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决定若是再见他,绝对当他是不相识的陌路人。
倘使她再和他有所交谈,她朱令予就跟他姓!
祭拜他的祖宗坟墓都成!
“哈哈哈……”那泼妞好像快气到内伤!
他这一招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后。
“班兄。”
他回头,原来是他的好友连隆冬。
连隆冬劈头便是一句恭喜。
班扶风不解,“何喜之有?”
连隆冬颇为不正经的笑著,“方才上演的一切全落入我的眼了,班扶风大将军。”
“原来你也好此道。”
“狎妓?哦不不,小弟只是附庸风雅。然而班兄你却是与众不同到使小弟好生佩服 。”
班扶风斜的他一记。这个翰林院的首席大学士怎么会是他的莫逆之交?唉。
连隆冬比画一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
班扶风好笑的起身跟著他,好奇什么事这么神秘。
“班大将军,和你一道逛妓院的那位。朱公子。好像是个姑娘家?”该是如此称呼 ,方才他有听闻老鸨高亢的招呼声。
“不愧是在女人堆里打滚的文人雅士,一眼即知雌雄。”
“因为那位‘朱公子’怒瞪著你的眼神里充满她不自觉流露而出的爱和妒。”
“她像只小野兽,喜欢打架、练武,基本上她缺乏女儿家的自省。刚才你所见到的 只是她对我的戏耍失败,所表现出的恼恨罢了。”
“旁观者清。至于战功彪炳的你,大概亦是当局者迷,不知自己早已情有所钟…… ”
“连大学士!你的推论未免武断,你该有瞧见我对飘逸姑娘的痴迷眼光?”
“哈!那种矫作可笑的障眼法!班大将军,你为人端正惯了,这头一遭和女流小辈 斗气为的是何由啊?”
“自作聪明。”
“嘴硬。”心情极好,就往另一花楼寻花去吧。
走踏两步,连隆冬回头,端整了轻佻的面色。“班兄,依照大明皇朝的律令,戍守 边疆的大将领未受皇命下诏而私自回京,该当何罪?”
死罪。不敬君皇或是叛逆谋反皆可诛杀灭绝,甚至祸及九族。
班扶风脸色不禁沉凝。“你是在暗示,有人以此攻击我?皇上知道我擅离职守?” 然而他一直待在云淡别居里疗养伤体,昨夜才踏入将军府邸……“笑里藏刀的敌人最该 提防。”言尽于此,姐儿还痴痴等待他这大学士的千金散尽哩。
班扶风一回将军府,管事便仓皇禀道:“福全总管方才到府中一趟,传了皇上的 口谕……”
果不其然。“皇上宣我进宫?”
“是!且福全总管说龙颜震怒……”
他扬手一挥,“立刻准备马车和官服。”这事总得面对。
“将军爷!您还是赶紧找兵尚书和几位官爷大人为您求情啊!”
“阎王老子还不肯收留我。”
年轻有为、仁民爱物的皇帝在议事殿上单独召见他最为赏识的白袍将军。
“班卿!朕若严惩你大罪,你服不服?”
能说不服吗?“圣上英明,自有仲裁,臣领罪。”
阶下爱卿眼底眉梢的笑意,坐在龙椅上的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应该严加惩处治罪 。
然而如同友朋的君臣之谊使他无法不偏袒。
“咳咳,远卿上奏,你已回京数日,可有此事?”
御史大夫远程禄?那老匹夫怎么知道他单骑离开边城的秘密?除非……他敛 眉,“臣确实回京已有数日。”
“大胆。”皇帝豁地离开龙座,走下台阶,与他眉目相对。“可知你犯下天大的罪 过?”
“微臣愿受皇上责罚,但是臣尚有一事相求……”
“放肆,竟敢和朕谈条件!即使朕立刻下令摘你脑袋,于理于法皆有凭据。”于情 嘛,他这皇帝却是难为。
君臣厚谊通常胜过夫妻眷宠。
半晌后,他摆出冷色,“说!”准备发发龙威。
“请皇上再给微臣十二个时辰,让微臣处理……”
“处理家眷?遣散奴仆?或是畏罪潜逃?”
班扶风不禁勾勒出一抹讽笑,“皇上说笑了,微臣尚未娶妻纳妾,府中既无歌舞娘 妓,亦无陪寝丫环,哪来的家眷?况且上无慈严,家无横财。”
“那么你倒是说说要‘处理’些什么事?”
“天机。”所以不可泄露。
皇帝眯起厉眸,“你太无状,太不把朕看在眼里了吧,班大将军。”
“臣惶恐。”
惶恐?他从头到脚哪一个地方显出惶恐的畏惧来了?
哼!他这爱卿的傲气简直凌驾皇亲国戚之上,连他这万岁爷也得卖他三分情面。
“就给你十二个时辰!朕倒要瞧瞧你称的‘天机’,值不值得抵你的大罪。”
“谢主隆恩。”
“退下吧。”
“皇儿。”
正提笔欲批阅奏折的皇帝连忙走下台阶,搀扶太后。
太后笑问:“刚刚哀家在议事殿外遇见一名白袍将军,他便是众臣子口中的风云小 将吧。”
“是的,母后。”
“皇儿与他君臣之间处得可好?”
“就是太过,所以班扶风这小子不但不惧怕儿臣的天威,并且爬到皇儿的头上来。 ”
皇儿嘴里虽然骂著,脸上的表情却是把那俊秀的将军视为至交体己人。太后噗吭一 笑。
“母后?”
“原来他的不卑不亢其来有自啊!不过哀家正是欣赏他这神气!”
眼皮骤跳,皇帝小心翼翼的询问。
“母后可是打定了主意?”
知子莫若母。太后笑意盈盈,“依皇儿看,那风云小将是否值得千金闺女倚赖终生 ?”
“班卿温文中带著狂傲,领兵打仗他若称上第二,无人敢居第一,大丈夫当如是, 这般人中之龙自然是姑娘家最好的归宿。”
“这就是喽。”龙头拐杖轻敲两下,她微笑说:“皇儿,你准备当上小舅子喽!”
“母后的意思是想召他为婿,十四公主的东床驸马?”
“正是!先皇的十四个女儿之中,就只有予儿是哀家所出,是嫡亲的大明公主,哀 家自是偏袒了点。”
“母后的偏袒恐怕不是一点点,而是氾滥如滔滔长江。”
太后微赧,“皇儿甭取笑哀家了,皇儿这当哥哥的不也疼她疼得紧!”
“所以才造就她的搞怪性情!”怨哪。“朕担心班扶风那小子听闻过么妹的‘不良 行为’,若是来个拒婚,朕的颜面往哪里搁?”
“那小伙子表相儒雅,骨子里的不驯确实可能对你的降旨赐婚来个不理不睬。”
“班卿的倔傲和令予确实有得拼。”
“所以他们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咱们的宝贝公主除了他,大概无人可治了。 ”生女若此,是骄傲,亦是烦恼。
皇帝突地笑开怀,“原来母后是要找个人治治令予,而不是纯粹为了婚配终身…… ”亲妹子的“威风”当真在他这九龙天子之上呵。
“儿臣倒有一计,不但能够凑合他们俩,最重要的是不会激怒令予。”
“对对!予儿那脾性,若是真要惹她不快,也许她会把整个皇宫都给掀了!前几个 时辰她才把御花园里的金香牡丹全给拔光……”
于是年轻的皇帝和白发的太后头碰著头,窃窃私语起来。
半晌后,他们双瞳的各自闪闪发亮,满心的亢奋。
第四章
夜枭和恶狼群低低哀吼一声便各自倒下,魂归幽冥九泉。
幸好他没有轻敌的携带了数十支飞镖,否则那十几只经过严格训练的畜生早已张牙 舞爪的围攻他,招来他急欲躲避的护卫保镖。
轻声一笑,他无声无息的施展轻功攀檐走壁,潜入远家宗祠。
经过一番寻找,果然让他寻获他所想要的。
远程禄那只老狐狸,自以为把这通敌叛国的罪证暗藏于宗祠家庙内即可人神不知, 高枕无忧?
可惜!
他扶班风专抓老狐狸的尾巴。
一卷小羊皮缓缓在眼前展延开来,龙颜不禁为之震怒。
“好个远程禄!这御史大夫的官衔由不得他多留一日。”
同班扶风一同进宫的连隆冬进献著谗言,“圣上英明!够魄力!”
“连卿,班卿所立的大功,合该你也有一份?”
“哎呀,圣上太太太英明纵了!不过微臣不敢居功,微臣只是点点班大将军罢了。 ”
这小人的舌粲莲花又精进三分!班扶风忍不住调侃道:“如果不是连大学士的‘点 点’,微臣恐怕早已锒铛入狱。”皇帝笑了,“你们俩一文一武,皆是朕的左右手。班 卿家,你说说,因何猜臆得到远程禄的谋反主张?”
“启禀皇上,微臣此次未领诏令,擅自离关回京乃是由于微臣身中奇毒,不得不赶 回皇城寻名医诊治。
“前日朕巧遇隆冬,他告知圣心不悦,微臣心臆,中毒之前的夜晚,御史大夫的文 胆师爷正好以买卖西域织品为由经过关口,特来叨扰一盅茶酒。”
“远程禄的属下在茶酒里下毒药,让你饮下?”
连隆冬插上嘴,“可不是,那老奸臣巴望著自己的儿子升个将官,然而他所生的龟 儿子偏偏太孬,只能巴上个守城小兵当当,老奸臣当然不痛快喽。”
皇帝摇头叹笑,“连卿,你实在是利口锐舌。”
“微臣的确有失口德!不该把其比做乌龟,太侮辱、蔑视乌龟了。”
龙心一阵大悦。“今日气候清爽,不如咱们君臣三人同游花苑。”
“遵旨。”班扶风和连隆冬同时抱揖回道。
“福全,传令下去,摆酒赐宴。端请皇太后懿驾亲临。”
“小的这就去。”
君臣三人一同往御花园方向行去。
这时,连隆冬突地逾矩上前两步,“皇上,这酒宴,臣的出席应该只是障眼法吧? ”
“呃?”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这是否是一场相亲宴?臣与皇上皆是陪客,主角是班大将军 吧?”
“你呀,赛诸葛,哪一天要是丢了官大可以去摆摊算命了。”
“谢皇上金口玉言。”巴结本事他是一等一,从不错失良机。
“嘿嘿。”连隆冬回头,鬼鬼的向班扶风投去一眼。
班大将军这下可玩完了,好不容易遇上可以扰动心湖的“朱公子”,这下皇帝爷却 看上他成为朱家女婿!
哈,这八拜之交不知道会不会来个抗指不遵?
那位玉面芙蓉的“朱公子”可能要心碎而死喔,不忍哪!
朱令予双手一挥扫,桌几上的金步摇全让她扫到地上。
“公主!求求您行个好,让奴才好交差吧。”小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哀求著。
另外一旁还有八个宫女行动一致的跪趴著,磕头如捣蒜。
她火大的道:“再烦我,小心全让你们成为哑巴雕像。”只消出手点个穴。
小苔抹抹满脸的泪涕,“公主待奴才们一向宽厚,好吃的、好玩的从不吝赐下,可 奴才们的小命眼下就要不保……”
啥!“安一万个心!母后她老人家只是说说,不会当真的啦。”
九人一同出声,“太后真的会杀了奴才……”
“有我在!”朱令予大力的自拍胸脯。
小苔哇哇大哭,“可是公主您时常出宫和师父们练功,太后随时可以要了奴才们的 贱命。”
话方落下,另外八个宫女也一块儿大哭特哭,仿佛死了爹娘或是丈夫亡故般,哭得 肝肠寸断。
哭音穿脑。朱令予大喝怒斥,“不准再哭了!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