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御见她乖乖坐好,转身进房间了。
没多久,他手上拿了一张支票出来,走至沙发,将支票放在她面前,接着拿起来先前被扔在茶几上的钥匙。
“台银即期支票,六十万,明天你找家台银就可以立即兑现。”
“谢……谢你。”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这男人真愿意花六十万买她初夜。
真男人,好看的男人……她没法完整形容真正的感觉,难以置信、感激万分、紧张不已,他放在茶几上的支票,比爱丽斯仙境的入场券还让她无法相信。
她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将支票收进包包,缓缓站起来,心想,自己需不需要先洗个澡……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扭头朝大门走。
蓝子玮呆住动不了,他要送她回去?什么意思?白白给她六十万吗?还是他想知道她的住处,打算骚扰她很长一段时间?六十万,毕竟是不小的数目,只买初夜是过份昂贵了。
但,她并不打算出卖自己太久啊!
发现身后毫无动静,关御回头,见她动也不动站在原地。
“为什么不走?”
“我……以为你要买我的初夜……”她语气充满不确定。
“我从头到尾没那样想过,六十万就算我借你,哪天你有能力,想还再还。”
“为什么?”
为什么?听听!这女孩居然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X妈的可怜到家,又倒霉到家!因为我X妈的有副软烂得像熟红柿子的心肠,又刚刚好拿的出这笔钱!
问题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
要他一个大男人承认,他心肠软到连看社会新闻都能眼眶泛红、动不动掏腰包捐钱,同情心泛滥到常被好友耻笑他死都不要承认。
关御的表情与内心对比强烈,犹如北极与赤道,一边冷、一边热。
明明有颗火热的悲悯心,偏偏摆酷酷冷冷的面色,连说话口气也冰冰凉凉。
“没为什么,你到底走不走?”
“你……不要跟我回去,我只想卖你……一个晚上,不想……卖很久。”
关御傻眼,这是什么意思?
卖很久?她以为他拿六十万出来,送她回家是方便以后能纠缠很久吗?
老天,他看起来那么没行情吗?没行情到要花钱纠缠女人?
望向挂在玄关的镜子,他摸摸左脸,拍拍右脸,想不透。
“你觉得我长得很丑?”他低头万分认真问她。
很丑?他在说笑吗?
蓝子玮先是一愣,继而默默摇头。
“既然你认为我不丑,为什么觉得我花六十万是为了要逼你把‘娇贵’身体卖我很久?”他是真的想不懂。
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杵在原地,神色尴尬。
关御叹口气,没辙的走回她面前,掏出皮夹,拿出身份证亮在她眼前,教她想不瞧清楚都不成!
“我的名字叫关御,如果我对你纠缠不清,你记住这个名字,叫警察来抓我。这样安心没?可不可以走了?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没关系,我可以送你到家附近,你不必让我知道你住哪一条街、几号几楼,总可以吧?”
“为什么?”这男人好心得让她非常困惑。
“你怎么老爱问为什么?我以为只有三、四岁的小孩才爱问为什么!我纯粹同情你,可不可以?”谁叫卖身葬父这类悲惨故事是他的罩门,偏偏她要葬的,不止父亲,连母亲都要葬,一天之内父母都不在了,实在是至极悲凉的人间惨剧。
“你不怕……我骗你?”
她这问题让他有些想笑,她挺纯真的,一个纯真又漂亮的小丫头。
“你骗我吗?”
“没有,我真希望我是骗你的,骗你我爸妈死了,其实他们还活着。”她难过地低语,垂下头,又想哭。
心弦被她忧伤的话语,表情撞软了,他趋前一步,将那小小的头颅揽向自己胸怀,轻拍她的背。
“要勇敢一点,你还有个弟弟要照顾,乖。”
他的安慰太温暖,蓝子玮的眼泪忽然如雨倾下。
她知道,自己碰上一个非常善良的男人,尽管他外表看来冷酷,却有颗比七月艳阳还热烫的心。父母离世后,今天是她第一次有心安的感觉,她哭得像迷路许久,好不容易终于找到家的小孩。
“乖,别怕,所有事都会好转的。”听出她哭泣里的不安,他低声哄着。
好一会儿,她终于止住哭泣,抬头红着眼眶看向他。
“我不能白拿你六十万。”
要命!关御呼吸突然窒碍不顾,她望向他的无辜眼神不知怎么地竟让他心脏紧缩,接着大震荡。
她不知道拿这种无辜得像脆弱小白兔的眼睛望着男人,超级危险吗?
心中警铃大响,他慌忙拉开两人的距离,朝后退两步。“我说过,以后你想还再还。”
“我希望今天就银货两讫。”蓝子玮鼓足勇气说。
“拜托,我不花钱买性。”他语气不齿。
“你可以假装……假装不是性交易。”她局促不安的建议。
“事实就是事实,怎么假装?”这女孩真不是普通麻烦。
“拜托你,关大哥……”她咬唇,想着该怎么说,六十万真的不是小数目,难道能平白无故收他钱吗?她做不到。一定要给他什么,她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也只有青春纯洁的身体。
她居然用那种柔柔软软的声音喊他关大哥!喊得他心都软了。
“不然我们写张借据,没有还款期限的借据,等你有钱再还我,好不好?”
蓝子玮仰头看他,就算那笔钱是借的,人情总要偿还。一股突然而生的勇气,让她踮起脚,用自己的唇霸住他的。
她的吻生涩紧张,却像超强电流瞬间麻昏关御的神智,他惊呆外加被电傻,连推开她的小动作都使不上力。
她怯怯的伸出小舌,舔舐他湿软唇瓣,那青涩舔舐却要命的产生无法抗拒的魅力。
关御觉得双脚快软了,老天,这丫头、这丫头……简直是小恶魔。
天啊,他真的不是圣人,他有生鲜活跳的欲望,现在是要逼他从君子变成野兽吗?她软软的小舌头,尝起来甜得不像话……
他的抵抗,撑了十秒便阵亡。
“你确定你……要这样?”他使出全身力气才说出话,真辛苦,感觉像囍马拉雅山上上下下连跑三趟。
“关大哥,拜托你……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不能也不想平白无故拿你钱。”
“我的抽届只有一盒放了很久很久的保险套。”只要借口离开家,他就会清醒。虽然那也不完全算是借口,那盒保险套是真的放很久,久到恐有过期之嫌。
“用那盒就好,我怕你走出门,马上就后悔了。”
老天,这丫头简直是男人的大魔考。
“可是……”关御还在挣扎,很想抽身走掉,无奈有些力乏。
“关大哥,谢谢你。”蓝子玮说完,紧紧抱住他,虽然没经验但凭着女人本能,知道他似乎抗拒不了她的亲吻,她像刚才那样强吻他,不给他挣扎空隙。
吻着吻着……她听见钥匙落地了,自己被抱起,两人进了卧室。
缠绵有一千万种描述方式。
然而没有一种、没有任何一种描述,能正确道出关御六年前那一夜经历的情感与震撼。
那个晚上,对他而言不光是“性”这回事,还有他说不上来,未曾经历过……
一种接近沉沦的感受。
那一夜,他犹如泅泳于明媚温暖的汪洋,那片海以无比温柔包围他,那感觉是不可思议的梦幻,一旦尝过滋味,就留下深切印记。
雨,叮叮当当在窗玻璃上跳舞。
台北,又下雨了。关御踱到窗边,看玻璃上的水滴,音响播着钢琴演奏曲子碰巧是他最喜欢的“水边的阿第丽娜”。
唇边漾开一抹浅笑,蓝子玮,他思念了六年,他的阿第丽娜,终于出现了。下雨的台北,真美。
他记得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他触碰、她回应,她听来仿佛无助的低语,在他耳窝边温温热热地游荡……
“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为什么感觉不是我的……”
他的阿第丽娜,热情甜蜜如诗的阿第丽娜,这一回,他绝不再放她溜走。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关御啜了口杯里的伏特加,不疾不徐接起电话。
“哈罗。”他连声音都会笑。
“听说我们的餐厅,根本没有会员制的餐厅,今天出现首位会员贵宾。”
关御低沉笑声缓缓逸出,听得话筒另一端的人惊奇万分。
“你心情非常好?”简直不可思议。
“可以这么说。”关御扬声,岂止是非常好!他清了清喉咙,口吻转为正经,“我终于、终于找到她了。”
话筒另一头,太过震惊,沉默好久好久。
“所以我们餐厅的首位会员贵宾就是你找了六年的她?”卫嘉茵声音隐约有丝颤抖,处在极度快乐状态下的关御却完全听不出来。
“答对了!很抱歉,没经过你同意收会员,我保证她是唯一一个,如果她到餐厅用餐,我会把折扣的钱补齐,不好意思,嘉茵,你不会生气吧?”
“你知道,不是钱的问题。你确定是她吗?有没有可能认错人?毕竟……”
“我百分之百确定是她!下午我去找她,她还记得我的姓,我确定是她!要不是明后天都得在香港开会,我恨不得一直待在她身边……”关御自顾自说得开心。
“对不起,御,我临时有事得挂电话,等会儿再打给你。”
“OK,拜。”放下电话,他神采飞扬的哼着钢琴旋律,踱至酒柜前再倒一小杯酒,望着玻璃窗外的雨丝,忽然想听蓝子玮的声音。
他奔回电话前,按下今天背记的电话,等了几声铃声,两端线路接通了。
“嗨嗨。”
清甜的嗓音传来,关御笑了笑,坐上沙发,学她俏皮的回应:“嗨嗨,我是关御。”
“关……关……”听见关御两个字,蓝子玮在另一头瞬间僵化。
她才刚由回忆里重返现实,才刚立定心志要想办法跟关御划清界线,他就打电话来,这真是……真是让人沮丧。
“我得想想办法治好你舌头打结的毛病,你跟别人讲话也会这样?他猜不会,八成是他让她太紧张了。
“我舌头才没打结!”终于完整说完一句话了,老天,蓝子玮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顺带做一个鬼脸,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要表现得成熟点。
她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女人,对,她要表现得成熟点!成熟的人才能谈论成熟的话题,好比他们应该轻松看待“一夜情”这件事……
“不错,马上就有进步,吃晚餐了吗?”
“晚餐?”没空,时间全花在回想陈年旧事上头,根本把吃饭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
“对,你的晚餐,没吃吗?”关御收起笑,拢紧眉。
“呃……呃……我等会儿吃。”不知怎么地,他的声音很有压迫力,她有种被迫妥协的感觉,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不得不乖乖听老师的话,把错误订正好。
这个男人啊,怎么隔着电话线,存在感依然重得吓死人?
“等会儿是多久后?”他追问。她才一顿饭没吃,他就感觉一把火灼上来,真是!
这女人,简直可以比拟他心头肉,骨中膜,能左右他最细微的知觉。
“多久喔……就等一下,挂电话之后。”她赶忙回答。
“你要吃什么?”关御问,接着很微弱、很微弱地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