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领带?晓晓,你在说些什么?你又想求证什么?”院长爸爸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毕竟,他对晓晓曾遇见过敖士骐,以及赠领带一事,完全一无所知。
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问题,屋里的气氛这么沈间而紧张的凝着。
“是的,我知道你要求证的是什么,没错,我就是你的『大海叔叔』,可是,这跟姜氏企业收回土地是两回事,你不能将它们混为一谈。”敖士骐下了决心承认道,语气丝一毫不带感情,刻意掩饰他的心中起伏、翻腾、犹豫和挣扎。
殷晓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院长爸爸、院长妈妈,还有她始终敬爱的“大海叔叔”。没有想到她这一生中,最最至亲的三个人,竟联合起来欺骗她,尤其是“大海叔叔”,他带给她的伤害与打击,已远超过这些年来,他给她的所有。
顿时,她听见心碎的声音,天地彷佛在这一刻完全变了样。原来,自己一心意敬爱着、崇拜的“大海叔叔”竟然是誓言将她的家铲平的魔鬼。
殷晓岚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出梦碎是如何的断人肝肠。眼前这个男人,他的残忍之心不亚于当年弃她于不顾的亲戚们,她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了。
“我宁愿不曾有过你,『大海叔叔』。”她痛彻心肺地喊叫出这句话来。
她的眼泪、她的悲痛,还有她眼中的绝望,在在绞痛着敖士骐的心,一直到此刻,他才惊觉到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孩,对他的影响是何其的大,她的眼泪几乎掏空了他。但他是敖士骐,是庞大姜氏企业未来的继承人,他不能被她的眼泪所击垮,他怎样也不容许自己违背对义父的承诺。
“我可以掌握你的命运,同样的也可以掌握育幼院的命运,晓晓,别忘了我是无所不能的『大海叔叔』,不管你有多后悔、多失望,你究竟还是得接受这个事实。”敖士骐的话像一把双面的利刃,一字一句都一让他和殷晓岚的心头滴血。
“那么,从今以后,我的命运将不再由你来掌控,谢谢你多年来的照顾,我把你给我的钱通通存进银行里,原本是打算用来买姜氏企业的土地的,现在似乎已经用不着,我把它还给你。”她将存折递到他面前。
“晓晓,不许胡来——”院长爸爸轻斥她。
“晓晓,别这样!”院长妈妈实不愿意他们俩弄成这样的局面。
而敖士骐只是静静凝视眼前这个矮了他整整一个头的女孩,并未表示任何意见,也未有任何举动。
“你知道什么叫失望吗?十二年的美梦被最敬爱的人毫不留情地残忍打碎,这是失望;唯一的家让最崇拜的人一手摧毁,这是失望;让自己傻傻地过了十二年自以为是的幸福日子,到头来才发现只是场欺骗,这是失望——”声音越来越小,说完后,殷晓岚已是泪流满腮,令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晓晓,你不要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站在公司的立场,我有不得不收回土地的苦衷,而在私人感情上,这十二年来,我对你的关怀没有一丝一毫的欺骗……”
“你不要再说了!”她摀住耳朵拒绝听他的解释。
看见殷晓岚如此反应激烈,敖士骐无奈地摇摇头,他转身对院长夫妇说道:“在这个月底以前希望你们能搬走。”说完,预备转身离去。
“不!”殷晓岚冲过去拉住了他。“求求你别赶他们走,十二年前你是如此好心的收留我,今天你也一样可以好心的为他们留一个家,『大海叔叔』,除了这里,他们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呀!求求你把对我的好分一半给他们,只要一半就好,他们一定会对你感激涕零的,你一直要我做个温柔、有爱心、懂宽恕的好女孩,你是不是也愿意为我再做一次有爱心的『大海叔叔』呢?你送我丝巾的那个下午,你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我知道现在你的冷漠无情是故意装出来的,对不对?『大海叔叔』,每当我沮丧难过时,都会抱着你给我的信一看再看,借着你的爱心跟关怀,告诉自己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大海叔叔』疼我爱我,是你的爱支撑着我度过了许多寂寞沮丧的夜晚,『大海叔叔』,求你别这么残忍地打碎了我的美梦,还有我对你的尊敬,放弃收回土地,好不好?”
殷晓岚情深意切地说这一段话,一字一句都那么深那么重的直戳入他内心深处,搅得它好痛好痛。他转身将她纤细颤抖的身子拥进怀里,痛苦而沙哑地说道:“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让你失望的,如果可能,我愿意不计一切代价来弥补,除了收回土地。”
殷晓岚绝望的挣脱他的怀抱,悲愤的眼神带着泪珠,哀怨的看着他。“从现在开始,你只是姜氏企业的敖士骐,不再是我的『大海叔叔』,永远都不再是了。”说完,反身投入院长妈妈的怀抱里不停地啜泣着。
敖士骐深刻且颇具深意的看了她伏着抽动着的小小身子,毅然地离去,留下一屋子她十二年来所熟悉的古龙水味。
敖士骐几乎忘了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也忘了体内还能再承受多少酒精,他只是一味的将辛辣苦涩的液体往嘴里倒,企图麻醉心中逐渐泛滥开来的疼痛。
长久以来,他一直试图让自己做到心冷,甚至心死,因为唯有如此,他才毫无阻碍与牵绊的去做任何事。
而晓晓始终是隐藏在他最内心深处的暖流,小小的暖流,轻轻地流过冰封的心,不为人知,亦深不可触,与他的心冷心死完全不相冲突。
可是,今天下午的那场既尴尬又无奈的相会,却将他体内两种相矛盾的情感引爆开来,炸得他疼痛难当,而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闭上眼睛,脑海里尽是晓晓失望、痛心含悲的指控与吶喊,她说他打碎,十二年来的美梦,她又说他破坏了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大海叔叔”形象!是的,是他的错,是他残忍的伤害了那个自己花了十二年的时间,细心去捧着呵护着的小公主。
可是,又有谁能体谅他呢?敖士骐无限悲愤委屈的吶喊着,如果当时他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如果当时他的立场不是那么的无奈、如果他不曾对义父许下那些承诺……如果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他发誓他不会让晓晓掉一滴眼泪,更不会残忍的让她如此心痛。
可是——毕竟事实已经造成,他伤害了她、他让她哭得那么绝望,而她——她恨他。
是的,他依稀记得她眼眸中浮现的怨与恨,敖士骐感到心口一阵阵间疼,他突然的牵扯嘴角,很意外的,他竟然笑了!但是他的笑容却又苦又涩……
凌晨两点钟,屋内没有灯光,只有路灯的余亮,街上偶尔会有车急驶而过,远处依稀听到狗儿的吠叫。敖士骐突然觉得好孤单,在这样的深夜里。他想找个人听他说话,他想找个温暖的怀抱,现在的他,脆弱的不愿独自承受夜的冷清……
他想到了他的未婚妻柳云眉,这个即将与他生活一辈子的女人。是的,当丈夫遇到挫折,孤单无助时,最需要的是妻子的安慰。
于是,他未经思索地拿起电话立刻拨下七个号码,完全不去在意此刻已是凌晨两点钟。
“喂!你找哪位?”柳云眉带着睡意及浓浓的鼻音自电话那头传来,听得出来是自睡梦中被吵醒的。
“云眉,是我,士骐,可不可以陪我聊聊天?”他拨的是她房里的专线电话,所以只吵醒她。
“士骐,你怎么了?”云眉含糊地问道。
“我……”敖士骐到嘴边的话却又不想说了。“不好意思吵醒你,没有什么事。”
“士骐,你还好吧?”柳云眉清醒了许多。
“我很好,没事,早点睡吧!晚安!”敖士骐不待柳云眉反应过来就挂上了电话。
看着电话,敖士骐对自己的举动笑了笑。其实,云眉没什么不好,只是自己和她没有办法产生“爱的感觉”,就像刚才,有话但不想对她说,她也总是对自己淡淡的,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她的话都不多,很少表示什么。可是,听岳朋口中的她,在大学时,满活跃开朗的呀!大概也和我一样不得不听命于她爷爷的安排吧?敖士骐想着。
似乎有点可悲,可是谁在乎?反正是义父挑的媳妇,而他是她爷爷选的最佳孙女婿,他们满意就好,他和云眉的意愿有谁想知道呢?
夜似乎越来越静,而他的脑袋也越来越昏沈,最后他究竟又喝了多少酒,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
渐渐的,疲倦的感觉慢慢对他席卷而来,他想自己是真的醉了……
从“思恩育幼院”回来之后,殷晓岚让自己痛快地大哭一场。
哭过之后,她觉得心情平静不少。打从知道姜氏企业的敖士骐即是她的“大海叔叔”那刻起,她的情绪始终是痛不欲生,久久未能平静。而她的脑袋也被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给充塞得满满的,使她一时之间也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现在,一切的激动、震惊、不可置信全部过去了,在这寂静的夜晚,她的思维终于开始恢复正常,而她的理智也回来了。
下午她真是太莽撞、太意气用事了。殷晓岚无限悔恨地槌胸顿足,由于她的逞一时之快,而把“思恩育幼院”的处境陷入了更糟的情况,再也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
她想自己下午失控的行为一定恼怒了他,他是不可能再给育幼院任何机会了。
想到院长爸爸、院长妈妈,还有院里的弟弟妹妹们要在这寒冷的冬天被迫流落街头,她的心就好难过好难过,而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再一次不听使唤地泛滥开来。
可是,如此无助的哭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殷晓岚思忖着,她必须想法子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不计任何代价也一定要求“大海叔叔”让“思恩育幼院”继续留下来。
在静思片刻之后,殷晓岚心里似乎有了主意。她首先迅速地整理了个小行李,还包括她的存折,不管时间是否已凌晨了,拿起小行李,便毫不考虑地出门去。
敖士骐记不得自己在黑暗中躺了多久,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酸涩沉重地张不开,他好想好好的睡一觉——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
可是,急促的门铃声催促他醒来,他勉强睁开惺忪的双眼,看了下腕上的表,三点!半夜三更的,会是谁呢?
敖士骐捻亮客厅的灯之后,才踉跄的来到门边打开大门。
“晓晓!”敖士骐作梦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双眼红肿、鼻头被冻红、提着小包包,可怜兮兮的在凌晨三点钟按他家门铃的女孩会是晓晓。如此突兀的景象把他的睡意统统赶到九霄云外了。
“我可以进来吗?”她以柔细、委屈求全的声调问道,与下午的咄咄逼人完全判若两人。
他让过身子示意她进来。
关上门之后,敖士骐对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儿?是谁告诉你的?”就他记忆所及,晓晓是不可能会知道这里的。“
“岳大哥带我来的。”
“这个家伙。”他在嘴里咒道。
殷晓岚急着替岳朋解释道:“你别怪他,是我求他告诉我你的住址的,本来他是要打电话问过你之后才肯告诉我的,可是我不让他打,我告诉他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而且我有很急的事要找你,他不放心我一个人,才送我来的,请你不要生岳大哥的气。”她不希望岳朋为了她而被“大海叔叔”骂。
“算了,这不重要,告诉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