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眼看同样是一怔,是没有想到这对许久不见的兄弟竟然是变成一条心了,眉头皱紧了,刚要开口。
那头高治抢话,对着她:“难道太后娘娘是担心她能把国王的病治好的缘故吗?所以拦着孙臣不让孙臣说话。”
皇太后脸色一变,黑道:“你这是什么话!大逆不道!哀家比谁都挂心国王的病,比谁都希望国王的病好。你们是国王的儿子,哀家是国王的亲母!天下有谁比亲娘更疼儿子的?”
“那就对了。皇太后如果承认了她是国王的女儿,让她给国王治病,想必,朝野里想反对的声音可能就没有了。”
闻家人听到这样说以后,闻良辅吸了一口气,喝起了酒。
皇太后是左右观色,说:“她是不是国王的女儿,和给国王治病有什么关系?”
“是,太后娘娘这样说,好像是有些道理的。哪怕是皇家,是亲人,都不一定会谋害自己的家人,皇太后是不是一直这样想的?”
“你——”皇太后猛地身子一凛,只见眼前孙子的那双丹凤眼,犹如双妖孽的黑洞,让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儿子和丈夫了。他们当年怀疑她的时候,质疑她的时候,通通是这样的眼神,像是一把揪住她心里的黑洞。
“太后娘娘,今晚孙臣说了,是借酒壮这个酒胆,孙臣只想太后娘娘明明白白告诉孙臣一句话,太后娘娘是不是之前心里一直存有顾虑,怀疑孙臣想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
皇太后脸颊像是涨成猪肝色一样之后,突然之间,手里捏的帕子捂住了眉角处,低下头,紧随之,几声啜泣隐隐绰绰地溢出唇间:“这是生在皇家的不幸。哀家比皇太子在皇家里,不知道呆多了多少年,看尽的风雨,只会比皇太子多,不会比皇太子少。哀家知道,在皇家里,挑弄是非的人多着,这些人,都是想让皇家自己人残害自己人。哀家怎会轻易上了人家挑拨离间的当?皇太子当不该听信小人之言,怀疑哀家,要知道,如今高卑,西有诸强,南有东胡大明,是宛如受到狼豺虎豹围堵的猎物。皇太子如果不和哀家联手保护这个国家,国王怎能病好呢?”
高治面色一改酒疯的吊儿郎当,肃色道:“孙臣就等皇太后这句话。”
敬贤皇太后掩盖在袖帕下的脸微变,啜泣声隐隐约约继续飞出来,说:“皇太子能明白哀家的一片苦衷,哀家就无憾了。”
“既然,皇家人都希望国王能早日病好。太后相信孙臣绝对无谋害国王之心。那么,孙臣希望太后与孙臣能下一场赌。”
下赌?
“是,孙臣想与皇太后一赌,让隶王妃给国王治病。如果隶王妃把国王的病治坏了,孙臣愿意与隶王妃一块接受罪罚。从此,皇太后可以掌控高卑的政权。因为孙臣到时候已是罪臣了,不能继承皇位,二皇子为出家人,皇位理应由三皇子继承。三皇子未行冠礼,理当是皇太后听政,闻良臣做监国大臣摄政王爷。”
这席话,直接让那个啜泣的皇太后停止了声音。闻家人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像是天下掉下了馅饼的表情。
虞家人都垂着头,像是认命的状态。
不得不说,这个赌注实在是,太,太诱人了!让人根本没有办法去抵制。
皇太后和闻家人到底心里面都在兴奋之余,保留了始终的疑心戒心。皇太子怎么突然舍得了?完全没有道理。这相当于自己弃械投降。莫非是个套?
“哀家听不懂皇太子这话的含义。如果隶王妃治好了国王的病——”
“隶王妃治好了国王的病的话,当然是,国王继续是我们高卑的九五之尊,难道大家对此有异议吗?”高治嘴角微扬起的一丝笑意,让闻家人和皇太后顿时像吃屎了一样。
那是自然的。高贞病好了,他本来就是国王,国王当政,无可非议。他们都在想什么了?问这话简直变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会变成他们根本不想国王病好。
皇太后赶紧咳嗽两声,软声软语说:“哀家想说的是,这个隶王妃来历不明不白的,哀家根本不知道她可靠在哪里,怎可把国王的性命交付于她?这与哀家听政不听政,闻家是不是当摄政王都毫无关系,哀家与闻家只关心国王的安康。国王的病能不能治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冒不起这个险。”
闻良辅紧随太后其声,起身表态:“臣永远是高氏的臣子,国王的奴才。”
虞老夫人听对方这话,都忍不住把杯里的酒一口饮尽:这装什么装!
闻家要不是赶着篡权,怎会勾结皇太后安置了熹妃。
眼看这话儿进行到了僵局,两边都没有得利。皇太后和闻家人心里其实挺可惜刚才那个豪赌,可总得防着对方使诈。高治忽然间把杯子在桌上再一敲,让对方人马再次闻声望向他,皱起了眉头。
高治嘴角略带嘲讽:“你们口口声声都说为国王好,希望国王安康。但是,你们想想,国王躺在床上不能动有多久了。国王本身的痛苦你们能体会吗?孙臣只知道,每次看着国王躺在那儿,不能动,不能说话,犹如死人一样,不,是生不如死!你们可以想象一个临刑的犯人手脚被缚等待并接受凌迟的样子,可以想象一只逐渐流血直到死了不能动变成干尸的兔子,国王如今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吗?”
屋里的话声,尤其这番话,伴随疾风,吹进了屋外的林子时,李敏站在那儿,仿佛透过窗户望到了那个冷酷的背影。
他想杀她,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生不如死,是真的生不如死。这种病人她李大夫不是没有见过,不是不知道。有些真的心疼病人的家属,比起病人本身更心疼,心疼到情愿放下罪行来帮助病人解脱这种痛苦。
李敏的眸子里幽幽地转着光。她身后的兰燕,在听见屋里传出来的这番话时,满脸诧色是说不出话来了。
皇太后的屋里,像是死寂一样。许久,都没有声音。
高治跪了下来,两个膝盖扑通跪到了地上:“孙臣恳请太后娘娘,此事绝对不能再犹豫了。隶王妃乃天下神医,而且何其有幸,是孙臣的胞妹,是国王的亲生女儿,势必为国王的病尽力。为此孙臣愿意倾自身所有,只希望能治好国王的病。”
皇太后俯瞰他的老脸,一阵阵的抽搐。
莲生起身以后,在高治身边,同样扶起袍角跪了下来,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态度俨然是一样的。
看到这对落跪要求李敏给国王治病的兄弟,熹妃母子俩两双眼珠瞪到犹如铜铃大。
皇太后像是怒到了极致:“你们,你们这是想怎样,想恫吓你们的皇奶奶吗?”
“皇太后息怒。”
当那声音从屋外传进来时,所有席上坐着的人身体都一抖,紧接闻家人率先站了起来。
几个侍卫刚要蜂拥而上时,虞世南眼疾手快冲过去,横身护在了李敏面前,对着一帮侍卫太监低喝:“都退下去!不知道这是何人吗?”
再怎么说都好,这是高卑国的贵客,友邦隶王的妃子。
皇太后怒意十分:“是谁放她进来的?”
“孙臣带她入宫的。”高治抬起头。
“胡闹!她怎么可以到大清宫来?!”
“本妃怎么不可以来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要忘了,太后娘娘的初衷,就是把本妃请过来给国王治病的。本妃如今在屋外听了老半天,越听越是奇怪,怎么,高卑国的人都喜欢出尔反尔吗?”
“你?!”皇太后一声痰液就此仿佛哽在了喉管里,脸蛋涨的紫红。
熹妃赶紧冲上去,和姑姑一起给皇太后拍背顺气,一边对李敏气急败坏地说:“隶王妃,这里是高卑国,不是大明国,不是你家。隶王妃身为隶王的妃子,作为我国的访客,连基本的礼数礼节都不懂吗?你有什么资格进入我们高卑的王宫和大清宫?”
“就凭本妃,的的确确是贵国国王的女儿。”
此话落地,不出其然,先引得闻家人一串大笑:“你说你是国王的女儿就是国王的女儿,那么,大街上什么人都可以做我们国王的女儿了吗?”
“本妃是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本妃是国王的女儿。”
李敏道出证据两个字的时候,快要咳出那口痰的皇太后突然再次哽塞。只因为,在她听说昨晚消息以后突觉不妙,下令去抓国王身边跟过国王下大明的公公时,结果貌似被人捷足先登了。
“国王身边,与国王同下过大明的人,都能认出本妃的容貌,与徐娘子的容貌酷似。而徐娘子,为国王以前下大明的恋人,据说国王曾经想立徐娘子为后。”
是,高贞洁身自好,女人只有那么几个,大家都心知肚明。是都听说高贞宠幸过徐娘子,让其有个私生女。不过,后来徐晴嫁给了李大同,这个传言似乎不攻自破。
“你不是大明王朝李大同的女儿吗?怎么会变成我们国王的女儿?”
“大明国内,近期关于本妃是不是李大人的女儿一事,有过很多传闻,本妃的妹子都不认为本妃是李大人的女儿,并且有李大人的亲笔信。要说这种证人,况且有许多。包括本妃身边的两个奴才,都是当年贵国国王给本妃安排的。不过,你们都可以说,这些都可以假冒的,这些人都是因为受到本妃怂恿而胡言乱语。”
眼看,李敏是他们的话都说了。闻家人和皇太后都一阵无话。
皇太后咳出那口痰,歇口气,道:“隶王妃是个聪明之人,既然都知道这些人说的话都可能是无稽之谈,为何还来哀家这儿阐明呢?哀家都不信的事儿。”
“那是因为本妃是个大夫。本妃知道怎样能证实自己是不是国王的女儿。”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屋里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无疑,这是连带她入宫的高治,和与她关系向来良好的莲生,都不知道的事。
她怎么能证明呢?既然她都说了,证人的话都可以不信,那么怎么证明自己?
兰燕看着屋里这些人的表情都快摇头了,只能说,这些人对她女主子的了解,远远的不够。
李敏冷静素淡带着现代科学家公正的口吻说:“其实,本妃在亲眼见到贵国国王之前,都是不敢下结论的。因为,没有确凿可信的证据的话,别说皇太后信了,本妃也不信。”
此话堵到敬贤皇太后差点要呕血,指着她:“你——”
“皇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本妃在大明国内看的还不够吗?大明皇宫里的密事,恐怕只比高卑的皇室更精彩。毕竟,高卑只有三个皇子,大明皇宫里的皇子公主动则十几二十个,娘娘更是无数。贵国的皇太后不是不知道,大明的皇太后到如今都躺在床上不知死活。如此一个声名狼藉的地方,你说本妃岂会留恋?”
敬贤皇太后对此更是无话可说。屋里众人只觉得听她一席话,全身都像是冰水浇淋一样。
是,这样的地方,充满杀戮的地方,充满世上最恶心的地方,表明光彩而已,实际上随时可能被杀,要不是因为生在帝王家的命运,谁愿意。
“既然是命,本妃只能认了。”李敏道。
“你说你有证据,说你是国王的女儿?”皇太后肯定是不相信的,绝对不相信的。她能有什么证据,她有的话,何必拖到现在。
“本妃刚才说了,见了国王,才有了这个证据。”李敏于是,对着屋里所有人环视一圈。屋子里的人,只要对上她那双乌亮犹如锋芒的眼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