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见到她都愣住。
啧！这么旁若无人，现在才看到她？高显明不禁酸溜溜。
打球中的骆家尧穿著五分裤。自从嘲笑过他的“猪毛”，似乎没再看过他穿短裤，现在他又大方地亮出腿，可以想见，他没那么在乎她了吧？
高显明并不气馁。无视于略有窘意的俞美音，她从怔愣的骆家尧手中取走球，边拍边说：
“来比一场吧？上次你弹琴，我没奉陪，这次算是赔给你，怎么样？”
旁观者不知他们的故事，只觉得这女生胆子真大，居然敢向篮球社的大将挑战！？虽然她很高，但她是女生耶！
骆家尧不见欣喜若狂，也不见排斥讨厌，他谨慎地问：
“上次是赌一顿晚饭，这次不是白比的吧？”
“那当然。你还想吃这顿饭吗？”她眨眨眼说：“你赢了，就一起吃饭，你输了就……当我男朋友。”
这是种另类追求法吗？
四周哗然，骆家尧震慑地看著她问：“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想当我男朋友？那就努力赢我啊！”高显明微笑，食指顶著球心转。“你是篮球社的，除非你很想要我马上当你女朋友，那你可以故意输我……当然了，你也可以效法缩头乌龟，不接受挑战。”
表面上是激将法，但谁都听得出，她放出想与他交往的讯息。
这场球赛，争的是主导权。她若赢了，他们马上成为男女朋友，但稍损他男人的尊严，他若赢了，要追她还是甩她，都随他的意。
但他若连比都不肯，那就表示他已死心，不愿与她发展下去，高显明也会落个倒追失败的丑名。她笑得挑衅，心里可是七上八下地。
这只猪还有救没有？
他对她还有兴趣没有？
“好啊！来比吧！”
此语一出，四周又是一阵哗然。骆家尧取回她手上的篮球，就地拍了拍，严肃的脸上看不出喜恶。
屏息以待的高显明，总算放下一颗忐忑心，她绽出了微笑。
只要他肯比赛，她这一著就算赌赢了一半。
这场球赛，两方都打得很起劲。
“骆家尧，放点水嘛！人家这么卖力要当你女朋友，你忍心让人家失望？”
“嘿！他真的放水了！他对人家也很有意思嘛！还假仙？”
四周的男孩鼓噪著。
其实是高显明的实力比想像中要强太多，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挺佩服的。
骆家尧也愈打愈认真。
以前就晓得她的运动神经很好，想不到这多年，她不但没荒废，球艺还更精进。可若真输给了她，那就丢脸了！
心理的压力，加上场边社员们一味起哄，骆家尧频频出错。
他们之间互有领先，形成拉锯战，骆家尧暗暗咬牙。音乐系的女生，体育怎那么强？真要命！
这时现场响起一阵欢呼，骆家尧因为失误，意外输了一球而落败，赢家确定是高显明。
“恭喜恭喜，庆祝情侣诞生！奏乐！铛铛铛铛——”
“顺便送入洞房啦！我们不会当电灯泡的！”
高显明大方地笑了笑，不见腼腆，也不至于得意。她虽然赢了，但更正的输赢还要看男主角，她必须赢得他的心才算。
骆家尧一双眼睛茫茫然，仿佛仍不相信输球。高显明这时终于上前，有些忸怩地对他说：
“谢谢你让我。”
“呃……不、不客气……”他呐呐地说。
众人轰然叫好，鼓掌与口哨声此起彼落，多少给了骆家尧台阶下——篮球社大将为了答应女孩子的追求，故意输球，真是多情种子呀！
人不痴狂枉少年，这么做没人见怪，倒是高显明艺高人胆大，恐怕要让大伙津津乐道好一阵子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也好让俞美音知难而退，高显明瞄瞄不可置信的她。
世上不许再有第二个洪善缘，人前对她好，人后伺机抢走她要的东西，何况抢的又是骆家尧。
休想！
远离人群后，骆家尧得以松口气，但他的神色仍然凝肃。高显明为此惴惴不安地问：
“你生气了？”
他没回答，看著她反问：“你为什么找我比赛？”
能招供这是为了杜绝俞美音的野心，顺便将他追到手的一石两鸟计？虽说赢面不大，只赌他肯比赛就好，赢球还是意外哩！高显明嗫嚅著说：
“想追你啊！那还用说吗？”
刚才赢球的威风完全不见。骆家尧没料到她说得这么直接，有些迟疑地问：“真的？”
她点点头，低声问：“你不想当我的男朋友？”
“嗯……也不是啦，只是，用这种方法，我不太习惯。”太惊天动地了！男生都不见得做得出来。他搔搔头说：“我还以为你又想整我……”
“我才怕你又耍我呢！”她咕哝说。
“那你之前为什么拒绝我？”他仍有疑问。
“谁拒绝谁啊？”她瞪眼。
是谁一听说她“经验丰富”，吓得拔腿就跑的？
上一次，他触碰敏感话题就退缩，这一次，他们又打住。
高显明不晓得他是否仍有芥蒂，坚持处女；骆家尧不晓得她是否真心喜欢他，是否还有其他对象，彼此都有顾忌。
可是，他们又抗拒不了彼此的吸引力。
“好吧！那就让你追吧！”
他一脸勉为其难，但终于有了笑意。
“好勉强喔！”
高显明白他一眼，却也难忍欣喜。
未来，他们之间或许仍有障碍，幸亏他们都愿意一试，也幸亏骆家尧不至于没药救，她才成功过了这关。
他们的恋情，是首练习无数次却依然荒腔走板的协奏曲。当他大奏恋曲时，她意兴阑珊；等她有意起头时，换他以休止符回应。现在好不容易，她神来之笔的怪调，让他顺利地跟上拍，他们总算得以合奏这一曲——
他俩的协奏曲。
第六章
化工系馆的地下室，是全系休闲交谊的重要场合。骆家尧一带高显明进来，马上引起各路人士的注意。
他们的恋情炒翻了天，各种借喻、隐喻的耳语满天飞。
“你猜猜看，舒伯特为什么多写四手联弹，少写双钢琴的曲子？”
“不知道。”
“因为他想接近一个他很爱慕的女人，想制造机会坐在一起弹琴。”
“哦？”
“那你再猜，莫札特为什么少写四手联弹，多写双钢琴曲子？”不等对方回答，问话者就直接说：“因为他想避开有才华但不喜欢的女人，莫札特不想两个人坐太近喽！”
“这是真的吗？”
“我也不知道……就算是真的，比起那个音乐系的，直接杀上球场去追男生，那些古人还不够看哩！”
“嗯，这些音乐家的花招真不少……”
骆家尧豁地起身。
带著肌肉抽搐的笑容，他冲著那些胆敢拿他们恋爱事迹取笑的家伙走去，接著伸出巨掌，“啪”一声当众拍上他们眼前的桌子，一脚还跨上椅子，端出一副流氓痞子样。
“同学，你们对学音乐的有意见？”他指著自己鼻子问。
骆大帅哥人气沸腾，是系上有名的提琴手兼金嗓子。听说他为了追求女友，还上音乐系秀过一段钢琴，被传为美谈；他这么做是将黑锅揽下，与他们杠上了！
好事者想不到骆家尧的反应这么剧烈，他们顿时成为焦点，颇感尴尬。
“不不不！我们只是……开玩笑啦！”
“对对对，只是开玩笑而已！”
其实，他们是看不惯系上偶像被厚脸皮的女人把走，多少女孩更是捶胸顿足。但人家骆大帅哥可不领情呢！
“那也不能泄漏我的秘密啊！”他龇牙咧嘴说。
“什么秘密？”他们齐声问。
“你们怎么会知道小学我为了追她，故意拉她一起练四手联弹曲？这是极机密咧！”骆家尧夸张地说。
太逊了！这招古人早就用过了！捶心肝啊……
哗！骆大帅哥当众自曝八卦，他们的情史可以追溯至小学！？
口哨、惊呼声传出，大家对高显明另眼相看；而女主角只能呆在一旁，眼睁睁看著他脱轨演出，不知所措。
她终于体会向他挑战篮球时，他一脸空白下的心情了。
“小学就暗恋人家啦你？帅耶！”
“真是人小鬼大……”
“还有没有内幕？多说一点嘛！”
“多管闲事的，小心我请吃‘苯乙烯'！”骆家尧皮笑向不笑地撂下话。“鞭子腊烛，铁链手铐老鼠夹……我亲自料理，嘿嘿嘿——”
“苯乙烯”简称SM，恰巧与某种暴力虐待的简称相同，这是化工系流行语，听得高显明一头雾水。
“老鼠夹要怎么用？”
“大概是拿来夹那里——”
“哦——”
背后耳语不断，仿佛为高显明解惑似的，她恍然大悟地忍住笑。对骆家尧的庇护她很感窝心，但也有点不满。
“干嘛搞得这么轰轰烈烈？”出了系馆她问道。
“学你的喽！”他呵呵笑。
“你不讨厌被追？”她试探问。
“不讨厌。”他亲热地将她环住。
“是不是很多人笑你被我缠上？”她不安地又问。
“怎么会？”他失笑。“我高兴都来不及，那些人只是嘴巴不服气，其实羡慕死了！”
别以为男生不喜欢被追。骆家尧的同学朋友当中，不乏吃尽女孩苦头的——像是追了半天，天天请吃饭、管接送，最后女孩居然丢下一句：“对不起，我只当你是好朋友。”转眼投入情敌怀抱，怎不呕死人？
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乾脆一点不是很好吗？
即使输球的那一瞬，骆家尧男人的自尊心稍微受损，但既能跟她在一起，他何必介意？
“你以前都不当我是女生，干嘛要我这种不像女生的女朋友？”她又追问。
唉！翻旧帐了！
他苦笑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
飘逸而不加修饰的长发，简直是濒临绝种的珍稀品；加上她立体分明的五官，高挑的身材，勤于运动的婀娜曲线……
论外貌，她绝不输流行的人工辣妹，论气质、论才华，又远远强了一大截，他那时眼睛长哪里去了？
“小时候我希望你是男的，大家一起打球多好！可是对你的感觉，又跟其他男生不一样。看到你跟那个体育班的讲话，心里就很不爽，更不甘心被你忽视……可能我那时候就喜欢你，只是不知道而已。”他顿一下又说：“再见面以后，你变了很多，我很不习惯……应该说，我从来没把一个女孩子当成女孩子喜欢过，所以不习惯，可是就算被你讨厌，我还是想见你……”
她专注聆听的表情让他有些尴尬，他忙改口问：
“你呢？你又为什么想追我？”
“看到俞美音接近你，心里觉得怪怪的，那时候才晓得……”她杀风景地顿住，耸耸肩又说：“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赢球了！”
哇咧！如果他以后的每场比赛，都用这招催眠自己，是否也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俩交头接耳，旁若无人，让篮球社社员们又羡又妒。无聊闲人看不惯，上前酸溜溜地说：
“看看你多幸福！不必去追，女朋友自动送上门。像副社长，喜欢一个学妹，竞争对手一大堆，结果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追人家咧！帅哥，你很跩嘛！”
骆家尧紧张地朝他使眼色，忙又观察高显明的表情，怕她生气。
哪知她不但不生气，还环住骆家尧的臂膀，笑眯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