人生前途担忧”
正说着,门被谁给一下推开了!
“我说舅舅,你还没叮嘱完啊?”小瞳一边擦着湿头发,一边皱着眉头瞅瞅室井:“人家也不是小孩子了,至于你这么不放心地讲到半夜么?”
室井没辙,只好站起身来:“多叮嘱两句总没有错。”
“好了好了,现在是女孩子的晚安时间,舅舅就请出去吧!”小瞳把室井拉到门口,推了一下:“好!舅舅晚安!”
她关上门,回过头冲着青岛一笑:“真罗嗦,是不是?”
“嗯”
“好了!睡吧。”
“嗯!”
青岛到了秋田之后,很快就转入当地的一所高中,正好,和小瞳一个班。
“小瞳,多照顾优香,班上的事情也多提醒一点。”美津子这样叮嘱女儿。
“放心!都说了罩着她了,还怕什么?”小瞳笑嘻嘻地说:“不过,我只管女生,那些男孩子们看到从东京转来这么漂亮的小姐,一定会很激动的。”
本来在旁边整理东西的室井,听到外甥这句话,却忽然从资料里抬起头来:“小瞳,优香可不是那样胡闹的人,那些男孩子如果缠着她,你不许不管。”
“人家喜欢优香,跑上来告白,难道我也不许啊?”小瞳翻了个白眼:“舅舅根本不知道我们班的那些男孩子有多疯”
“那也不许。”室井冒出这么一句,复又低下头继续整理东西。
“好啦知道啦。我给优香女王保驾得了。”小瞳冲着室井吐了吐舌头,拉过青岛:“走吧!去学校。”
“好。”
青岛跟着小瞳跑出院子,又回头看看脸色似乎不太好的室井,却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了?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青岛想了想:“我只觉得,室井先生可真是”
“封建脑瓜是吧?”小瞳撇撇嘴:“甭放在心上,我舅舅就是这么个人。”
“不会。”青岛很认真地说:“这样的室井先生很好啊。”
“很好?优香你看着吧,如果你真的交上男朋友,我舅舅肯定又要罗嗦一大堆的。”
“不会。”
“怎么不会?他上次还和我说高中时只应该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呐,听听,多么古板的思想!”
“我是说,我不会交男朋友的。”青岛慢慢地说:“室井先生不高兴那种事发生,我也绝对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
“哦,优香你也怪怪的。”小瞳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难道是跟着我舅舅在一起时间太长被传染了?”
“大概。”青岛笑起来,一拽书包:“好了,快点走吧!”
室井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他母亲在结束教师生涯之后,为了打发寂寞,独自开了一家不大的吴服店,虽然生意并不特别多,但还是需要帮手的,室井夫人不肯雇人,所以只有女儿美津子来店里帮忙。
然而自从青岛住进来之后,他也不自觉地加入到了帮忙的行列中来了。每天放学之后,青岛几乎不怎么参加校园活动,总是第一个赶回家里,看到什么需要做的活计就捡起来做,哪怕室井夫人阻拦了几次,都没有让青岛终止这种“勤快”。
“这怎么可以呢?优香是客人,哪里有客人帮主人做事情的道理呢?”室井夫人满怀歉意地说:“其实这些帐目,等美津子回来一下就做完了。”
“美津子阿姨也有很多事要做,她回来一定很累,我反正是闲着,不让我搭把手,心里会更难受啊。”青岛笑眯眯的说完,继续低头整理布匹的明细帐来。
室井有时候也劝过青岛,让他别管店里的事情,可是青岛却不同意。
“总在这儿白吃白住,我自己觉得很不安,你让我做一点事情,良心上过得去一些。”他和室井说:“再说这些事情本来就算在销售之内,我也有兴趣。唉,哪怕是整理帐目,也比和女孩子们跳绳有趣得多啊。”
明白了青岛的意思之后,室井就再没对他的行动做过干涉,不仅如此,他反而劝母亲给青岛一点事干。因为“优香对经营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
“她已经做了许多了。”室井夫人温和地笑起来:“优香这孩子真会说话,很多时候人家其实只是来看看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