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了手,钟长道告辞。
朱琪见着他走远了,对身旁的福子说:“去弄辆车。”
福子的脸色顿然一变,焦急地劝道:“十一爷,十一爷出京的时候,八爷可是千交代万交代的——”
“对。”朱琪毫不犹豫打断他这句话,“八哥是让我,到了燕都里,说是人生地不熟的,要多听指挥。可是我要听谁指挥呢?你难道没有长眼睛吗?郑老头都不管我们了。我们来这里不是整日关在这里无所事事的,是要帮助郡主早日找到如意郎君的。要是我们再没有作为下去,耽误了郡主的人生大计,到时候,郡主在京师里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那怎么办?你福子能承担起这个责任吗?”
福子满口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怎么就变成他的责任了?再说了,怎么就变成他老十一到燕都来,就是为了给朱永乐牵红线的?
他们两个陪朱永乐来,是冠了这个帮朱永乐找徐有贞的名没有错。否则,他十一爷是女孩子的身份可就是要穿帮了。到时候皇帝知道的话,肯定是第一步把他十一的娘给宰了。
话说回来,如果京师里的人,知道她们两个跑到燕都里来了,不知道都会是些什么表情。
朱永乐的思维永远是慢半拍的,听到朱琪说到这里,还是没有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仰头看着朱琪问:“十一爷是说怎的?”
“郡主,让我给郡主当侍卫,到春树街去怎么样?”朱琪冲朱永乐美美地笑着,意图蛊惑这个小郡主。
只是,朱永乐虽然思维是跟不上她,偏偏思想有些僵硬和定势,只知道这个春树街是:“春树街不是风化的场所吗?我们去那里的话,不行,不行的——”
“谁说春树街是怡红院了?要是春树街真是怡红院,干嘛叫做春树街。那里,种满了梅花,据说,是以前的梅花皇后最爱的地方。本皇子的父皇,当年都是在春树街因为梅花的美景流连忘返。这样美丽的地方,或许,正好是郡主再遇良人的地方——”
福子听着自己主子给朱永乐灌的这锅*汤,都快忍不住了,拿起指头捂住眼睛。要是让世人知道,一个公主一个郡主,都跑春树街去了,那还得了。他福子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不知道。
朱琪趁朱永乐傻傻的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一脚踹在福子的屁股上:“傻着做什么?郡主要坐车,还不快备车去!”
福子连爬带滚出了馆外找车去了。
李敏的马车离开春树街之后,是到徐三舅他们所在的临时药厂。
现在,刚好没有急重病病人急需用到青霉素,药厂的运作可以不用加班加点,进入一个比较正常的时期。李敏除了探望这帮从京师跟着她逃命过来的伙计们,更重要的是要给这些人信心,告诉他们,跟着她和她老公是不会亏的。
眼看新的庞大的药庄子要建起来,这些人即将成为新药庄子的骨干。只是从郑老爷子那里借些人,肯定是不够的,要对外继续扩招。实际上,李敏更指望眼前这批人,可以积极地帮她扩张业务,招揽人才。所以,这会儿必定是要重赏犒劳这些人的。
关于奖励的计划,李敏早在太白寺山上的时候就在琢磨的了,因为知道药厂的运作刚好处于一个空窗期和扩张期,急需她要做的下一步就在于此。一方面和郑老爷子打交道,另一方面,是要益发注重培养自己的人。
她的想法,徐三舅和徐有贞都是知道的。徐有贞赞成她的想法,帮着她先联系了一家饭馆。
这家饭馆,刚好是在春树街隔壁的一条路上。在燕都里,算是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平民饭馆了。里头的菜式价格不高,没有什么山珍海味,做的大都是家常菜,但是厨师的厨艺不错,做的可口。李敏再想法子,和八爷一样,变了一箱海参出来,准备给底下每个人准备一碗皇家人才能喝上的海参汤。
护国公府从来打得是勤俭节约亲民百姓的招牌,李敏如今是护国公府的女主子了,可不能砸了这个招牌。所以做的一切安排,都是要让外面百姓看起来,护国公府并不铺张浪费,又要让被犒赏的属下们,能体会到跟着她这个主子的温暖。
药厂的伙计们,听说女主子亲自来探访他们,并且打算和他们一块吃顿饭,进行犒赏。一个个激动的像过大年一样,把最好的衣服拿出来穿上。
李敏抵达药厂以后,与大伙儿碰了个面以后,带着大家上馆子吃饭了。
带着这一伙人走的时候,李敏都不禁喟叹一声:咱这是摇身一变,变成大老板了
确实是的,放做在现代来看,这样的态势场面,无疑,她就是CEO大老板的身份资格。
一群人进了饭馆,围着一张特别制作的庞大的圆木桌子坐了下来。济济一堂,好不热闹。今晚上,这家饭馆算是被他们包下来了。
隔壁街的春树街,一样是夜晚红红火火,生意比白天更好。灯笼挂在那些梅树上,是犹如星光点缀凡间,与夜里的星空相映成辉。
坐在马车里,徐徐驰过春树街的朱永乐,两条手臂枕在车窗上向外望着这个繁荣的街景,却只觉得满脸的愁闷。正所谓是,佳人不在眼前,只觉满目沧桑之感。
朱永乐一点都提不起劲来。再美的梅花有什么用,再热闹再繁华的地方有什么用,在京师里,或许看不到这样美丽的梅花树,可是,京师里有的是和这里一比的荣华富贵。她千里迢迢来这里,不是为了吃喝享乐的,只是为了见一个人。
这个人见不到的话,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白搭。
驾车的福子吃惊的是,朱永乐是一回事儿,他从小看到大的主子朱琪,平常可最喜欢春树街这个地方了。再说了,来春树街是朱琪提倡的。但是,朱琪在马车里也是默默无闻,什么声音都没有,更别说表现出平常兴致勃勃的那一面了。
朱琪在马车里,抓起盘子里的瓜子一颗颗磕着,口齿里残留的瓜子余香,让她只觉得没什么味儿,太淡了。或许是因为冬天的缘故,把瓜子的味儿都给冻着了,她舌尖上的美感随之也都没有了。
车窗外的美景一路而过,朱琪偶尔往朱永乐趴着的车窗上看一看,眼前好像会闪过一抹错觉。好像朱永乐是她朱琪的一面镜子。
朱永乐如今的郁郁寡欢,不正是她朱琪心里头不愿意承认的东西。
烦,真是有些烦。
马车驶出了春树街。福子开始跟随两个主子愁眉苦脸了,莫非,这是要回六星馆了?
这辆马车,是他下午费尽心思才找来的。而且,两个主子晚上出门之前,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不让钟长道等人发现。主要是不想给郑老头子知道了,郑老头子一状告到八爷那里,不用说,她们两个肯定得打道回京了。
如此绞尽心力,出来这样一趟,结果,车子驶过春树街,哪儿都还没有逗留,什么人都没有见着,要回六星馆去,岂不是和没有出来一样。
福子愁着的眉头揪了揪,手里抓着马车的缰绳,掉头欲问主子,却是不经意在夜色里瞅见了一抹像是熟悉的人影。
吆喝一声,福子赶紧把马车刹住在了马路边上。
趴在车窗上,对沿路街景视而不见,两眼像是盲人的朱永乐,因为马车这顿然一停,差点儿摇晃着身子要从车窗口里跌了出去。朱琪一个骨碌从车里的卧榻上坐了起来,张口要骂福子。
福子急匆匆地掀开了车内的棉帐一角,对车里的主子嘘一声,挤眉弄眼道:“十一爷,你看看窗外,那个人是不是认得的?”
朱琪听到他这样一说,马上掀了近侧的车帘向外张望了下。
外面的马路上,人来人往,人数是不多不少,但是,因为和春树街毗邻,这里当然不能和燕都里最有名的春树街相比。哪怕在这条马路上行走的车辆,大多数都是像他们一样,从春树街返回,或是去春树街的,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逗留。由此可见,所有路过的这条马路的人都是行色匆匆。他们一样不例外。
一开始,福子也是没有留意到,要不是突然一转头,给回过神来。被福子发现的那个人,是站在一家饭馆模样的楼宇面前抚摸着牵车的马。
楼宇里面有人喊着那人名字:王德胜——
“那是谁?”朱永乐这个小胖妞,这会儿挤到了朱琪的身边,一块往车窗外面探头问。那个福子说的汉子,她看了又看,不认得。
朱琪张开嘴唇里一排精明狡猾的牙齿。不怪朱永乐不知道。李敏这个家奴,平常都不带在身边的,朱永乐怎么可能知道。
“是隶王妃的人。”朱琪告诉蒙在鼓里的小郡主。
朱永乐等回过神来以后,一张小脸蛋蓦然激动到通红,像打了鸡血似的,声音难掩起伏说:“十一爷意思是,隶王妃在这儿?”
“隶王妃怎么可能不在这儿?”对此,朱琪可一点怀疑都没有。李敏从来都不是那种二门不出的大家闺秀。要说李敏的胆子,恐怕比她这个老十一还大着,是真正无拘无束像风一样的女子。
“十一爷,你说——”朱永乐吞了吞口水,“隶王妃在这儿做什么?隶王在这儿吗?”
要是朱隶在这儿的话,朱琪肯定带着这个小郡主赶紧溜了。朱隶,可不能和李敏相比。说起来,朱隶和她们一样姓朱,按族谱上算,可以算是她们的远房堂兄。但是,对于这个远房堂兄,朱琪只知道,朱隶是永远不会和她们这些堂妹玩的那种兄长。
以前她还不明就里,只知道自己家同父异母的四姐喜欢朱隶,朱隶一表人材,仪表堂堂,手握百万大军,威仪不比皇帝差,四姐喜欢这样的天下英雄,是女人都可以理解。可是,正是因为朱隶这个不比皇帝差,使得,皇帝永远不会把朱隶接纳为自己的女婿。
朱隶对她四姐,永远是冰冷的一张脸,比她三哥还冷的一张脸。是真正的没血没情。她三哥的冷,不过是装的门面。朱隶可不是。
“隶王不在这儿。”对于这点,朱琪可以打保票。
如果是朱隶和李敏一起来,驾车的人肯定是朱隶的人,不会是王德胜了。
又有车队的声音,从迎着他们马车方向的道路驶来。朱琪和朱永乐赶紧把脑袋钻回到马车里。福子是躲到了马车背侧的阴影里面,手指有些哆嗦地抓着自己头顶上的瓜皮帽,一个劲儿地按着自己头顶。
他们欲躲避的人,正骑着宛如雪峰女神一样漂亮高贵的白驹,带着几个护卫,沿途经过的地方,百姓和贵族都不由自主地闪避到街边上,垂目而立,面露景仰之情。
朱琪的眼睛,从被风刮起的车帘缝隙里望出去,能偷窥到一点那人的身影。
她身边的小胖妞,战战兢兢地说:“是小理王爷——”
“你怕他?”朱琪听见朱永乐的声音里含着一抹惧色,不由惊奇。
“你不知道吗?李莹脸上那鞭子,就是他打出来的。”朱永乐摸住胸口的衣服。对她来说,敢打女人,并且把女人打到破相的男人,无疑是最可怕的。因为这个男人,对女人一点怜惜的心都没有,能不可怕吗。
朱琪的嘴角弯弯的,眉毛向上飞扬着。他把李莹打到破相算得了啥,上次,他差点一箭射穿她胸口呢。
要她说,她偏偏爱死了他这股狠劲,心狠手辣的男人,她最喜欢了。
朱理骑着马,到达了饭馆前面。
站在门口的王德胜,上前抱拳道:“奴才见过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