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妃去休息了。王爷回来再说吧。”李敏起身说的话,像是出乎了念夏等人的意料。
照念夏她们看来,这有点不符合她平常的个性。李敏平常,对于某件事专注的时候,是一路专注下去的。不会轻言放弃的一个人。
但是,王妃愿意听从王爷的话,乖乖留在护国公府里,不是最让人放心高兴的事吗?念夏等人在惊讶过后,高高兴兴地服侍她躺下去休息了。
到了傍晚,灯点亮了。
尤氏把周御医叫了过来,可能是心忧妹妹容妃安危的缘故,尤氏的头疼病又犯了。周御医坐轿子到达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回来的朱隶朱理两兄弟。
下了轿子,周御医站在边上垂首,尊敬地说:“隶王,小理王爷。”
先下马的朱理,好奇地问:“周御医怎么来了?”
“夫人说是头疼,让周御医过来给夫人查个脉。”管家上前代替周御医答话,才避免了周御医那份尴尬。
朱理对此不太高兴。尤氏不找李敏,找周御医,说明,自己母亲到现在都还不懂事。还有,这个周御医也真是的,明知道他们护国公府都是什么状况了。尤氏叫的时候,自己装做有事,婉拒掉,让尤氏知难而退转头去找李敏,这样婆媳关系才有转好的机会。这个周御医真不会做人。
“请周御医进府里吃杯茶吧。”朱理悻悻然地说。
周御医道:“臣这就不敢耽误了夫人的病情,去给夫人查脉。”
去,去你的!
朱理手里那鞭子差点甩到这个笨蛋脸上。
可是,说周御医是笨蛋,肯定不可能的。周御医,在太医院里,擅长治小朋友的病,医术中上,性子比刘御医更有胆量一些。除去太后不说,大多数人,对于周御医的口碑,好过刘御医呢。
周御医反正想着,推拒尤氏不划算,而且会得罪尤氏,不如,顺势而为。反正嘛,大家都知道,不是他周御医想来能来护国公府,都是尤氏强迫他来的。他在这事上只不过是无辜地被牵连上。
迈着稳重的步子,周御医进了护国公府。
朱理只等自己大哥坐的轿子过来。朱隶那匹爱马,今天都借给自己弟弟骑了。朱隶在摇晃的轿子里,像是昏昏欲睡。
到门口的时候,听到轿子外面说到了的声音,才睁开眼。
府里的人,按照惯例,在他到时,开始在他耳边说着今天在府里发生的事。在听说到朱準把刘嫔的尸身都拉到护国公府给李敏看时,朱隶听见弟弟大呼小叫的声音。
“天!大嫂不怕吗?”
李大夫当然不会怕,李大夫当年学医,要学解剖的,不知道看了多少尸体,会怕?
“大嫂睡了?今天没有出府?”这是朱理第二个惊讶的,比知道李敏不怕尸体更令他惊讶的。
因为李敏居然肯听从他大哥的话。
不是说像奴才一样听从,只是,李敏愿意听从。
对于大家所知道的李敏,都知道李大夫是个几乎独来独往的独行侠,能听从他人的话,本身是一件破天荒的事。
朱隶倒是忍不住了,生怕被自己媳妇知道被人大呼小叫的事,拿起指头打了下自己弟弟的脑袋:“我不是也听过你大嫂的话留在府里养伤。”
说起来这话是没错。朱隶一样是个,很有主见的,几乎不听人劝阻的独行侠。但是,李大夫发话时,朱隶很听话。
朱理摸了下自己被大哥敲打的额头,眼睛狡黠地闪一闪,可不能被大哥知道自己私底下已经被人叫做惧内了,所以大哥听大嫂的话并不足为奇。
两兄弟进门后,由于李敏在睡,朱隶转身,带弟弟先去探望说是头疼的母亲。
去到尤氏的院子。尤氏坐在椅子上,正在让周御医给自己把脉。一只手,拿着绣帕捂在额角上,像是哪儿青筋爆出。
“夫人的病如何?”朱隶问。
周御医把脉完,垂手回答:“夫人是怒极攻心,情绪调养更为重要一些。”
说到这里,尤氏马上抓住儿子问:“你有没有接到皇宫里传出来的消息?”
朱隶让人送周御医到隔壁书写药方,再坐下来与母亲说:“宫里并没有召见容妃娘娘问话。”
“但是,不是说都怀疑到锦宁宫头上了吗?”尤氏揪紧了手里的帕子,“这群人实在太不像样了,是见不得容妃与刘嫔关系好。在刘嫔死的时候,还不放过容妃,想把你姨娘一块拉下水。”
朱隶没有急着接上话,拿着茶盅看着茶水。
朱理把手里的马鞭收起来,交给底下的人,再对母亲说:“容妃娘娘都没有从宫里派人到护国公府传话,这事儿,应该没有那样严重。”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是你姨妈!你姨妈当初入宫是为了谁?!”
突然被尤氏一口无缘无故地喷上,朱理一丝愣。他并没有说容妃不好。
“母亲。”朱隶拦住弟弟,“宫里面,现在消息未明,如果真有什么事儿,容妃应该会派人到护国公府说的。如今操之过急,乱了自己方寸,反而没有好处。”
尤氏对这句话可不买账,道:“你媳妇自认厉害,人家为了太子妃来这里求助,你媳妇一口答应了人家。怎不见,她为护国公府有这般爽快过?”
“太子妃不是被宗人府抓了吗?”朱理说这句话,表明他们兄弟虽然在外但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能被尤氏两句话糊弄了,“容妃娘娘,貌似,没有人去抓容妃娘娘。”
“等你姨妈被人抓的时候,不是太迟了吗?!”
尤氏喊的时候,突然看到大儿子射来的一记冷光,接下来的话不禁一个咯噔,收回了自己肚子里。
朱隶倒不会马上与母亲争,对底下人说:“去看大少奶奶醒了没有?醒了的话,请大少奶奶到这边一趟。”
有什么事,家里人,更是当面说清楚好,免得心里头互相猜疑,滋生疙瘩。
李敏是刚起来会儿,坐在梳妆台前面,让小丫鬟帮自己重新弄了弄头发。听见有人传她丈夫的话过来让她过去时,李敏心里有数。
知道他这是怕她心里生疙瘩,因为,反正尤氏心里早生疙瘩了。
走去到婆婆的院子,迎面,碰上写完药方走出来的周御医,李敏停住步子,道:“有劳周御医费心了。”
周御医乍听见她这句话,有些愣,接着赶紧回答:“本官不敢当。”
李敏擦过他面前向前走时,周御医眉下的那双眸子转了转,抬头望了眼她背影,再马上低下头去,带着药童走出护国公府。
进到花厅,李敏坐在老公身边,一五一十地答来:“敏儿只是受皇太孙所托,意图查明此案真相。真相查明的一天,对任何无辜受到牵连被猜疑的人,都有好处。”
一句话,让尤氏顿然没了声音。李敏这可以说成,利用皇太孙,希望帮容妃洗清嫌疑罪责出了一份力。
“既然母亲都明白了,孩儿和媳妇先告退,母亲休养身子,保重身体为重。”朱隶站起来说。
尤氏不太甘心:“你没有主意吗?”
“如果母亲真的担心容妃娘娘的话,本王可以恳请皇上,让容妃娘娘到护国公府小住几日。”
此话一出,几乎屋里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一人脸上。
李敏还真没有想到自己老公有这个本事。
六宫里的女子想出宫,谈何容易。哪怕是回娘家,都得经过皇帝太后皇后,三审六查,拖那么个几年的功夫,找到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借口,运气够好的话,一生之中能回一次娘家已经很不错了。更多的后宫女子是,死前都没有办法再见到自己亲人一面。
“此,此话当真?”尤氏不禁站了起来问。
“孩儿尽力而为。”
护国公的一句话,其效力,不比皇帝的话差,都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尤氏就此不敢耽误他办正事了,挥挥手,让他们赶紧退下去。
夜里,府里屋顶上的那轮明月,悄悄在乌云里藏上半张脸。箫声,从僻静的小后院里飞出来。听得出,今天吹箫的人心情不错,吹着不是什么断肠曲,而是被公孙良生诟病过的回娘家。
朱隶走到半路,突然回头对她说:“敏儿应该是见过许大侠了。可是本王却没有正式与敏儿引见过。”
“今夜看起来风并不大,让厨房里备几道小菜,配上美酒,妾身亲自带人送到王爷贵客的院子里。”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李敏垂低眉眼,配合着说。
他乌墨的眸子,像是含笑,点了点头。
见他先行一步朝许飞云的院子走去,李敏转头吩咐念夏:“你亲自到厨房里先去问问,问清楚许大侠喜欢吃什么东西?只是王爷一人用餐的话,倒不怕。”
自己的老公,似乎是个不挑食的人。刚开始,他会叫厨房准备两份不一样的早晨。不过几天功夫之后,他现在都是让厨房随意做,按照她的口味帮他照做一份就好了。
老公这是节俭,脾气好,李敏想。
念夏听到她后面这句话只是笑。按照方嬷嬷的说法,朱隶哪里是不挑食,毕竟一样是王公贵族,从小养尊处优培育出来的少爷公子。只是朱隶不像尤氏,修养遗传自父亲,十分良好,不会张口说自己不喜欢吃什么。
至于为什么后来会随李敏的口味吃东西,那还用说吗,因为,朱隶觉得自己媳妇挑出来的菜,是世上最好吃的。别说朱隶,现在是朱理都一样。厨房问吃什么时,朱理经常想都不用想:“大嫂吃什么,给我一份与大嫂一样的。”
要知道许大侠吃什么,并不难。许飞云在护国公府住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厨房天天要给许飞云准备伙食。
“许大侠最喜欢吃狗肉,煲狗肉汤,再来两瓶烧酒。”厨房的人说。
听到这话,李敏没有让人给许飞云准备狗肉,只说:“按照我平常吃的那几样,炒了送到许大侠的院子。备酒,米饭炖在锅里准备好。”
厨房的人面面相觑。
像许飞云这种人,平常在外四处流浪的,吃肉吃酒吃习惯了,让吃米饭,肯定不习惯。
李大夫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既然是老公重视的朋友,更是不能任其胡乱吃坏了身体,饮食调养最重要。
叮嘱完厨房,李敏带了两瓶从徐掌柜那儿拿来的桂花酿,拎着酒壶到了客人住的小院。
远远的,见两名男子伫立在凉亭里,像是并肩而立。一人黑袍袖着的金花犹如那彼岸上的那片花海,在月光下焕发着神秘和幽然。一人那头随风散落开来犹如画卷的黑发,直接是让其身上的竹布青衣顿时变得高贵起来,万丈光芒,让人无法侧目。
听到脚步声,衣着黑袍的朱隶先转回头来。
许飞云往旁一跳,轻飘飘的竹布袍子落在凉亭栏杆上,一只脚架起来,头靠到凉亭的梁柱上,似有几分醉意醺醺的样子,眯着眸子,看着他们夫妇俩。
李敏踏上了凉亭的台阶,说:“王爷,厨房在备菜了,酒妾身先送了过来,要不,先品品酒。”
朱隶微含头:“夜里风凉,这院子里四处空旷的地方多了些,风大,不如进抱厦里喝酒尝美食,许大侠意下如何?”
剑眉斜飞,许飞云不假思索:“王爷新婚不久,怜香惜玉,草民唯能恭敬不如从命。”
“请。”朱隶并不受挑衅,沉稳道。
许飞云利索地跃下栏杆,一袭布衣,轻飘飘从门口飘入了抱厦里。
李敏跟在丈夫身后,才迈进了贵客住的屋子里。
屋里每日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