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窒息之前的那一秒钟,“铮铮”的手机铃声唤回了青岛的思维,她慌忙翻身抓起手机!
“昨天没看到你发短信。今天过得还好么?案子明天就能全部结束了,目前还在做收尾的工作。等全部弄完就能去看你了。”
简单的信息下面,写着发信人是:室井。
莹蓝的光泽里,那几个字在青岛的眼睛里逐渐朦胧起来努力抽了一下鼻子,她咧嘴笑了笑,伸手按了一下回复键:“我没问题的!室井先生,今天的化学我差点又考了满分,好险好险!幸亏最后察觉,划掉了两道大题的答案。我才不想被那群自以为是的优等生嫉恨——小孩子的诅咒是非常可怕的!搞不好,室井先生你就是因为被二号机那样的同学给诅咒,才不得不进的东北大呢:p”
按下发出键,青岛突然有点后悔:他该不会生气吧?自己这样开他的玩笑
忐忑不安的等待了一会儿,对方很快发来了回复:“我当时的成绩还不至于会被人嫉妒,化学连达到及格线都很困难,因为我连摩尔换算的公式都记不住,看来你比我强多了。”
化学不及格的室井先生?青岛觉得自己无法想象出来:连及格都这么困难,室井先生他到底是怎么考上东北大的呢?难道考试那天化学女神附体了么?
正胡思乱想着,又有条短信发了过来:“早点睡,不然明天在课堂上打瞌睡是会被老师点名的。”
真是典型的“室井先生的短信”啊!
青岛慢慢躺下来,她把手机藏进被子里,开始一条一条的翻着室井发来的短信
虽然无法见面,室井却常常发来短信,尽管谈得都是个人的琐事,可是每次看到室井的短信,青岛的心里还是会翻腾起一阵无法抑止的热浪:毕竟,这个男人还记得自己是“青岛俊作”。
“就算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全都不再把我当成‘青岛俊作’,那也不要紧,只要你”
青岛突然把脸孔埋在了被子里,他认定自己没哭,只是眼睛累了,有点酸。
——只要你还记得我,只要你还如以前那般注视着我,那么,我就能借助你不曾改变的目光,继续支撑着活下去。
那天下午最后一堂又是随堂测验。
“下面这几个大题真的要空着么?好像太难看了点吧”青岛翻了翻那张卷子,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简单给几个错误的步骤上去凑凑数比较好。
胡乱划完最后一道题,青岛丢开笔,懒洋洋的趴在了桌上,尽管曾经被后座的女孩好心提醒过这样的坐姿极为不雅,青岛却没有一点要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淑女”的意愿。推开卷子,她有点无聊的将眼光转向窗外,刚一抬起头,青岛却愣住了!
就在校园门口,有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正站在那儿,他扬着脸,正往教学楼这边瞧过来,青岛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室井!
三两把收拾完桌上的书本,青岛抓起书包就往门外冲!身后的老师慌忙喊:“浅野同学?!你的卷子”
“卷子就在桌上!”青岛大声应着,头也不回的朝楼梯口跑了过去。
室井站在校门口,此刻是上课时间,他正犹豫着怎么能进去找青岛,却不料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像只小鸟一样,从教学楼里冲出来,朝着他飞奔而来!
“室井先生!”
室井微微眯起眼睛。
那不是记忆里那个穿着绿大衣的男人,当然不是,那件绿色的大衣,如今已经变成了一身水手服短裙,身段也矮了一大截,然而,室井记忆中那种飞扬的神采,却丝毫未曾改变
女孩气喘吁吁的奔到室井面前,不由得弯下腰喘了几口气:“真要命,跑几步就就喘成这样!”
室井一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书包:“谁叫你这么急?还在上课呢,你怎么就跑出来了?”
“哦,最后一堂是考试。”青岛笑眯眯的,雪白的牙齿在太阳底下显得晶莹可爱。
“交卷了?”
“嗯!早就写完了呢!”青岛精神十足的回答。
“怎么样?已经能够自由活动了?”
“没问题了,就是还不能持续的剧烈活动。像刚才那样,跑了五层楼就喘不过气来。”青岛顿了一下:“这孩子以前锻炼得不够。”
室井微微笑起来:“如今的孩子都不太乐意动。”
“是啊,弄得身体也弱了——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跟着青岛来到学校附近的咖啡馆里,室井坐下来,仔细瞧了瞧青岛:“嗯,脸色比上次好多了。缝针的地方还疼么?”
“早不疼了。喏,看,连疤痕都不见了。”青岛说着,把脸凑近室井,给他看自己的额头。
“把浅野夫妇吓坏了吧?”
“嗯。”青岛似乎不怎么痛快的应了一声,却转了话题:“本店如今怎么样?”
“老样子。”室井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倒是你们署,你不在,案子的确少了很多。”
“果然我是事故体质。”青岛嘿嘿笑起来,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正打算抽一根出来,却不想抬头看到了室井皱起的眉头
“嘿嘿,一直想抽一根”
“青岛,这儿是禁烟区。”
被室井提醒了,青岛这才不情不愿的把香烟收进口袋里:“真是憋死人呀!上午打算在厕所里抽一根,刚点上就有人喊”
“还是想抽烟?”
“想,想得厉害。”青岛苦笑了一下:“这是心理问题,心瘾难得戒。”
“能不抽还是别抽,你现在这个身体”室井正想和青岛阐述抽烟对少女身体的危害,却不料话没说完,青岛脸色一僵!突然“啪”地一下将烟盒往桌上一摔:“这个身体照样可以抽烟!”
室井一愣!他还从来没有在说话的时候被青岛这样生硬的打断过!
两个人的桌前,气氛尴尬。
“抱歉。”青岛艰难的说,伸手摸过那盒烟塞进口袋:“刚才我”
像是明白了什么,巨大的懊丧立即袭上室井心头!
“对不起,青岛,我不是故意的。”室井想做点解释:“我只是”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请室井先生不要把我当作浅野优香。”
“抱歉。”
青岛垂着头,半晌,猛地抽了一下鼻子,却依然笑盈盈的抬起头来:“没事!我知道室井先生是为了我好。”
默默注视着故作坚强的青岛,室井只觉得一阵心酸:除了自己,究竟还有谁把她当青岛看呢?
“浅野夫妇看得很严,来去都是接送,他们是惊弓之鸟,我到哪儿去都得提前打招呼。”青岛用勺搅着咖啡,慢慢说着,“他们就怕我再出事,连去对面街口的图书馆还书,都是浅野先生替我去”
“你还喊他‘浅野先生’?”
“怎可能?”青岛一笑:“当然是喊‘爸爸妈妈’,起初怎么也喊不出口——浅野夫人和室井先生您是同岁呢。唔,其实只要习惯了,也就能喊出口了。”
“青岛,他们也很可怜。”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青岛顿了一下:“可是,我并不打算代替浅野优香。”
“”
说着这样的话,青岛将眼光转向窗外,金红色的斜阳映进来,她注视着窗外夕阳下蔚蓝的天空,良久,突然笑了一下:“我很蠢吧?”
“青岛?”
“顶着这么小的女孩的身体,却死硬着不肯改口说自己是女孩。我这样不正常的怪物,怕是很难找吧?”
“青岛,你不要这样”
“上厕所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边,成天过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丢丑卖乖,早知如此当时我还不如”
“少给我胡说八道!”
青岛一愣,她看着室井,对方的脸上,隐约有一种怒气。
“不要说那样难听的话。知道么?”室井轻声说,那层怒气缓缓褪去,他的表情再度恢复平和:“你不舒服,那是因为你从来就不是女孩子。既然还活着,身体给予的限制也就不能任意左右你自己,青岛,你原本就是成年的男人。”
“室井先生”
“青岛,我把你当青岛看。”室井平静的注视着她:“我还是一直把你当青岛俊作来看待。”
那一刻,青岛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抓住室井的手臂放声大哭一场!而就在泪水即将充盈眼睛的时候,青岛却慌忙站起身来:“差点忘记了,浅野先生要来接我了。”
室井也站起身来:“是么?那赶紧过去吧,别让他等着了。”
青岛点点头,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钱来放在桌上:“小姐,结帐。”
服务生走过来,有点诧异的看着掏钱出来的青岛,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女孩子和成年男子出来喝咖啡,却由女孩请客的事情!
“青岛,我来吧”室井正想拿出钱包,却不料青岛使劲摇摇头:“不,让我来付帐。”说完这话,青岛又看了一眼那个还在发愣的服务生:“小姐?”
“啊!抱歉,一共是xxx元”
那时候,望着面前的女孩子那股认真劲,室井的心里,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忧伤。
走出咖啡厅,青岛一眼就看到哲人的车停在校门口,她抓着书包,慌忙奔了过去!
见女儿跑过来,哲人有点担忧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他伸手接过女儿的书包,笑了笑:“跑哪儿去了?”
“抱歉,爸爸,我去咖啡厅坐了坐。”女孩说着,没上车,却转过身,冲着马路对面摆了摆手,哲人一看,就在街对面,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正望着这边
“那是谁啊?”
“哦,是室井先生。”青岛见哲人神色茫然,于是解释道:“警视厅的。就是青岛青岛先生的上司。今天偶然在校门口遇到了。”
“哦,是他啊。”哲人记起妻子说过,是警视厅的一位室井先生把女儿送入医院的。想到这儿,哲人冲着那黑衣的男人微微致意。
大概没想到对方会给自己致意,室井愣了一下,也微微给哲人鞠了一下躬。
“上车吧,优香。”
“好。”
青岛说完,转头看看室井,她抬起手,冲着室井比划了一个警察敬礼的姿势,然后笑了笑,才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优香,你的姿势还满标准的嘛。”哲人打趣女儿道:“看起来还真像个警察呢。”
青岛没吭声。
车缓缓往前开,青岛的脑子里,还不断回想着刚才的对话:“成天过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男不男、女不女的丢丑卖乖,早知如此当时我还不如”
干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为什么偏偏要在他面前说这样难听刻薄的话?青岛弄不懂自己,这是自己心里最深切的痛苦,怎么可能拿到别人面前来晾晒?
大概是出于嫉妒吧?
从一见面的那一刻起,强烈的嫉妒就开始在青岛的心里滋生: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室井,看那个穿黑大衣的男人站在金色斜阳里,依然英俊、干净、衣冠楚楚,气宇轩昂美得惊人。
那是一个最最正常健康的、即将达到人生顶峰的三十八岁的男子,这个男人拥有青岛已然失去的宝贵的一切,却浑然不知,甚至还毫不察觉的在青岛面前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正是因为青岛爱着他,如今室井的存在,对青岛而言就更是一种巨大的伤害:他一点儿没变,甚至显得比从前更加迷人,于是原本存在于彼此间的浅壑,在如今鲜明的对比下,赫然成了不可跨越的鸿沟,室井所拥有的男性魅力越强大,越是刺痛青岛的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