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暖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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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寒暖妾心-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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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弈淡淡叹息,反驳母亲的声音虽弱,却坚持,“孩儿将小舞视作妹子,自然盼她有个好归宿,嫁得乘龙快婿,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以孩儿的身体,又怎能令她幸福?”
  朝不保夕啊,谁都不知道,下一刻,他的病情会有什么变化,谁都无法保证。他究竟能够熬过几回寒暑,几个春秋。
  他只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愿意,让玉箫嫁给这样一个病人。
  夜夜揪心,不知夫婿几时亡——那女子,怎还会有快乐可言?
  他……怎么忍心,让小舞来承受这样的苦?
  三夫人红了眼圈,望着爱子的眼,无比心痛怜惜,“往日,亦曾有媒妁上门,为你提亲。你总不允,娘知你是怕误了人家小姐,总是依了你。可是小舞只是……”
  小舞只是司马山城的一家奴啊。
  弈儿纯善,她自然知道,故从不强他结亲。然而要她,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弈儿孤苦伶仃一个人,孤枕冷衾,连个伴都没有?
  “小舞难道不是一个好女儿?”司马弈沉了眸,修长入鬓的眉微皱,有些痛心,“小舞也是一个女儿家啊。她也会伤心,也会难过,她也应该要有她的家庭,她的幸福。娘——不该拿小舞的一生当儿戏。”
  卖身为奴,不等于她不是一个人啊。小舞仍然有着身为人的尊严与权力,喜怒哀乐,却不该就此被忽略剥夺。
  明知母亲的出发点,总是为他的幸福考虑,然而这种除了他,其他人的生死喜悲都无关紧要的态度,仍是令他心惊,并且——深深愧疚。
  如果没有他,也许会有很多人的不幸,会减轻许多吧?
  至少,小舞不会那么不快乐。
  三夫人看着爱子沉痛的眸,做出了她的让步,“若你是担心委屈了小舞,那,就将她扶正吧,让她过门,做司马家名媒正娶的少奶奶,可好?”
  司马弈微微抽了口冷气,“娘,这个不重要,我相信小舞在意的不会是什么虚名,真正的幸福,应该是让她和她所喜欢的人一起过日子呀。娘应该让小舞自己选择自己的婚姻。”
  司马家少奶奶的尊贵名分,也抹不去寡居孤守的命运呀,这……怎么能算是一种补偿?
  三夫人又是心慌,又是心疼,“你一定要娶小舞,只有她可以治好你的病。”
  情急之下,原本打算最后才说的秘密脱口而出,她看着爱子猛地屏住了呼吸,清澈纯净的眸沉淀出惊诧的一瞥,坚定的决心却不曾动摇,一径坚持着说服他的工作。
  这件事,最后也是要告诉弈儿的,现在挑明了也好。
  “只有小舞的体质,和你一起修行双修之法,阴阳调和,水乳交融,才能治好你的病。那样今后你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行动,不再需要喝那么多的药,也可以出门到那些你早就想去的地方看看,那样不好吗?”
  有所保留地说出了真相,她柔声描述着一家人的梦想,一心盼望的是爱子病愈,脱离病苦生涯。
  所以,五叔买下小舞;所以,爹娘对她另眼相看;所以,一直用心地训练着她……所以,小舞才会一直沉默……一直不快乐。
  司马弈震惊地回转着听到她拒婚言语时一言不发,转头请来母亲的少女那淡漠的神情,明澈的心察觉出母亲语气中的迟疑,“换我病愈,小舞呢?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三夫人有些心虚地垂下眼,不敢与他睿智洞察的眼对看,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毫无异样,“她只是会失去全部的内力而已。以咱们家的财力物力,绝对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为她恢复功力的,你放心吧。”
  她暗暗心惊。面对的是她的亲生子呢,然而他那一双眼睛澈澄明,似是洞察一切,锐利得连她亦不敢直视。
  他……怎么可能放心?
  司马弈悲伤的眼望进母亲的躲避,不再追问真相,努力维持平缓的语调仍是过于低弱,“娘,孩儿有否说过,床弟之事应是两情相悦,为求灵欲合一,两心互许方可为之?”
  母亲隐瞒了什么,他不想问出究竟。无论是哪种不幸,他都不会让它发生。
  三夫人香唇轻颤,望向爱子。
  男女间如此隐秘的事,母子间自然不曾提及。司马弈此言,只是想让母亲明白自己的立场而已。宁可辜负亲人们的心意,他也不要,糟蹋一个无辜的女子。
  司马弈无力地合上双眼,早已失去血色的双唇微微转紫,微弱的话语却是无比清晰,“因情而欲,方做夫妻。无情而欲,与牲畜何异?为求保命,夺人清白之身,更是猪狗不如……”
  三夫人骇然扶住他软软倾倒的身躯,痛心疾首,“弈儿……”
  他鼻息微弱急促,听不清母亲唤声,吃力地表述着自己的意愿:“如若……娘强要儿与小舞成亲……无论结果如何,孩儿定当自了……以洗此罪。”
  吐出最后一个字,他放心地将神志交由黑暗主宰。
  一阵忙乱之后,三夫人将儿子交托给为了司马弈而专攻医术的司马晔,跨出房间。
  哀愁无奈的眼寻着与房内病者一般苍白的丽颜,话虽简短,却耗尽心力。
  “婚事取消。”
  第五章
  推算过无数种七哥会采取的方法,就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一种。
  司马昂站在静悄悄的营寨前,瞪着大摇大摆晃入军营的一帮人马,啼笑皆非。
  有谁见过两军对垒,请来的救兵手上拿的不是兵器,居然是水桶、脸盆、瓢子这一类什物的?
  再者,又有听过两军对垒,打倒敌人的方式不是对阵厮杀,居然是用迷香药倒敌人的?
  并且,被药倒的不仅是二万敌军,连他们这边的五千人马也一个不少——呃,除了他以外——统统被放倒,一齐去见周公。
  若非他对自家的药物免疫,只怕也难幸免。
  司马昊与乃弟两两相望,对瞪三分钟后,耐性告罄,“小九,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这法子又简单又省力,有什么不好?”
  不费一兵一卒,成功达到目的,多么完美?
  他带来的大队“运水工”秩序井然,走人各个营帐,片刻,帐中传来一连中泼水声,以及更热闹的呻吟声。
  司马山城独家秘方配制的蒙汗药。
  若非为了买齐这庞大数量的药草并加以调配,他也不需拖到今晚才出手。
  司马昂哑然,摇头道:“七哥,亏你想得出这么损的法子。”
  这一招不分敌我,一视同仁,的确是出人意料,让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什么叫做‘损’呀?”司马昊皱起浓眉,对自家小弟的形容词非常有意见,“《孙子兵法》读过没有?我这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当然不能先向你透露风声了。如果你让他们事先防备,引起敌人注意,他们也叫部下事先防备,那我这出奇兵,岂不是没有效果了吗?”
  谁会想到他会连自己人也放倒?正因为人人都觉得不可能,他才能轻易得逞。
  呜,他这可是形势所迫呢,而且他成功地救了小九呀,为什么还要给他骂是“损招”?
  司马昂想了想,温雅的笑容在月光下淡淡展开,“七哥说的有理,是我失言冒犯了。”
  浅淡温柔的笑容下,连清冷的月光都像是柔和了起来,司马昊看得一呆,搔头道:“自家兄弟,你不用跟我客气。”
  呵呵,终于又看到小九的笑脸了呢,好高兴哦。
  因为其他各兄弟的脾气都“不太好”,司马昂在其间起到像是润滑油般的作用,故而与其他人的感情最为深厚。
  至少有司马昂在时,他们是绝对打不起来的。自司马昂从军以来,兄弟间口角实仗,不知往上翻了几重。
  “不过……”司马昂笑容不变,添上一丝促狭,提醒着司马家老七,“‘眠香散’的配方好像很贵的吧?七哥这么大手笔,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李世民的情报源并无失误,“智比孔明,性似翼德”的形容亦是十分贴切,不过还是很重要的一点,好像被忽略了。
  五大三粗,长相与张飞也十分接近的七哥,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铁公鸡。
  司马昊的嘴角抖了抖,往下一垮,“何止?为了绑外面那些人,我还买了二千条新绳子呢。”
  十个人一串,两千肉棕,新鲜出炉。
  再加上二万五千人份的药量,一千个药鼎,前后花了他十五万八千三百二十一两七银八分银子,呜呜,想到就肉痛。
  呃,至于他在敌人帅帐中搜出的金银财宝约折合纹银九万两,属于高度机密,绝不透露,死也不上交。
  司马昂身边的帐门抖动,李世民与一众将领顶着满头水珠,走了出来,向司马昊致谢。
  司马昂看一眼众人湿答答的狼狈相,睥一眼七哥笑呵呵的心虚样,了然于心。
  除了泼水之后,“眠香散”其实另有解药,可以让他们更快苏醒,并且不会像现在这般有轻微头疼的后遗症。七哥大概嫌解药要花钱,所以选择了这样省钱的方法。
  如此一来,除这些高手外,那些普通士兵大约要半个时辰后才能行动自如。而外围的敌人至少要到明天清晨才会清醒过来。
  李世民按着刺痛的太阳穴,止住针刺的痛感,好奇地道:“请问七公子是如何控制风向,使迷香尽数吹向我们这些分散的营地的?”
  司马昊对待外人没耐心的毛病立刻暴露,爱理不理地哼了声,草草道:“往里吹气就是了呗。”
  嗯,听不懂。
  被头痛折磨着的众人面面相觑,求助的目光纷纷投射向司马昂。
  司马家惟一一个肯对外人好言好语的好心人耐心讲解道:“这种迷香一般都是点在药鼎之内,无色无味,极易散发。我七哥此次调来的近千名山城人手,内功有一定的基础,他们包围在敌阵外围,人手一鼎从各个方向向内将迷香吹向中心,就可造成我们这方圆十余里之内皆是迷雾的现象了。”
  七哥这回可是下了大本钱呢。
  要造出这样浓的迷香雾,他用的药量,大概十万人也药得倒了。这样慷慨,八成大哥答应了什么好处。
  司马昊虽未对他说及如何破敌,他结合自己对“眠香散”的了解,再上一些推测,娓娓道来,与事实却是十分吻合。
  司马昊咿咿嗯嗯,大表赞赏。
  司马昂斜瞟一眼七兄,无奈他何,向已逐渐恢复的李世民抱拳道:“我七哥已将敌人全部生擒,请秦王发落。在下另有要事,先告辞了。”
  数着日期,他心神飘至城门下孤影孑然的少女,归心似箭。
  司马昊正打着要向李世民榨一笔填补荷包的算盘,闻言点头怂恿道:“没错,听那些小子们说弈儿要纳他房里的那个小丫头呢,快点回去,还赶得上喝杯喜酒呢,这边我会帮你善后的,放心去罢。”
  快走快走,走了方便他讨债。
  司马昂尚未迈出的脚步乍然收回,唇角笑意未退,阵光却已冻结,“小舞儿要和弈儿成亲了?”
  司马昊大力点头,“对呀。没想到吧?连弈儿都要娶小媳妇了呢。小九,你该加把劲了,别让侄儿笑话你太落后噢。”
  怎么还不走呀?
  小舞儿……
  司马昂再迈不开步子,唇边仍是含笑,那朵笑花僵冷着,掩饰住主人心绪,眼底却是空茫茫一片,再也描绘不出曾经一眨眼便会浮现眼前的倩影。
  自此以后,她的喜悲,都是另一个男子的事了,再也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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