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这对主仆俩都是很得意的。根本不用李莹说,绿柳嘴角翘成了个弯儿说:“告诉你,我家姑娘这个绸缎好看是不是,那都是因为这是谁家想拿都拿不到的东西。”
“是吗?”姑姑眼神微闪。
绿柳点点头:“是太后娘娘赐给我家姑娘的。”
“太后娘娘赐的?”姑姑嘴角微扬,眼里划过一抹深沉的光,却是半丝不漏,“谁说是太后娘娘赐的?”
绿柳被对方反问到一丝愣,张口就说:“还用说吗?是太后娘娘赐的,肯定是太后娘娘说要赐给我们姑娘的。”
半边黑漆漆的屋子里,骤然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哀家怎么不记得哀家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
李莹和绿柳瞬间都成了冰冻人,缓慢地转回头,见着挡在中间的屏风撤去后,太后坐在中间的椅子上,两侧坐着皇后和皇太孙。
砰!李莹和绿柳都是四肢朝地,额头磕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皇后孙氏只要看到李莹身上那光鲜夺目的绸缎花色,轻轻喟叹摇头:这简直是丧服好不好?还有人把这个当炫耀来穿,蠢不蠢?
只要是宫里的人,只要有稍微听说过太后过去的,都知道太后这匹布,天下绝无仅有这一匹,除非太后让人穿着到太后面前给太后看,谁敢穿!
“尚书府三小姐,你刚才说,谁把这个布赐给你穿的?”太后的声音慢条斯理的,却处处透着严威。
李莹抖到,都分不清了是不是身上的湿衣服所致。哪儿不对了,究竟哪儿不对了?不是明明是竹音说的吗?说是宫里的华姐姐让人送过来的,说是太后赏赐给她李莹做衣服用的。
莫非竹音乱说话想害她?
没理由。
李莹脑子里一团混乱,当然不敢乱说话。
她身边同样跪着的绿柳,却是根本抵挡不住太后严厉的眼神一扫,什么都招了,说:“是,是我们家的大小姐在宫里,说是太后娘娘赐的布,给她妹妹穿的。”
太后是非分明,一字一句问清楚:“你是说,宫里的华才人,把这布拿给三小姐做衣服穿。”
“是——”绿柳哆嗦着说。
太后那掌心,打在桌子上:“好啊。这布送的好。”
眼看太后少有的露出了不怒反笑的脸,皇后都垂下了眉眼不敢应声,可见太后的盛怒到了极致。
不过是一个才人,竟然自视甚高,连她太后的命令都敢私自篡改,还以为能瞒天过海!
姑姑接到太后的暗示,马上退出去去找李华了。
李莹和绿柳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太后说了那句话之后,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坐在太后右侧的皇太孙朱凖,一双老成的眼,扫过跪着的那两个人,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他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当然也知道李敏是她们的姐妹。看看李敏今日穿的衣服,一如既往是以前的样式,不敢张扬,低调做人。哪个强哪个弱,一目了然。可这些人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错。
李华与其她后宫嫔妃,躲在一个屋子里,她怀里藏着王兆雄帮她秘制的药丸子,找不到机会能送给太后。
姑姑走来找她时,李华立马多了个心眼:“姑姑,太后找臣妾是为何事?”
“华主子随奴婢来就是了。”姑姑说。
李华只恨之前一直没有能疏通太后身边的人,同时一个眼神递给了杏元。杏元接到她指示,聪明地一溜小跑先溜出了屋。李华跟随姑姑走的时候,一路走,一路观察情况,迈进门槛之前,一眼先看到了屋里面跪着的李莹和绿柳。李华眼睛一睁,万万没有想到今日李莹居然穿了太后那匹布过来赴宴。
心里顿时转了千百回。
李莹和绿柳抬起的眼睛,都用茫然不知所措的眼神寄望地看着她。
李华低头走到了太后面前,福身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太孙。”
“华才人。哀家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不?”太后锐利的视线打量她那张微垂的鹅蛋脸。
皇后端着茶盏轻轻揭着茶盖,好像自己不在现场。
李华说:“太后娘娘的教诲臣妾始终记得。太后娘娘教臣妾,姐妹要互相友爱。臣妾所以让太后娘娘赏赐的布,送给了妹妹。”
“送给了哪个妹妹?”
李华咬了咬嘴唇。
李莹察觉到是哪儿出问题了,内心里不由浮现起一股恐惧。
转身冲她走过来的李华,让李莹闭上了眼,退了半步。李华举起掌心,忽的一巴掌打在了绿柳脸上。
不明所以的绿柳倒地不起,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李华再一腿踩在她身上:“狗奴才!是要害死你家主子吗?!难道不知道,这个布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二小姐一个人的吗?自作主张的狗奴才,良心都被狗吃了!二小姐的布你都敢误传太后和本宫的话,给了三小姐?!”
绿柳方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只能是双手抱住脑袋忍着被李华痛打,这总比被拉出去当场乱仗打死要好。
“够了。”太后突然说。
李华连忙转回身,对太后说:“太后娘娘,都是臣妾娘家府中的家教不严,导致府中的奴才们做事不细心。臣妾这就马上让三妹妹的衣服脱了给二姑娘送去。”
皇后低着的嘴角都不禁上扬:这个李华还真是有一手。
太后老眼微沉,注视李华那张像是低下去的脸,过了片刻,手指抓到茶盅往李华身上猛的砸了过去。
李华瞬间大惊,没法躲过,被溅了一身茶水,披头散发,有些不知所措。
太后震怒:“以为哀家的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聋的吗,华才人!”
“不,臣妾不敢!”李华跪在地上,像是颤抖地说。
“哀家之前还给了你悔过坦白的机会,结果你一错再错不知悔改,甚至想把脏水泼到其他人头上。”
“不!臣妾万万不敢!臣妾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会变成这样!”
“你自导自演,还敢说不是!倘若不是,你何必什么都没有审问,直接抓了个奴才说是她干的!你这不是栽赃是什么?!”
李华顿时大气都不敢出。难怪之前舅舅一再叮嘱她要沉得住气,要不是之前,已经有所防备,真是今日过了以后,她要被这个人折腾死了。
只能说李敏的运气太好了,她和李莹的运气差了点,这种天衣无缝的事都能东窗事发。话说,她三妹妹怎么突然间变傻了。真以为她传回家里的话是什么就是什么。
太后怒气未平,六宫之中,谁敢在她太后面前如此放肆,也就只有李华这一个。凭什么?不过凭着万历爷喜欢是不是?可万历爷喜新厌旧,这个小才人是不知死活,今天刚好趁机杀鸡儆猴,杀一下后宫里那些蠢蠢欲动的女人们锐气。
“来人!”太后一声怒吼。
那声音,看起来李华是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了。
“假传哀家的旨意,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哀家今天就告诉你有什么样的后果!”太后怒气腾腾的眼睛落在李华头上。
皇后依然闻风不动端着茶盅。
进来的两个太监,刚要拉起李华执行。
从门口外面忽然跌跌撞撞冲进来的姑姑说:“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太后一皱眉:万历爷突然来干嘛?
万历爷黄金的龙靴迈过了门槛,手指抚摸着胡茬,眼里几分笑意几分得意,好像对屋内发生的事儿毫不知情,看到地上跪着的李华,立马伸出手。
李华低着脑袋,像是受宠若惊地握住了皇帝的手,慢慢地站了起来。两个太监早已退到了角落里去。
万历爷轻轻拍了拍李华的手,对下面的人说:“还不快搬张椅子给华才人坐着。”
“是——”
听到这句话,坐在椅子里的太后脸色瞬间也变了,一双眼睛看着李华眸光微浮。随之,太后站了起来,向皇帝走过去。皇后肯定是跟在后面下了椅子。
“皇上。”太后说,“有好事发生,怎么不及早告诉哀家让哀家也乐一乐?”
万历爷像是哈哈笑了两声:“华才人说的,说想亲自告诉太后,让太后惊喜一场。后来朕想一想,这事儿,当然是朕来禀告太后比较稳妥,太后没有就此受惊吧?”
太后锐利的眼神,扫过李华微垂的睫毛,嘴角一勾,笑道:“哀家高兴都来不及。皇家里能再添一丁,是再好不过的事。”
“是,之前齐常在去的时候,朕知道,太后的心和朕一样如刀割。”到这个年纪,还能让女人怀孕生育,万历爷觉得自己朝气蓬勃,永远不老。
齐常在和孩子突然死掉,是给万历爷一个沉重的打击。好在,后宫里不缺好消息出来。
李华被万历爷扶到了椅子里坐下以后,终于在心口里喘出了口长长的气,只能说,舅舅这一切的安排太及时了。再迟那样一点,她李华的后宫之旅是要完全结束了。
“皇上是何时听说太医院报来的喜讯?”太后问。
万历爷眯了眯眼睛像是在算日子:“两日前。”
两日前,她这儿一点风声居然都没有。太后的视线扫到自己身后的皇后。皇后摇摇头,表示之前自己一样完全没有听说。
好消息坏消息,一并传到了王氏和李大同那里时,让这对夫妇一会儿忧一会儿喜的。李华能怀上龙胎当然是大大的好事,说明他李大同作为皇上的岳丈要升官了。
可是李大同回头一想,差点儿大女儿和龙胎就没了,而这里面又有王氏的错,李大同回头训斥起了王氏:“华儿的气话你都能当真?你怎么做人母亲的?不是说了三个孩子公平对待吗?”
王氏哪里知道自己三女儿,真是把她和李华的话都当真了。话说,今天李莹穿新衣服出来时,她觉得自己女儿很漂亮,根本没有想到那是之前太后送的布。
“老爷,这事儿是莹儿有错,回头妾身说说她。”
对于王氏这句话,李大同瞪着眼,他话里的含义王氏一句都听不进去。这让他怎么把外面的小三小四带回家。
不过,哪怕没有外面的小三小四,由于前段日子他恼了王氏去了一个姨娘房里过夜,貌似姨娘的房里有好消息要冒出来。李大同想想,先沉住气很重要。
皇帝升华才人为华婉仪的旨令下来了。这只是怀上龙胎,连孩子都没有生下来,已经连升了几级,好像当初齐常在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可见,万历爷真的是很宠李华的。
太后坐车,和皇后以及皇太孙回皇宫时,都不得皱起眉头唠叨了一句:“回宫里再下旨不行吗?”
万历爷匆忙下达的这条旨意,像是和她太后对着干一样。好像生怕太后会对他的女人和孩子做出什么事。太后这心头确实因为万历爷生了股闷气。至于李华这条小狐狸精能走多远,太后并不担心。宫里多的是能给皇帝生下一儿半女的女人。
骑着马赶到太后车上的公公,带来了万历爷的另一条旨意。公公跪在太后面前,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说:“这是皇上送给太后的。皇上听说太后夜不能寐,夜晚睡眠不好,让太医院制作的药丸子,有益于改善太后的睡眠。”
太后眸中微转。老人家失眠是常有的事情,她都没有对几个说过。貌似在万历爷面前她都没有提过。但是,万历爷这会儿送这个东西,刚好对上了她之前对那只小狐狸精说过的话。
知道是谁送的了。
太后说:“替哀家告诉皇上,皇上的一片孝心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