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向后退了两步,避过一剑,斜身切人,立还颜色,抢攻上盘。
“铮”一声暴响,火星飞溅,柴哲崩开刀,狂风似的卷入,剑虹疾吐,“唰”一声刺中白影的右肩。
这瞬间,站在外面的白影发出一声长啸,左右的积雪中人影暴起,五名趴伏在地,利用积雪掩身的白影,在地上发出了暗器,暴雨般向柴哲集中攒射。这中间,有崩簧的响声发出。暗器乱飞中,有三枚细小的暗器,从右后方一个娇小的白影手中发出,无声无息,连破风的声音也难以听到。
被刺中右肩的白影,听到啸声便忍痛用劲向后倒,“蓬”一声躺倒在深雪中,暗器间不容发地从上空呼啸而过。
柴哲毫无防备,未料到四周的雪下藏有这许多人,发觉有警,已无法问避了,暗器如暴雨般从左右齐聚,相距又近,反应再快也无能为力了。
他发觉左右积雪乍动的刹那间,本能地知道有警,大事不妙,不假思索地向上急纵。该死的积雪不受力,上纵必须用劲,双脚疾沉,上纵的起势便慢了一刹那,躲掉了其他的暗器,连用簧管发射的断魂针也被躲掉,却无法躲过娇小白影所发射的三枚小暗器。上升八尺左右,突感到右大腿一麻,他知道糟了,但已无法可施。
“有毒的针类暗器!”他心中暗叫。
他向下急降,猛地伏倒,一把扣住受伤的中剑白影,用剑扣在白影的颈下,站起大喝道:“谁敢上?在下已扳回老本,有人替死了。”
他已猜出这些人不是番人或蒙人,只有汉人方使用各式各样的暗器,所以用汉语喝。
可是,药力已循血脉上攻,搏斗时血液流动快速,毒物又歹毒无比,他只能支持短暂的片刻,喝声刚落,眼前已经发晕,手脚突然发软,握不住剑,使不出劲,“噗”
一声剑失手下坠,身形一晃。
中剑被擒的白影伤势并不重,柴哲无意下杀手,这家伙立即抓住机会,抓住柴哲仍搁在肩的手,猛地俯身,用全力抓紧柴哲的手臂,将柴哲向前摔出。
“砰!”柴哲大背摔背脊着地,被摔出两文外,跌在雪中失去了知觉。
在晕厥前片刻,身躯飞翻的刹那间,他听到一个女子尖亮嗓子大叫:“他中了我的透骨毒针。”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从彻骨奇寒中醒来,有人用雪在他的脸上擦动,冷得令他不住打寒曝。
他看清了处境。这是一座番人用的黑羊皮帐,只是没有设高灶,而起低灶,低灶像是座长型的火坑,烟只能从帐顶的通气孔排出,因此帐中弥漫着烟火味。
帐中点了两盏羊油灯,坐着八个人,穿的虽是番人的装束,露出的头部却表明他们是汉人。八人中,其中一人赫然是个二十余岁的美丽少妇,瓜子脸,远山眉,樱桃小口泛着一丝今男人心动,充满诱惑性的微笑。
他被捆住手脚,侧躺在皮褥上,捆绳像是鹿筋索,捆得他手脚发麻。
一个豹头坏眼,高大精壮的大汉,正用雪揉他的脸面和脖子。
他吸入一口气,突然说:“在下已经醒来了,老兄,省些劲。”
落在这些不明情由便动手杀人的匪类手中,哀求也是死,不屈也是死,反正是死,何必死得像病狗?要死也要死得英雄些,因此他说话的口吻,充满了傲视一切的气概,困顿中仍不失豪气。
大汉无名火起,“叭叭”两声给了他两耳光,怒叫道:“狗东西!你还想在太爷面前逞英雄?瞎了你的狗眼。”
掌力奇重,打得他脑袋发晕。甩甩脑袋,他冷笑道:“你难道以为在下要向你磕头讨饶不成,你才瞎了狗眼。”
大汉再次举手,但被一位脸颊无肉。双耳招风的中年人摇手止住了。中年人盘膝而上,阴阴一笑道:“小伙子,不必逞强,何必自讨苦吃呢?目下你是砧上肉,充好汉也得看看场合,对不对?”
“哈哈哈哈!”柴哲大笑,挣扎着坐起说:“在下已出国门,冰天雪地的季节到了西番,人地生疏,天寒地冻,吃食既无着落,身侧全是饱含敌意,仇视汉人的蒙番,你以为在下怕死么?活得过今天,明天说不定埋骨冰下,来春便可肥土了,除了杀我,你们吓不倒我的,大不了砍掉脑袋,留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姓柴的永不屈服,永不讨饶。老兄,你们也不必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们这许多人倚众群殴,用暗器偷袭,虽擒住我也并不光彩。”
“你的嘴很利害。”中年人冷冷地说。
“你们又羞又恼,是不?”他不在乎地反问。
“咱们别废话了,阁下贵姓大名?”
“呵呵,在下并不想和你们在嘴上称英雄。区区姓柴,名哲,陕西人氏,年末十八,尚未娶妻,闯荡江湖混饭,在成都杀官差,亡命西番。够了么?”他怪声怪气地答。
“你闯荡江湖多少年了?”
“不到一年。”
“你认识几个江湖名人?”
“老兄,你以为江湖名人肯折节下交我这个无名小辈?未免大抬举柴某了。”
“以你的艺业来说,足以跻身于江湖一流高手之林面无愧色,决非无名小辈,令师定是武林了不起的名宿,阁下能见告么?”
“徒忌师讳,恕难奉告。”
“阁下同来的五位同伴,他们贵姓大名。”?
“咦!你老兄似乎知道柴某的底细哩!”
“你先前所看到的坐骑,是梭宗家的第二号人物,梭宗僧格的坐骑,他已成了咱们的俘虏,他全招了。”
“那你还问什么?”
“他是代火里刺哈布尔传信的人,哈布尔也所知不多,所以必须由你加以供实。”
“哦!原来如此。这几个人我也不太清楚。只知一个姓古,一个姓白,一个姓杜、一个姓文,另一个姓得怪,叫端木长风。他们是成都翻云手李家琪叔侄的朋友,咱们在茂州道上邂逅结伴同行,如此而已。”他信口胡扯。
“翻云手李家琪?哦!这人我认识,是黑道上不可多得的重义气朋友。你要找一些人,有何要事么?”
“听说闻香教的两位重要人物到了西番安身立命,柴某因此想投靠他们,中原已无处容身,有家难奔,有国难投,只好在西番安身立命。”
白莲教的人,自称闻香教,不称白莲教,以避免引起官府注意,如果被官府抓住,一律就地斩决,所以不敢公然自称白莲教徒。
“哪两个重要人物?”
“谢龙韬与金宏达。”
“你怎么知道?”
“在下陕西人,与青州近邻,当然知道。”
中年人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道:“世间知道他们两人逃入大漠的人虽然很多,但知道他们逃入西番的人却少之又少。哼!你的消息到很灵通哩!好家伙,在下可得好好逼出你的实情来。”
“咦!你像是知道他们哩!你老兄贵姓?”
“在下当然知道,三年前,在下与谢龙韬是知交好友。在下姓吕,名俊国。”
柴哲心中大喜,却不动声色,笑道:“哦!原来他们之所以进入西番,定是吕兄召请他们的。”
“吕某曾派人促驾,但他们并未到来。”
“真不巧,看来,在下也无法找到他们了。”
“从实招来,你找他们有何用意?”
“在下已经说过了,信不信由你。”
“你的番蒙语言皆可乱真,定然是官府派来的鹰犬。”
“官府派我一个十六岁的人进入西番,岂不是太瞧不起官府了么?老兄,你是他俩人的朋友,居然阻止投奔他们的人,不知有何居心?他两人又不是什么奇男子大丈夫,在下也不一定要投奔他,你老兄瞧着办好了。”
“你这贱骨头不打不会招,来人哪!给他尝尝马鞭的滋味,看他能挺得了多久。”
两名大汉挺身站起,在身旁撩起一条马鞭,冷笑着走近,一个嘿嘿冷笑道:“小子,你招不招?”
“在下该说的都说了,马鞭可不能要柴某胡说八道。老兄,你动手好了。”他泰然地说道。
一名大汉冷哼一声,动手用小刀割开他的衣襟,压住他的双脚。“叭”一声暴响。
马鞭在他的胸肌上开花。
他桀桀怪笑说:“柴某到西番投奔谢金两人,不但要与蒙番为敌,连汉人也成了死对头,甚至谢金两人的朋友也靠不住。算我姓柴的倒霉,生有时死有地,认命啦!
你们有何法宝,施展好了。”
一顿记记着肉的马鞭,在他身上开花,一鞭一落实,只片刻间,他便成了个血人,但他连哼也没哼一声。
美少妇有点过意不去,叫道:“吕爷,不必逼他了,解回山寨,由寨主拷问算了。
明天咱们将与蓝鹃旗的人决战,时候不早,我们得养精储锐,准备明天的拼搏呢。”
中年人点点头,笑道:“云姑娘说得不错,暂且饶他。住手!”
两大汉放手离开,柴哲躺着不动,脸上呈现痛苦的表情,肌肉在抽搐,闭上双目暗中调息。从外表看,他像是昏厥了。
灯火倏灭,众人已经就地躺下了,火坑中炭火熊熊,帐中仍可视物。
两名大汉睡在他左右,监视着他。
“我得先脱身。”他心中不住地想。
他下定决心,先睡一觉再说。
身上的鞭伤小意思。他受得了。安心大睡,将安危置之脑后。
监视他的人久久不见动静,以为他昏厥了,心中戒意渐消,不久也先后沉沉入睡。
练功有成的人,心中就像有一座计时器,想甜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便会自行醒来。
他醒来了,帐外风声呼呼,帐篷都在摇撼。利用火坑的幽暗光线,他双目张开一条缝,小心地打量形势。
妙极了,八个人都睡得很沉。
他的手脚是分开绑的,手和脚都可伸缩自如。
他的双脚一点点向上收,绑在后面的双手一点点向下移,手脚渐渐接近了。
他的靴筒中,各藏了一支长仅四寸的小铁翎箭,手指一触靴简,心中大喜过望,箭居然未被搜走,妙极了。
他悄悄拔出一支铁翎箭,徐徐恢复原状,利用箭镞的锋尖,平心静气地刺割绑在手腕上的鹿筋索。
不好用劲,相当吃力,但为了活命,他必须耐心地将绳索割断。鹿筋索坚韧无比,但在锋利的箭铁一点点切割下,久而久之,一股绳索行将割断,紧要关头,帐外突传来隐隐人声。
“老天爷!别教这些家伙有所举动。”他心中暗叫。
好不容易割断一股鹿筋索,偏偏帐外传来了隐隐人声,柴哲急出一身冷汗,大事不妙。如果让这些家伙发现,以后再也不会有脱身的机会了。
踏雪声已近,第一个惊醒的人是吕俊国,其次是睡在内侧的云姑娘。
柴哲心中暗暗叫苦,停止了一切活动,将小铁翎箭纳入掌心,闭自留意静听动静。
帐外不但有踏雪声,而且有人说话,有个沙嘎的嗓音含糊地说。“寨主可能改变了主意,不然便不会命青松山的人用灯光信号召回埋伏的人。你进去知会吕头领一声,咱们立即拾掇,到青松山听候差遣。”
“好,你们准备上路,召返各处伏桩,我进去知会吕头领。”另一个洪亮的声音说,带有浓重的四川口音。
吕俊国已挺身站起,一面整农一面问:“外面是孟老弟么?怎么回事?”
帐门掀开,进来了一个五短身材的人,用四川口音说“洪头领接到青松山打来的灯光信号,着召返四方的伏桩,火速至青松山下会合,可能有急事。”
“是什么时候了?”吕俊国问。
“四更未,时候不早啦!”
“后帐的姜头领知道么?”
“洪头领已派人前往通知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