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碗的那一手。”
“喔!拿碗呀!但……”她欲言又止的举起右手,做出拿碗的动作。
面色如冰的男子抽了抽嘴角说了一句,“你是左撇子?”
“咦!大叔好厉害喔!你从哪里看出我用右手端碗左手拿箸,是面相还是五行八卦?你会不会观天象、知地理、帮人算命?我觉得我应该去改个运比较好,大叔你帮我算算看……”
“别叫我大叔,我才三十出头。”男子的表情看不出好意,但眼角微微一冽。
“大叔,我才十五岁哪!你都三十好几高龄了,我不叫你大叔难道要改口大哥呀?我娘也是三十好几,而且……而且……”真是难以启齿。
“而且什么?”
“而且大叔明明都快五十还好意思自称三十出头,你不要看我年纪小就乱诳人,我外公人生得丑还能娶到如花美眷,你一定也能……啊!这是什么?好像暗器……”
不知死活的罗竹衣还傻呼呼的说着,一见有数道银光直朝门面射来,她当下一个下腰再一闪,拍拍胸口像是大吃一惊。
“不值得救。”一说完,身形魁梧的男子打算任由她自生自灭。
阴风堡的人没有心,只有与雪一般寒冽的冷血,他不该多管闲事地想救她一命,只因她眉宇之间神似他早逝的妹子。
“喂!别走呀!大叔,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出林,抛下我一个弱质女子你会良心不安……哇!又是暗器,你比我大姐还狠!”
我闪,闪,闪。
幸好外公教她轻功时她有用心的学着,教一招学一招踏踏实实不敢偷懒,不然这会儿还真闪不过,身子一倒就枉死离魂了。
这人的心好生凶险,她不过是好声好气的问个路,有必要恶脸相向吗?长得讨喜的她一向人见人爱,谁不摸摸她的头直道她生得俏。
大恶莫为,小善偶尔为之,他们罗家还算是积善之家,个个都不是短命鬼,大叔的暗器想射中她还挺难的,除非阴风怪盗侠小小亲自传授的轻功不再独步武林。
“快走,别再跟着我。”居然甩不开她,她习得的到底是什么武艺?
“不跟着你我就走不出去,走不出去就会饿死,然后我大姐会很生气,二姐肯定放火烧林子,三姐会哭得天地变色、暗无天日,你这罪魁祸首一定死得比我还惨,生不生,死不死地饱受折磨,被阎王点召还比较快活惬意……”
“住口!”
他后悔了,后悔一时的妇人之仁,给自己带来甩不掉的麻烦。
“大叔,你好像很喜欢打断人家的话,这样很失礼耶!大宋子民向来守礼知礼,不可以如同西夏蛮子一样蛮横无礼……”
“我是西夏人。”踩在西夏国上上还敢口出妄言,她真是死不足惜。
啊了一声的罗竹衣干笑地停下脚步,耳根微红地低头道歉,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感到万分歉疚,居然当着人家的面说他们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
虽然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从中截去,可是做人的礼节不可轻忽,就算她是个贼也懂孔孟学说,话非利剑同样伤人,容易惹得人家不快。
可她头一抬又啊一声,方头大脸的高壮男子居然不见了,只留下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薄雾,以及不知落下还是升起的太阳。
正当她感慨时运不济,微微发出懊恼的叹息时,一阵凄厉的女子叫声从远处传来,无关侠义的瞧热闹心态由心而起,丧气的神态一转兴致深浓。
三蹦两跳的朝声音扬起的方向轻足而点,不怕死地凑一凑热闹,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路,还怕走不出林子吗?
她单纯地这么想着,殊不知她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她发誓如果一切都能重来一遍,她绝对会规规矩矩的守在红叶小筑,和美得不象话的管家阿牛大眼瞪小眼,与她的丧魂竹为伴。
“你说爱我爱得愿意将生命交给我,为什么我如你愿取你性命时要如此惧怕?艳丽无双的容颜如同白蜡般不再有任何艳色。”
一头白发如雪般地随风飘扬,银丝胜雪更冷冽几分,彷佛来自阴间的无常将军,用着最绝情的声音轻拂即将丧失的生命。
那冰冷的脸孔找不出一丝人的血色,映着同样苍白泛紫的细嫩脸庞,一是冷漠、一是惊恐,交织着比寒冬还低温的冷意。
那是一双失去人性的冷眸,皆红着宛如兽目,像是雪地里的狼群寻求食物,一见到温热的猎物便集体扑杀,撕咬着口中的鲜美。
但他是个人,一个昂藏七尺的白发男子,却拥有野兽一般惊猛狂性,睥视匍匐在脚下求饶的娇媚女子。
“不……你别杀我……我、我知道错了,爷你饶我一回,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敢了……你放过我……”
花容失色的女子发已乱,云钗斜插,半敞的霓裳微露酥软香肩,脱落的绣鞋一只在远处,一只已不知去向,半掀的裙襬遮不住令男人为之血脉偾张的雪嫩大腿。
裙子底下不着一物,衣衫还来不及拢齐就遭到情郎的嫌弃,空留余恨。
但她不是这个男人的姬妾,更非他心之所系的伊人,而是某位想讨好他的王公大臣所进献的美人,专做狎玩发泄的伶妓。
而这样的女人他有上百个,一天一个还不断有新的“货品”呈上,直到他不需要吸食人血为止。
而这一日似乎遥遥无期,白骨堆积的白骨山已有城墙高,哀嚎的女人声音没有停止的一刻,是痛苦,也是绝望的悲鸣。
“想要我的爱就要有必死的决心,不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让我瞧瞧你的心意有多坚决,足够换回我一时的怜悯。”
可是他没有怜悯心。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柔细的胸脯、一道鲜红的血泉由胸口喷出,如数地落入寒冰似的口,舔吮着。
“……放过我……放过我吧!爷……我还不想死,我不想死,不想死!你饶过我、饶过我……”
看着身上的血一点一滴的消失,自视容貌过人的美人儿不再骄矜自傲,艳压群芳的容貌不能让她获得一丝怜宠,只有与无数的美人冢有着一样的下场——沦为兽爪下的祭品。
“死?”他阴阴的嘲笑起她的愚蠢。“死反而是对你的一种仁慈,苦难才正要开始。”
她是他的“食物”怎么能死,她得活着满足他的身体以及他的胃。
“什……什么意思?!”女子的气息十分虚弱,惊惧得瞠大双目。
“你难道不知道关在后山的女子做何用途吗?”音很沉,彷佛由地底传出。
“关在后山的……女子?!”蓦地,她的脸色呈现死灰,难以置信地软了双腿。“不,不该是这样,我是赤喇族的公主,你不能待我如她们般,我是尊贵的公主,我父亲不会允许你把我当作……当作……”
不,这不是真的,她不相信,她绝不相信!
“食物。”男子代替她说出她口中艰涩的未竟之语。
“拓拔刚,你不可以将我当畜牲豢养,我宁可一死也不受此屈辱……”呃,她的咽喉。
眼神极冷的拓拔刚一手掐住细不足盈握的纤颈。“我的名字是你这等低贱女子能唤的吗?”
他没有一掌掐死她,只是止住她胸前的伤口囓咬颈线优美的脖子,一口一口像在品尝食物的鲜嫩,红得刺目的小血印泌出甘甜鲜液。
那是恐惧的折磨,他明知她怕得四肢发冷直打颤,却狠毒地像逗弄野狸的老虎,以锋利的爪子慢慢地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任由她在死亡的阴影下惊慌无措。
人生在世最可怕的一件事不是面对死亡,而是不晓得该如何活下去,和该用什么方式活着。
成为别人的棋子还不如从容就义,活与死下再有差别时,少受点苦才是唯一的良策,他不反对她们寻死,只要她们有勇气承受死不了的下场。
“拓拔……爷,看在汝娃尽心尽力伺候你三个月的苦劳,你让汝娃继续服侍你吧!在这么多姐妹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爷的胃口。”
垂死的雁儿会反啄,不甘成为“食物”的汝娃媚态横生的挑逗前一刻深埋她体内律动的男子,意图以女子的天赋迷得他改变心意。
即使她一身是血看来非常骇人,但那张未伤分毫的娇颜依然娇艳得如一朵野蔷,让人想采撷。
可惜她遇到的是一个比冰还冷情的男子,在看递女人为博君宠的丑态后,冷冷的眸中只有薄情和寡义,毫无波动。
“三个月够久了,足以让我看腻这张俗艳的脸。”手腕施压,将一张艳惊四方的好皮相掐成扭曲。
“啊!疼……爷……疼呀!”好生的狠劲,骨头都移了位。
女子的张狂和娇媚顿时如林中的雾,薄薄的一片不禁风雨,凄厉的叫声随着俯下的利牙而高扬,睁大的眸底充满血的颜色。
那不是死亡而是更深的恐惧,畏惧再也无法如愿的死去,与之前同遭弃的女子一般际遇,身如花残地遗弃一地,成为血的供养品。
她知道自己会活得很久很久,活到忘了自己是谁为止,行尸走肉颠狂一生。
“老爷爷,往西夏都城的路怎么走?你看雾大林大太阳大,老是欺负老实人,叫人很不痛快地想伐木除林,好让过往商旅都能图个便利,一条路直达别有岔路,造福乡里好积阴德……”
“老爷爷?”声冷如秋霜。
“哎呀!老人家你身子虚是吧?一大把年纪就不要到处跑,听你的声音多沧桑孤苦,活像子孙不孝的贫苦老人,三餐不济靠人施舍,瘦骨伶仃赖活着占人家一口饭吃……”
呃,看这背影不算瘦,应该说是一把老骨头别吃太多米粮,留点锅底让一家温饱,瞧那粗壮的手臂多结实,一点也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你说我是老人家?!”向阎王借寿不成?
“人老就要服老不要硬撑,都满头白发了还能叫你一声少年侠士吗?光你听都会笑掉大牙,何况是旁地的飞禽走兽,天公地母呢!”
为老不尊讲的就是她那没一点长辈样的外公,好的不教尽教她们姐妹做贼,害她们神捕阿爹羞于见人,干脆自甘堕落沉沦酒乡,带着爱妻远走天涯。
没想到厚颜无耻的老人家还真不少,并非“独厚”她外公,眼前这人明明老得没力气起身了还逞强,像趴又像蹲地使不起劲等人搀扶。
虽然她是心地善良的好姑娘,有乐善好施的个性,可是大姐有交代人心险恶,就算别人饿死、冻死、渴死也不要伸出援手,那是命数将至不得逆天而行,好心助人不一定有善报,往往来抄家灭族的便是这群受恩惠的小人。
外公的话可以听过即忘,但大姐的叮嘱是字字金玉良言,从没出岔过,比学堂上的夫子说得还要精辟,简直可纂写成一部传世宝典,供贼子贼孙享用千秋万世。
“谁说满头白发就一定是个糟老头,你出门算过命了没?”注定今日要命丧于此。
咦,要算命吗?“老头不糟,糟的是你这个人的心态,我们一家的命都很好会长命百岁,用不着听江湖郎中胡说八道,老爷爷要是知道出林的路就指点一下,别让我在这林子里筑巢盖屋。”
老死出不了林,丢了当贼的颜面。
“我应该吗?”拓拔刚将手中只剩一口气的汝娃放下,喂她一粒红色丹药不容她早死。
“当然应该咯,助人为乐嘛!想要活得长长久久就得常做善事,你做一次好人就修一座浮屠,哪天驾鹤西归,重返西天极乐之地就能名列仙班,不用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