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主管。我想她在过去的六年中从没换过床单,但直到1982年前后,1408房间都是她和她妹妹一起整理的。维罗尼卡和塞莱斯特是双胞胎,她们之间的默契似乎使她们……怎么说呢?不是对1408房间有免疫力,而是她们与……势均力敌,至少在简单打扫所需要的那段时间内是这样的。”
“您不是想告诉我维罗尼卡的妹妹死在那个房间里了吧?”
“不,根本不是。”奥林说,“大约在1988年,她由于身体不适就不在这儿干了。但1408房间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使她的心里状态和身体状况越来越差,我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这很荒唐,我希望这么说不会影响我们之间已经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奥林先生。”
奥林笑了起来。“您想把无法解释的事情弄个水落石出,真是太执着了。”
“那是因为我的读者喜欢。”迈克温和地说。
“我想,对1408房间大部分时间我只能听之任之。”旅馆经理沉思了一下,“锁上门,关好灯,放下窗帘以免地毯被晒得退色,盖好床罩,本来应该挂在球形门把上的早晨菜单放在床上……但一想到空气污浊不堪,就像阁楼似的,我就受不了。一想到灰尘积得又厚又松我就受不了。这是不是使我变得吹毛求疵或者患上了强迫症?”
“这使您成为旅馆经理。”
“我想是的。不管怎样,维和塞打扫那个房间——她俩手脚麻利,进去马上就出来——知道塞退休,而维第一次获得晋升。从那以后,我就安排两名其他客房服务员一起去打扫,我总是挑那些相处融洽的……”
“指望她们之间的默契可以抵挡住鬼怪?”
“确实如此。您怎么取笑1408房间里的鬼怪都可以,恩斯林先生,但您立刻就会领教它们如何厉害,我对此深信不疑。说不清那个房间里有什么,但它绝对明目张胆。”
“好多次——我能做到的就是这些——我和服务员一起去,去看着她们。”他停了一停,然后不情愿地又说了一句,“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可怕的事的话我会把她们拉出来。但什么也没有发生。有几个人突然痛哭流涕,有个人大笑不止——我不明白为什么大笑不止的人会比啜泣的人更可怕,但确实如此——还有许多人头晕目眩。然而,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事。多年来,我有足够的时间做些简单的试验——BP机、手机等等——但没有什么特别恐怖的。谢天谢地。”他又停了一停,然后用古怪的、低沉的语调说:“一个女服务员瞎了。”
“您说什么?”
“她瞎了。她叫罗密·范·格尔德。那时她正擦拭电视机顶上的灰尘,不知怎的,她突然尖叫。我问她怎么回事。她扔下抹布,双手捂住眼睛,尖叫着说她瞎了……但她看到最可怕的颜色。当我把她带出房间之后,那些颜色立刻就不见了,等我带她沿着走廊走到电梯口时她的视力又逐渐恢复了。”
“您告诉我这一切就是想吓唬我,奥林先生。想把我吓跑?”
“我真的没那个意思,那个房间自从第一个房客自杀以来的情况您都清清楚楚。”
迈克知道。凯文·奥马利——他是个缝纫机推销员——于1910年10月13日跳楼自杀,撇下妻子和七个孩子。
“先后有五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那个房间的唯一的窗子跳了出去,恩斯林先生。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房间里服药过量,两个死在床上,两个死在浴室里。死在浴室里的一个死在浴缸里,还有一个直挺挺地坐在马桶上。一个男的1970年在壁橱里上吊……”
“是亨利·斯托金,”迈克说,“那很可能是意外……性爱窒息。”
“也许是。还有伦道夫·海德,他割破双腕,又切掉生殖器,终因流血过多而死。那可不是性爱窒息。我想问问您,恩斯林先生,如果六十八年内十二起自杀的记录还不能使您改变主意,我不知道几个服务员发生呼吸困难和心室纤维颤动能否使您打消那个念头。”
呼吸困难和心室纤维颤动,太棒了,迈克心想。他想知道能否在书中盗用这种说法。
“多年来,打扫过1408房间的服务员中没几对在做过几次之后还想再进去。”奥林说,他喝下最后一小口酒。
“除了那对法国双胞胎之外。”
“维和塞,确实如此。”奥林点点头。
迈克不太关心那些女服务员和她们的……奥林是怎么说的?她们呼吸困难,心室纤维颤动。他的确对奥林举的自杀感到有点不快……迈克似乎反应太迟钝了,竟然只注意这些事实,而没有听出弦外之音。除非,真的,根本没有弦外之音。亚伯拉罕·林肯和约翰·肯尼迪两人的副手都叫约翰逊;林肯和肯尼迪这两个英语单词都由七个字母组成;林肯和肯尼迪当选总统的年份都是以60结尾的。所有这些巧合能证明什么呢?什么也证明不了。
“这些自杀事件会成为我书中精彩的一部分。”迈克说,“既然录音机已经关掉了,我可以告诉您这些自杀就是我的统计资料里所说的‘簇效应’。”
“查尔斯·狄更斯称之为‘土豆效应’。”奥林说。
“您说什么?”
“当雅各·马勒的鬼魂第一个与斯克鲁奇⑩说话时,斯克鲁奇对他说他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只是一滴芥末或是一小块煮得半生不熟的土豆而已。”
“那好笑吗?”迈克问,话中带着一丝冷漠。
“我并不觉得好笑,恩斯林先生,一点也不。请听好。维的妹妹塞莱斯特死于心脏病。她那时中期老年性痴呆病,她很年轻时就得了这种病。”
“可您刚才还说她妹妹一点事儿也没有。事实上,这是一个美国人的成功故事。就像您一样一点事儿也没有,奥林先生,从您的表情就看得出。您进出1408房间多少次了?一百次?两百次?”
“每次只呆一小会儿。”奥林说,“也许就像走进充满毒气的房间似的。如果屏住呼吸就平安无事。我看得出您不喜欢这个比喻。您肯定觉得有点牵强,也许荒唐透顶。但我认为这个比喻非常恰当。”
他把手指叉开托住下巴。
“也可能有些人对生活在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反应更敏感、更强烈,就像常戴水肺潜水的人比其他人更容易患潜函病⑾。多尔芬旅馆开业近百年以来,员工们意识到1408房间里有毒。这已成为旅馆历史的一部分,恩斯林先生。没有人谈起这一点,就像没有人提到这儿的十四楼和大多数旅馆一样其实是十三楼……但他们都心知肚明,如果把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事和记录都收集齐全,就可以讲述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故事……您的读者可能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我想,纽约每家旅馆都有客人自杀,但只有在多尔芬旅馆十起自杀全都发生在同一个房间,这一点我愿拿性命来打赌。暂且不提塞莱斯特·罗曼迪,还有发生在1408房间里的自然死亡呢?那些所谓的自然死亡?”
“有多少人?”他从未想过发生在1408房间里的所谓的自然死亡。
“三十人。”奥林回答说。“少说有三十人,我知道的就有三十人。”
“你在撒谎!”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不,恩斯林先生,我保证绝对没撒谎。您真的以为我们空着那个房间是因为老太太的迷信思想或是因为荒唐的纽约传统吗……认为可能每一家像样的老字号旅馆里都起码有一个作祟的鬼魂在看不见镣铐的套房里叮叮当当的地游荡吗?”
迈克·恩斯林意识到就是这样想法——虽然没有说白了,但确实存在——贯穿于他正在写的这套“十夜”丛书之中。奥林用科学家嘲笑巫术的恼怒的语气来嘲笑这种想法,这一点也减轻不了他心中的不快。
“我们旅店业也有自身的迷信和传统,但我们不会让它妨碍生意,恩斯林先生。我是在中西部踏入商业的,那儿有句俗话:”牧牛的进城,找不到穿堂风的房子。‘如果有空房,我们就会安排客人住。我定下的这一规矩的唯一例外——以及我与您今天的谈话,我还从未与别人这么谈过话——都因为1408房间,它在十三楼,所有数字加起来的总和是十三。“
奥林看着迈克·恩斯林,不动声色。
“那个房间里不仅发生过自杀,还有中风、心脏病和癫痫病发作。住在房间里的一个人——那是1973年的事了——被一碗汤呛死了。您肯定会说那简直是无稽之谈,但我问过当时的保安经理,他看到过那人的死亡证明。似乎有什么东西住在那个房间里,它的力量似乎在午间最弱,所以我们总是在午间打扫房间。但据我所知,打扫过那个房间的几个服务员现在都患上了心脏病、肺气肿或糖尿病。三年前,那层楼的暖气出了故障,当时的维修总工程师尼尔先生必须到几个房间去检查,1408是其中一间。呆在房间里的时候和出来之后他都很正常,但第二天下午就死于严重的脑出血。”
“无巧不成书。”迈克说。奥林很有一手,这不可否认。假如让他去孩子们的露营地当顾问,百分之九十的孩子第一天在篝火旁边听他讲鬼故事时准会吓得撒腿往回跑。
“无巧不成书。”奥林又轻轻地说了一遍,并没有不屑的语气。他伸手巴挂在老式铜板上的那把老式钥匙递给迈克。“您的心脏还好吗,恩斯林先生?还有您的血压和心理状态?”
迈克发现自己费了好大劲儿才抬起手……可一抬起手,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他伸向钥匙,连指尖都没有丝毫颤抖,他看得出来。
“别担心。”他一边说,一边抓住破旧的黄铜板。“而且,我还穿着幸运夏威夷衬衫。”
奥林坚持要陪迈克乘电梯到十四楼,迈克没有反对。他觉得有趣的是,刚一离开经理办公室向通往电梯的走廊走去,旅馆经理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又变得可怜巴巴。他中了迈克的圈套,对迈克唯唯诺诺。
一个身穿无尾礼服的人请他们停下来——迈克猜想他可能是餐厅经理或领班。他递给奥林几张纸,用法语说了几句,奥林也跟他轻声说了几句,点了点头,在纸上潦草地签了字。酒吧里有人在演奏《纽约的深秋》。从这儿听起来音乐产生了回音,就像睡梦中听到的乐曲。
穿无尾礼服的人说了声“非常感谢”就走开了。迈克和旅馆经理继续往前走。奥林又提出帮迈克提旅行包,迈克再次谢绝了他。在电梯里,迈克的目光被三排整齐的按钮吸引住了。数字都按顺序排列,一个数字也没有漏掉……但是如果再仔细看一看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漏掉了一个数字,标有12的按钮下面紧跟着的就是14号按钮。迈克想,好像从电梯控制板上跳过那个数字就可以使它不存在似的。真愚蠢……但奥林没有错,全世界的旅馆都是这么做的。
电梯开动了,迈克说:“有一件事让我一直纳闷,如果1408房间真的让人那么害怕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给它编造个房客呢?奥林先生,为什么不干脆对外说那是您的住处呢?”
“我是怕被指控为欺诈,只要走漏了风声就有人不会放过我。我如果不被负责执行地方和联邦公民权利法的法官控告——干旅馆这一行的人见到执行公民权利法的就如同您的读者在夜深人静时听到叮当作响的镣铐声——就会被我的上司控告。既然我无法阻止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