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火在花帖体内熊熊燃烧着,她呛声。“你这家伙——哈啾!”
眉心一锁,她的不适让他意识到浸水又狼狈的她肯定是受寒了。
“换个地方谈话。”单壁突下决定,抓着她的手要带她离开郊野。
“不用换地方!哈啾!要杀就在这里让我死,不必换个地方死——哈啾!”
“走。”他直接拖着她往城里头走,完全不在乎她挥舞的双手以及龇牙咧嘴的狂叫声。
得找个地方让她梳洗干净,以免病情加重。
“你要抓我去哪儿?要杀我就干脆点,否则我就要喊人来救了!对了,‘殷家庄’、‘殷家庄’!只要到有人的地方,‘殷家庄’的人就会出现救我!你带我返回城内,会召来殷家!”
“殷家敢现身救你吗?他们要用什么立场来救你?”他打断她的话。
“用什么立场?当然就用——哈啾!”
“世人已经认定你是我的女人,你以为殷家还敢再碰你?”
“呃!”花帖无言,脸蛋瞬间涨红。
“你忘了我的宣告。”他睨看呆滞的她。
“没忘啊,你说我清白已经毁于你、毁于你……”想到就……气得握拳!真不明白他不断地宣称她是他的女人究竟有何好处?“你还要继续宣传吗?你究竟要把这件事挂在嘴边多久?宣传这件事对你到底有何好处?”
“等你亲口承认是我女人的那一刻,你就知道会有多少好处了。”他冷冷回答。
花帖闻言,瞠目、气结!
第七章
青山省中心俪城县正是“单家堡”与“殷家庄”两大富户落居之处,由于位处交通枢纽地带,俪城县的繁华,皇朝皆闻。也正因为是属于富庶之地,才可以养出单、殷两户富豪,甚至为“仁义王”之名抢得昏天暗地的。
俪城县的繁华已无须多云,四通八达的市集更是展现出龙呈皇朝太平生活的面貌来。
单壁带着低头、埋脸,边走边打颤的花帖走进市集里,街上、店铺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也因此,一大群路人也瞧见了这么奇怪又恐怖的组合——
单壁少爷居然拉着一位不断发抖的“泥土人”在街上走着!
“哟~~那是什么鬼东西呀?”行人们指指点点且不敢置信,“泥土人”露出的半颗头颅上,湿漉漉的黑发全纠结成一团了。上身虽有蓑衣罩住,但因为“泥土人”拼命把蓑衣拉高遮脸,因此里头又破又烂的衣衫显露了出来。再加上沾着烂泥的裤管,黑乎乎的草鞋也净是泥巴……啧,说有多狼狈,就多狼狈!
“这坨脏兮兮的怪物是谁啊?还把脸给遮起来呢!”
“哇,这是‘泥土人’吗?单家公子拉着脏兮兮的‘泥土人’要做什么?怎么会有人脏成这副德行?也难怪要遮脸盖头的!”百姓皆目瞪口呆。那人一定在泥坑里打滚过,倒是单家少爷怎么会纡尊降贵地扶着个“泥土人”呢?
幸好有他扶着,否则花帖一定腿软地跌坐在路上。
旁人的指指点点全钻进她的耳朵里,脸蛋更是不敢露出来了。单壁硬拉着她返回城内究竟想做什么?她摸不着头绪。
“单公子,需不需要帮忙?此人是谁?竟劳烦您牵他走路?不如由我效劳吧?”一位好奇的百姓趋近询问,试图打探“泥土人”的身分。
“让开!”单壁赶人了。
吓!弹开!“好,我让!对不住,我逾越了!”
“哈啾!”花帖打了个喷嚏。
“咦?”数十道眼神全往蓑衣里的脑袋瓜子瞧,好奇心唆使他们一探究竟。
“走。”单壁拉着她迅速前行。
花帖吸着鼻子,将脑袋缩得更低,步伐也加快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她悄声问。
“到了。”
“到了?”她小心翼翼地探前,一块黑底金字的“元奎酒楼”招牌闪亮亮地出现。“‘元奎酒楼’?它不就是青山省境内最昂贵,非富者跨不进门槛的豪华客栈吗?”
“单公子大驾光临了!”酒楼内张掌柜的迎客声让花帖停止自喃。张掌柜远远地就瞧见了单壁走来,连忙上前要迎客。
“来人呀,快来侍候单公子!贵客到!”张掌柜笑咪咪地欢迎着。“单壁少爷大驾光临,请进请进!”单壁可是酒楼的顶级主顾,他向来侍候得很小心的!头一撇,张掌柜突然愣住。
“给我‘花色房’。”单壁不啰唆,直接要了他习惯居住的房间。
“是!呃……等等,这位‘泥土人’……呃,不,这位是……”张掌柜张大嘴,此时才发现单壁身畔竟有个“泥土人”。“泥土人”也要进酒楼吗?
“愣着做啥?还不领路!”单壁催促道。
“这个嘛……”张掌柜打量着“泥土人”,一脸为难。让“泥土人”进酒楼可是破天荒第一回,他唯恐会贬抑了酒楼高贵雅致的风情。
“这不走!”单壁脸一沉。
张掌柜一震,想到单家若真成为“仁义王”,他的怠慢可就成了罪行了。“是,小的立刻带路!这位‘泥土人’……喔,不,这位小公子也一块儿来吧!”他分不清楚掩去面目且一身脏污的“泥土人”是男还是女,只好暂称为小公子了。
头低低且被蓑衣盖头的花帖不敢吭气,安静地跟随他们踏上木梯,走到二楼,推开精雕细刻的木门。
“‘花色房’到。请进!”掌柜殷勤地侍候着。
花帖一进房就先往角落边躲,再觑看清馨别致的“花色房”。红红的灯簿,一到夜里点燃烛火必定会温暖动人。圆桌长凳全是用高贵木头所做,红木家具亦是高雅大气,上方木梁还有艳色彩绘,整间房呈现出富贵又脱俗的美感来。
单壁的声音又响起,他道:“先送上热茶,准备洗澡水,晚膳送上招牌菜。”
“是,小的立刻去准备!”张掌柜转身。
“等一下。”他忽唤道。
“单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再替我找一套新的衣衫来。”
“好的!”张掌柜领命要走,却又停步,觉得还是得问清楚点。“单少爷,小的该找男装还是女装呢?”这位“泥土人”的面容看不清楚,衣衫外又用蓑衣罩住,理论上会跟单少爷走在一块儿的该是男子,可是此人娇小的身形又像极女子……
最重要的是,单家女婢私逃之事闹得满城风雨,此时此刻他突然带了个身形似女子之人出现,会不会是……
掌柜的眼珠子瞥向缩在柜子后方的“泥土人”。
“女装。”单壁倏道。
“呃!”掌柜倒抽一口气。真是女子!
花帖也惊慌地往角落缩。他怎么把她的性别给曝露出来了!
掌柜吞了吞口水后再问:“‘泥土人’是个姑娘,那她该不会就是——”
“你话真多!”单壁冷声道。
“呃!小的失言,小的多嘴!小的自个儿掌嘴,掌嘴!”啪啪啪,他自掴几下,不敢再探问内情。
单壁并无意隐瞒花帖的身分,更知晓酒楼外早已因他突兀的举动而吵闹下休。他相信他拉着谜样人物入城之事很快就会传进太爷耳里,他会透露讯息便是要了解太爷的杀人计划是虚晃一招,还是真要痛下杀手?他得先摸清楚太爷的下一步举动。
“还杵在那儿做啥?还不去拿干净女装并准备沐浴用具!”单壁喝令道。
“小的立刻去准备,立刻去办!”张掌柜立刻工作去。
门扉关上后,花帖才敢从角落边走出来,问他道:
“你抓我进‘元奎酒楼’,又跟掌柜承认我是女子,究竟是为了什么?”杀她并不需要这么麻烦。
“没想做什么。”他坐进椅子里,敷衍地答道。
“这里是酒楼,你我孤男寡女同赴酒楼,同处一室,你竟还命令掌柜将沐浴用具、衣物送进房来,这样妥当吗?”
“没啥妥不妥当的。”
“你不怕蜚短流长?”
他笑。“我和你的流言蜚语早就传遍天下了,又岂会在乎多上一桩?况且,那些蜚短流长还是出自本少爷的口,你忘了是我公告周知的?”
她哑口。对喔,他与她之间的不堪传闻就是出自他的口。“看来我这辈子都无法扭转你的决定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无法改变,而我也只能默默地承受——哈啾!”
他一怔,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道:“我应该要让掌柜把大夫也请过来的。”
“不必。”弄成这样都是他造成的,何必假意关怀她?
单壁走向她。
“做什么?”她脑子瞬间一片空白。“你决定要杀死我了?”
他停步,幽幽道:“你总是把我想得很残忍。”
“你是残忍啊!原以为你有慈悲心,也以为激发你的慈悲心后会放我一条生路,哪知我的央求却是印证出你的冷酷无情!”
叩叩!敲门声传来,打断她的讽言。
张掌柜在门外喊道:“单少爷,澡盆、热水、热茶都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他回。
花帖咚咚咚地又躲进角落的位置。
张掌柜推开门,指挥工人将澡盆拾进房内,倒进热水,将再衣衫放置在柜子上,热茶也倒好。
“行了,出去。”单壁挥了挥手。
“是。”工人们退开去,张掌柜却还是杵在原地。
单壁望着他,“你还有事?”
“她……那位姑娘,她……她是千金闺秀吧?要不要小的去叫女婢来帮小姐沐浴?”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一来是想探探她究竟是谁?二来让女婢服侍小姐也较为妥当,他记得单壁尚未娶妻呀!
“不用,我自己来。”单壁直接回道。
“嗄?!”掌柜、花帖都倒抽一口凉气。
“还不快出去!”他不悦了。
“喔,小的走,小的立刻就走!不妨碍两位了,小的立刻离开!”拔脚疾离。
花帖闭了闭眼,乏力地靠住墙。这回他是真真切切地把她的人生给毁掉了。男女共处一室,他还要“帮”她沐浴,她再没有未来可言了。
单壁侧首看她,道:“可以沐浴了,快点梳洗干净,否则受了寒会生病的。”
她仍是无力地靠着墙。
单壁把椅子放在澡盆边,坐下,证明决心。“为了应付可能发生的危险,我不会走。”
“你真的要盯着我沐浴?”她喃着。
“为预防你病情加重,万一昏倒在澡盆里可就糟了。”
“你不是好心人呀!”她不信他的关怀,直觉认定他另有企图。
单壁回下眼,顿了下,再道:“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害怕沐浴时有人在身边看着吗?”不走,是要护守她的安全。如果在他离开时刻有麻烦降临,那可是会措手不及的。
他正在等待祖父的行动,他的杀意究竟是真还是欺骗?
“对,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你看我沐浴吗?”一句话激起她的怒焰,她赌气地跨进澡盆里。“我——”
砰!一根铁棍突然破窗而入,才踏进澡盆的花帖吓了一跳!
“小心!”电光石火问,单壁推倒澡盆。
“啊!”花帖惊呼,人倒下,单壁在她撞地前接住她的身子,然后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破窗声惊动了酒楼内的住客、跑堂小二以及掌柜,大伙儿纷纷跑出来一探究竟。
“出了什么事?”
“‘花色房’里在翻箱倒柜耶!”乒乒乓乓的,难不成有贼?
“你是谁?”“花色房”里传出女子的惊呼声。
“杀你的人!”持棍的蒙面客抓起地上的棍子,朝花帖脑门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