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明慧姊,我还有一个同伴正在帮我查探那名蒙面客的来历,我必须去接应她,以免发生不测,这是江湖的道羲,也是做人的道埋。”
“可是——。”
“没有可是,明慧姊,另外葛添寿这个人是个汉子,我要留下他。”
“你说什縻?”
“一个重然诺的人,必定是可以推心置腹的君子,我要设法保全他。”
宗明慧看上地上躺的葛添寿,道:“你疯了,葛添寿是游建成的人,你也听到他说他下过血誓。”
“是啦!顺便请你查一查血誓的内容。”
“千帆,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久,想气死我?”
“明慧姊,我没空和你争论,请你照我的意思去做,任何后果我负责。”
“我不——。”
“待会儿见,明慧姊。”
展千帆挥一挥手,疾掠而走,身法之快,令人作舌。
宗明慧追到门口,忍不住顿足骂道:“浑球!冤家!仗恃腿长脚快,称不上英雄。”
远处传来展千帆清越的声音:“一切拜托了,明慧姊。”
宗明慧徒呼奈何,最后她长叹一声,转身走向葛添寿,准备架起他,这时侯她诧异的发现葛添寿繁闭的眼眶里浮现着泪水。
宗明慧犹豫一下,解开葛添寿的穴道。
葛添寿张开眼睛,他看了宗明慧一眼,咧嘴一笑。
“你听到二少君的话了。”宗明慧音调冷冷。
葛添寿耸一耸肩,吊二郎当的道:“实在没有料到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在二少君的心目之中,居然还占有一席之地。惭愧!惭愧!”
“奉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姓葛的,你那条狗命还捏在我的手里。”
“是!是!是!二小姐,小的知趣哩!”
“葛添寿,嘻皮笑脸对你没好处。”
“依二小姐之见,当然是希望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五一十的招供认罪。”
“果然是机伶人,葛添寿,不怪冯志尚将你倚为左右手,看来我宗家的确是亏待你了。”
“亏待与否,小的以为犯不着去深究了,不过小的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小的不敢自认是英雄好汉,只是二小姐若要从小的口中挤出什么话来,恐怕也很难如愿。”
“葛添寿,你莫非仗恃二少君摆下了话就拿跷了。”
“二小姐,请恕小的说句难听的话,你把二少君看得太高了,在小的眼中,二少君实在是天真的可以。”
“天真!”
“没错,二少君白活了那么多年,竟然连养痈遗患的道理都不懂,真不明白二少君的江湖是怎么混过来的,难怪展家船坞会垮。”
“葛添寿,你得意的太早也小觑了展家,只要展家约两位少主有一人健在,展家船坞必定屹立不倒!”
“不要自欺欺人了,二少姐,展家船坞就像挺棺材里的总瓢把子,只能供人凭吊,再也无法起任何作为了。”
宗明慧目现杀机:“葛添寿,你尽管要弄嘴皮子好了,等我割下你的人头,挖出你的心肝,遥桨总瓢把子的时候,你再想贫嘴也不可能了。”
“哈!”葛添寿狂放大笑:“二少君已经撂下了话要保全区区不才,二小姐,你岂敢动我一根汗毛。”
“我不仅敢动你身上的一根汗毛,我甚致会废了你的武功,斩掉你的四肢,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何必说这种狠话充面子呢?二小姐,你们宗家的人一向是展家最忠实的奴才,哪怕展家的人放了一股臭屁,你们也哈着脸直喊香,二少君的交代,你哪儿会有胆量违拗咧,省省吧!”
葛添寿说罢,放声大笑,神态极尽张狂。
宗明慧花容倏沈,只见她出其不意,抽起洪有贵腹上的短刀,飞速划向葛添寿。
葛添寿目光疾闪,闭上双眼,引颈就戮。
然而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预期的冷锋加身,他诧然睁眸,入眼是一柄刀锋凛凛的短刀,刀尖离他身头寸馀,不进不退,滞凝似霜。
葛添寿神色略紧,旋即他又笑了。
“我说嘛!二小姐怎么下得了手呢?”
宗明慧眯起眼帘,搜视葛添寿,叱道:“你这一招不管用了。”
葛添寿吞一口口水:“什腰招不招,小的不懂。”
宗明慧似笑非笑:“你还想作戏吗?”
“作戏?”
“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说话,葛添寿,你休想再激怒我了。”
“激怒二小姐?”葛添寿脸色变了一变,而后他乾咳一声,道:“小的这会儿已成了二小姐的阶下之囚,我巴结二小姐都惟恐不及了,怎么还敢激怒你呢?“宗明慧凤目清澈:“因为你存心求死。”
葛添寿强笑:“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我是人,怎么会轻易求死,再说小的惜命得很,一点儿都不想死,二小姐何必拿小的开玩笑。”
宗明慧轻息一声:“葛添寿,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语无伦次,有些结巴了?”
葛添寿不禁呆愕了一下。
宗明慧慨叹道:“到底是江右才子,人间翘楚,说起观人料事,二少君的真知卓见,确实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葛添寿,我不会杀你了!”
葛添寿踌躇有顷,道:“二少姐,也许你会后悔。”
宗明慧笑笑道:“既然二少君认为你是条汉子,我相信一定有他的道理。”
“二小姐,你今日放过我,他日我照样对付展家船坞,你不怕吗?”
宗明慧平静的道:“那也是天意了。”
葛添寿顿了一顿,他转头望向门外,门外荒草乱枝,迎送秋风瑟瑟。
“天意?”葛添寿喃喃自语。
宗明慧扔掉短刀,脱下外裳,覆盖在洪有贵的确体上。
“走吧!”宗明慧招呼葛添寿。
“走?”葛添寿困惑的望向宗明慧。
宗明慧觑了葛添寿一眼:“你不自个儿走,难不成还要我架着你走?咱们堂口里的是非,须要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吗?”
葛添寿俯首不语,随即他站了起来,走到宗明慧的面前。
“二小姐——。”
“嗯?”
“二小姐应该听说过,当年游家布庄的大火,不但烧毁了游头儿的一切家当,也夺走了游头儿的妻小。”
“是的,我听展叔提过。”
“不瞒二小姐,当年的那场大火是小的疏忽翻了油灯而引发的。”
宗明慧淡淡的道:“真是不幸——”
葛添寿沈重的道:“小的负欠游家太多,即使终我一生也偿还不尽,所以小的虽然明白二少君的一片苦心,可是我实在无力再承受二少君的知遇之倩了。”
宗明慧微微一顿,道:“既然你这么说,葛兄弟,我有一些困惑之处,想听听你的见解。”
葛添寿暗地一震,他发觉宗明慧对他的称呼改变了。
“二小姐有何赐教?”
“赐教不敢,首先,我请问葛兄弟,你是不是因为游家毁在你的手中,所以感到负咎难安?”
“我承认那是我一世愧咎的主因。”
“那么,你毁掉了展家难道还能心安吗?”
葛添寿呆在当场。
“其次,一场祝融为虐,烧死了游建成的妻女固然不幸,然而展家船坞遭变蝶血,那些死难的弟兄就不可怜了吗?”
葛添寿不禁垂下目光。
“你我都了解,男人是家庭的主宰,说句现实的话,游建成失去了妻女,还可以再起炉灶,重建家园,然而失去丈夫及父亲的寡母孤儿,他们应该何去何从?”
葛添寿的身躯开始簌簌颤抖。
“葛兄弟,今日展家船坞尚在,我们曾买卖照料那些无辜的遗族,如果展家船坞一旦覆亡了,还有谁会在乎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
葛添寿发出巨颤。
“葛兄弟,我相信你是恩怨分的大丈夫,然而你扪心自问,你的作为是否一样是非分明呢?漫谈恩怨,漠视是非,这种恩怨报偿算得上明智吗?葛兄弟,我无意讥讽你的行事作风,然而我却怀疑——以今日的悲剧弥补昔日的不幸,心债能平吗?毁灭现有的家族还报当年的瓦砾,道理能通吗?葛兄弟,请恕我说句重话,难道你不觉得你的行动,荒谬得可以?”
葛添寿猛然抬起头,痛苦的道:“二小姐,你还是杀了我吧。”
宗明慧摇摇头:“葛兄弟,你的谈吐不俗,应该也是明理之人,恩义之路原本就是一条艰难的道路,不过,至少有一个道理是颠扑不破的,那就是没有宽恕就没有赦兔,没有摆脱就没有释放——如果你不嫌我唠叨,那么,我想要告诉你一个远大的故事。”
葛添寿愕然道:“故事?”
“这个故事必须追溯到我的高曾远祖,那时候明室甫定,天下未靖,由于兵燹多年,十室九空,所以世局还很悲惨,而我的那位老祖宗就是悲惨世局下的可怜百姓——父母俱丧,骨肉流离,困顿潦倒,贫病交迫——也就在他最悲苦的时候,有一位鞑靼人救了他。”
“鞑靼人?”
“是的,那位鞑靼人是前朝将领之后,他隐姓埋名在中土浪迹,一方面是为了亲仇未竟,一方面则是为了寻回当年在兵乱混战中所遗失的一册家传武功秘笈,而我的那位老祖宗为了报恩便追随他天涯流浪。几年之后,他们终于发现‘归元神功’在九江重现,于是他们赶到了九江一探究竟。”
“归元神功!那不是展家的家传武学吗?”
“没错,当年展家的先人不知道是碰到何种机遇,所以得到一位异人赠送这册秘笈,不过,也由于那册秘笈,使得那位老前辈和那位鞑靼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决战。”
“结果呢?”
“还用问吗?展家那位先人能得异人垂青赐赠绝学,当然是天资颖悟,绝顶聪明的奇才英杰。”
“那么他杀了那位鞑靼人?”
“这倒也不是,他只是重创那位鞑靼人,而那位鞑靼人由于败在家传的武学上,同时还败在汉人手中,情绪忿难平,终告不治,而他临终遗命我的那位老祖宗为他雪耻复仇!”
“啊?”葛添寿瞪大了双眼。
“让你讶异吧!”宗明慧微哂道:“宗展两家一开始的关系并不友好。”
“我的确很意外。”
“我的祖先为履践对恩人的诺言,几乎每年会找展家比剑,只是每次拼斗总是我宗家技逊一筹,想来还挺窝囊呢。”
“那縻你们两家又是如何化敌为友的呢?”
“是展家的那位先人,他不愿两家成为世仇,让两家的子孙背负杀伐的宿命,情愿自残一臂以换取两家的情谊,只是他不会想到他的胸襟所换取的,是宗展两家百馀年的情谊!”
“就凭一只手臂,宗家背弃了对恩人的承诺?”
“如果你要这么指摘,我也无言以对,不过,当年我的先人答应为恩公雪耻复仇,并没有指明分死生定输赢,而事实上展家先人的血的的确确洒在那位鞑靼人的墓碑上,应了他对先祖的托嘱,所以先祖也无愧于心,甚致视展家那位老前辈为平生唯一畏友。当然了,在破除多年的决战当时,必须面对恩义的挣扎,那也确实是一场莫大的考验。然而经历岁月的洗之后,先祖在垂暮之年最感欣慰的抉择就是与展家把臂言欢,留给后世子孙真正的幅祉。”
葛添寿俯首不语,各思绪在他脑海飞转,掀动起狂涛骇浪,几乎崩裂了他的头。
他迷惑了,也带着几份的愧意
当然,宗明慧不忘展千帆的交待,她没有在葛添寿的身上动刀前途茫茫,路分正邪,是好是歹,就看葛添寿自己去把持了
第十七章
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远际的云层匆匆聚散,幻化出不可预料的形态。
展千帆潜藏在一棵叶茂柯缠的榕树上,他眺望西偏的日,感受到凉风渗肌掠过,他的心中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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