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可以看出你对自己学的东西有多么不熟悉了,连题目不是你的学习范围都看不出来。”
她还没完没了。杨茜嘟着嘴看着游少菁。她心里已经明白,游少菁今天不打算让自己好过了,一定是自己有什么事得罪了这个小心眼、爱记仇的表姐了——不得不说,在家族中,杨茜是最了解游少菁的人。
“那么再做这些题吧,早点做完,我还想在天黑之前回家,免得遇见会唱歌的女鬼。”
看,答案出来了吧!就是因为这个,就是因为昨天自己吓唬她了。
杨茜一脸委屈地看着游少菁,谁教她自己逞强啊,明明是她自己用义无反顾、大义凛然的口气说“世界上哪里有鬼?我才不怕呢,我是唯物主义”的,现在又因为被吓到而来报复自己。不行,不能就这样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表姐,我跟你说啊,昨天那个闹鬼的故事我还没有说完呢……”杨茜笑着贴上来,对游少菁说,“其实啊,我的同学还说……”
编,你再继续编,有这么好的想象力怎么不见你作文成绩变好!游少菁斜眼,看着正洋洋得意想要继续吓唬人的杨茜。
“我那个同学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无头的白衣女人站在背后,吓得他啊……”
嗯,游少菁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杨茜作文成绩不好的原因了,无头的唱歌女鬼,这个创意还真是不怎么样。当然不能排除鬼不是用嘴来唱歌的可能,不过游少菁觉得杨茜似乎不太可能像钟学馗一样对鬼有那么深的研究。
反正明白杨茜就是要吓唬自己,游少菁宽宏大量地不跟她计较,任由她讲,不过讲完之后题目照样要做——早上做不完中午做,中午做不完下午做,下午做不完吃了晚饭继续,直到做完为止。
杨茜面对那比平时多了将近一倍半的功课量,很快就明白了游少菁的可恨之处其实远远超出自己的了解,她坚持到下午就再也受不了了,可怜兮兮地向游少菁求饶:“表姐,这题目也太多了,我真的做不完啊……你就饶了我吧……”
“慢慢做没关系,我不急着走。”游少菁一边批改杨茜完成的题目,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可是那条路上可是有鬼的啊……”这是杨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希望游少菁想到可怕的鬼怪而尽快离去。
这死丫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游少菁白了她一眼:“是啊,要是不想你的表姐我被鬼抓走,就老老实实地赶快做题目,你要是不做完我是不会走的,到时候遇见鬼,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也太执着了吧!杨茜无法置信地看着游少菁;自己这个表姐为了教育事业可真是不顾生死,简直就是天下家教的楷模啊。
游少菁坚持不懈地把杨茜折腾到晚上十点多,才心满意足地下了课,并且向舅妈保证,自己下周一定还会来为表妹补习,然后才在杨茜痛苦的目光中高高兴兴地走出了门。这下子气全出完了,正好轻松地回家。
游少菁骑车,斑斓跟在她的脚边前前后后地跑着,看起来就像很多遛狗的人一样,不过他们之间的话题却很不一样。
“斑斓,你看看昨天我们遇见的那些鬼魂还在吗?要是在就叫几声,不在就别出声。”
“汪汪。”斑斓短短地叫了两声。
也就是说昨天遇见的鬼魂当中有两个还在街上徘徊着,自己已经帮他们认识到已死的事实了,他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徘徊呢?游少菁叹口气,她也知道这不是她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可以管的,可是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在那里,就忍不住要为他们担心。可是自己似乎也不能为他们做什么,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斑斓,你们鬼差平时都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多鬼魂都在世间游荡,得不到你们的帮助呢?你们的工作效率好像不怎么样喔。”
“汪汪汪……”这是不满的叫声,严格来说斑斓并不是鬼差,而是地府大将,这就好像人类政府中的公务员和军人,是截然不同的体系,鬼差的工作能力、工作效率怎么样,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怪到他头上来啊。
“你也觉得他们的工作效率不好,是吧?一定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像那个判你当畜牲的阎王一样,不分青红皂白,工作水平当然高不到哪里去!”
游少菁一直认为对刘汉的判决是很不公平、不正确的。想想看,刘汉在地府工作了那么多年,做了多少贡献、经历了多少风雨艰险,一旦有点失误就马上翻脸不认人,给人家这么重的处罚,太不讲情理了。而且,虽然斑斓不说,游少菁还是直觉地认为,让恶鬼逃走的直接关系人并非刘汉。道理很简单,什么时候需要一个大将军亲自去守牢房了?看守那些恶鬼的一定是他的部下,他不过是挺身为部下承担责任罢了。
“我认为地府一定是个官僚作风严重的地方,需要好好整顿一下!”游少菁大言不惭地宣布她毫无根据的论断。
斑斓无言。对叛逆期的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他们争论,因为他们说的根本就不是道理,而是谬论,用道理去回应谬论这种蠢事,活了几千年的斑斓是不会做的。
一边进行着这类谈话,游少菁和斑斓走近了杨茜口中的鬼故事现场。
杨茜说的事件发生处是座小公园,本来是某公家机构的后院,公园虽然不大,但是种了些花草树木,建了座小凉亭,收拾得整整齐齐,颇为清幽。本来那里的门整天开着,谁都可以进去逛逛坐坐,因而成了附近居民的休闲场所。可惜的是,这份善意并没有得到同等回报,相反地,那些游客随意破坏花草,在凉亭中乱画,就连碎石小径的石子都被孩子挖了个干干净净。再后来还有人干脆从这里进入该机构行窃,偷走了一些现金和办公用品。损失不大,可是麻烦太多,于是这个机构一气之下便关闭了小公园,在外面安装了铁栅栏,不再让人们随意进入。
这座小公园就座落在游少菁到舅舅家的必经之路上,虽然是夜里,可是正好旁边有盏路灯,隔着铁栏杆也可以看见里面的花草生得很茂盛,不过没有灯的院子稍往里一点就是一团漆黑了,植物们影影幢幢的,令人看了毛毛的。
难怪杨茜把这个地方选为她鬼故事的发生地点,看起来是有点吓人呢。
在杨茜的故事中,她的几个同学晚自习放学从这里经过,就是在这个小公园中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幽怨歌声。他们出于好奇去寻找歌声源头,却什么也没看到,本来以为是有人在办公大楼里唱歌,然后被晚风吹送出来,可是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等他们回到家里,就不约而同大病了一场,个个都是高烧好几天才能起床。
当然,这只是杨茜鬼故事的第一版,在今天的内容中,又增添了她的同学们看见一个无头的凄美白衣女鬼,并且被她夜夜在梦中追杀等难以自圆其说的内容。
游少菁现在一律不信,当然也就没什么害怕紧张的情绪,只是因为惦记着杨茜说的地方就是这里,才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以她明明轻微近视却因爱漂亮而不肯戴眼镜的视力,自然什么也看不清楚,就那样不在意地从小公园外面骑车过去。
哼,无头女鬼还要让人觉得她很凄美、还要会唱歌,这年头做鬼还真是不容易。游少菁想着杨茜的话,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嘀咕,并考虑是不是应该劝杨茜少看漫画、多看点文字书,就是老看漫画那种直观的东西,才把她的想象力限制住了。
斑斓往公园中看了看、目光跳动一下,可是再看看游少菁,便低头向前小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游少菁正在考虑要推荐什么书给杨茜看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耳边倒好像真的传来一阵歌声。游少菁耸耸肩,所谓疑心生暗鬼,应该就是这样来的吧?她正在自嘲,却又是几句歌唱飘入耳中。
“……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
游少菁这次听得清清楚楚,可不是她的幻觉。环顾四周,这里既没什么建筑,附近也没有行人,除了那座小公园,不太可能从别处传来歌声。
接着又是两句,声音断断续续、不成腔调,却又一字一句地十分清晰,绝对就是来自那个小公园。
游少菁再次凝神细看,依旧什么也没有,歌声却仍继续传来,声音凄婉绵长,似乎是被风拉长了一样,在夜晚中向她缠绕过来。虽然歌声并不难听,可是听在耳中,总令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好像那声音在撕扯着听者的灵魂,要把灵魂从别人身体中拽出来一样。
游少菁急切地往四周乱看。她知道自己的阴阳眼已经打开了,因为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变得清晰无比,可是没有,即使歌声越来越清晰,但是唱歌的“东西”却始终看不见。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鬼她见过不少,附在人身上的、没附在人身上的,她都算打过交道,可是这种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情形还是第一次发生。
这时,脚边的斑斓不知为什么,发出了一连串吠叫。
游少菁像被针刺了一样,马上开始加速往家的方向逃去。
第二章 女鬼
钟学馗认真地说:“有几种可能,一是那个鬼的歌声特别有法力,所以虽然离得很远,可是你还是听见了声音;二是那鬼法力高强,只想让你听见声音,所以你只听见了声音;三是那个鬼快消散了,只剩下声音存在,已经没有形体了;四是那根本不是鬼,而是妖怪,他在用法术戏弄人。”
听了钟学馗的话,游少菁耸耸肩:“也就是说,不是很厉害就是很弱小,反正就是这两个可能。”
钟学馗皱着眉头不说话,他正在认真思考刚才游少菁说的撞鬼事件。只听见声音却看不见形状的鬼魂还是出现了,这让他有些担心。要是鬼魂还好对付,就怕是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妖怪在戏弄行人。有些妖怪的性情很古怪无常,若发现游少菁用阴阳眼看他,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生出事端来。
这时斑斓拖了他专用的写字板过来,坐在游少菁与钟学馗之间。
他无法说话,钟学馗和游少菁也听不懂犬语,所以他们之间复杂一点的沟通,只能靠斑斓笔述。这块写字板是游少菁特地买来的,本来是儿童专用的,一支磁力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用拉杆擦过便什么痕迹也留不下,正好给斑斓使用。
虽然他的叙述方式较慢,可是显然比游少菁要来得更加条理而且可靠。
斑斓先写个“鬼”字,表示游少菁遇到的东西,然后在旁边写一个“女”字,表示性别。
“女鬼”,这一点游少菁从歌声中也听出来了,于是点头同意。
然后斑斓又写“等待,时间,消散”。
“也就是说是钟学馗说的第三种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快消失了,只剩下声音的鬼吗?”游少菁问。
斑斓点头。
“那么那时候你干嘛忽然那样大叫,吓死我了!”游少菁朝斑斓吼叫。
斑斓又写“靠近”。
“你说她在靠近我?”
斑斓点头。斑斓那时循着歌声已经看见了那女鬼,本来他并不打算理睬,那种快要消散的鬼魂并不罕见,脱出轮回之后没办法修行,只能接受消亡的命运,这是天地间的规律。后来那个女鬼的歌声引起游少菁的注意,斑斓才重新注意到她,结果发现女鬼似乎发现游少菁在寻找自己,于是向游少菁飘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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