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在意着那件事情,他根本就还没原谅她;就算他人在这里,他的心,却已经离她好远好远。
月影的沉默,全看在冷天昊眼底,他一路无语,步伐沉稳地将她抱回了病房。
搀扶着她躺好后,他细心地替她拉上被子,还从柜子里取来一床毛毯,卷成一捆垫高她的伤脚。
唐月影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底仿佛滑过一道暖流。
天昊一直都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只可惜那时候的她太粗心、太愚蠢,才会忽略了他对她的好。她不埋怨他的冷漠,因为犯错的人从来都是她自己。
“这样可以了吗?”冷天昊仔细整好了被褥,才体贴地问道。然而,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抬眼,看见了唐月影低垂的脸。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月影依旧没回话,只是缓缓地摇着头。
总是这样,她的情绪,就像绑了一根线在他身上,轻轻一扯,他便警觉。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温柔体贴只会让她更加地难过。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说着,他提起脚,转身便要往门外走去。
“等等!”唐月影忽地拉住他衣角,冷天昊一怔,停下了脚步,就这样背对她站着。
“你,还好吗?”
“什么意思?”
“那件事……我偷了你印章那件事,公司有没有为难你?”天昊至少该骂骂她的,这样,她的心里起码会好过一些。
终于还是让她知道了,原想一肩扛下的。
“那件事——”冷天昊垂眸,犹豫着该怎么同她开口。“我已经处理好,你用不着再担心了。还有,顺便通知你,下个月开始你就到企划部去报到,人事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不再是你的主管了。”
月影的手,悠悠地松了开来。他说什么?
他——真要做得这么绝?
“为什么?”禁不住心痛如绞,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天大的错,也有偿完还尽的时候,他,怎能狠下心不留一丝机会给她?
她的啜泣声,声声刺痛了冷天昊的心,他紧闭着眼,仿佛这样便能武装自己,让一切变得无所谓。
“这么做,是为你好,你是个大学生,当助理太委屈,你该有更好的发展才对。”他说着,好似她只是个曾经为他做事的员工。“企划部的陈经理是我同窗,你曾是我底下的人,过去之后他应该不会为难你才对——”
“够了,我拜托你别说了。”月影捂着耳朵,一张泪湿的脸苍白得骇人。
初见时的喜悦已然消逝无踪,她心碎地想着,原来,他是来道别的?她能感觉得出来,只是,却无力阻止。
“我们,非得要这样吗?”非要把对方伤得体无完肤、身心俱创,才肯罢手?
月影哭断了肝肠,她知道,这辈子已经得不到他的原谅。
非得要这样吗?冷天昊也沉默了。
从来都是造化弄人,他,又岂有反抗的权力?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他希望能早一步走进月影的生命,然后,紧紧地抓住她,再不放手。
他眨眼,深吸口气,心情已然平静不少。
“你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语毕,也不回头,他直挺着背脊,毅然决然地走出了病房,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情网……
第十章
“恭喜你,终于可以出院了。”
“对啊对啊,好不容易等到你出院,怎么样?打算怎么犒赏我们两个‘劳苦功高’的大恩人哪?”
李萍萍边收拾着杂物,边邀起功来,而一旁的冷天旭只是笑着,没有和她一同瞎起哄。
唐月影已经换上自己的休闲服,手里抱着一个塑胶面盆,回头膘了她一眼。
“你还好意思说咧,多久才来看我一次?哪次来不是待不到两个钟头就落跑了?人家冷大哥可是每天都来照顾我,还外加热腾腾的便当,他才是我真正的大恩人,你呀,靠边站吧。”说罢,她还送了李萍萍一个大鬼脸。
只儿李萍萍一手叉腰一手指人,吱吱喳喳地怪叫道:“唉呀呀,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我每天烧香拜佛祈祷你快快好起来,你又看见了?哼,再怎么说,我也好过那个冷天昊吧!”要比,她的男人还更绝情呢!她一次也没见他来过。
闻言,月影收起了笑,她好不容易才伪装出来的轻松,瞬间就瓦解了。
那天之后,她接连失眠了好几夜,心头像被针扎似的痛。冷大哥说,他已经搬去外面住了,如今家里头冷清得很;萍萍也告诉她,天昊突然请调中南部分公司,现在只等上头批准的公文下来。
他,真是铁了心肠要离开她,否则何须如此?
“萍萍!”冷天旭责怪地看了李萍萍一眼,看得后者缩起了脖子,猛吐舌头。
她的话,挑起了月影的旧伤,那憔悴消瘦的脸庞,教人看了着实不忍。
冷天旭叹息了。
是他的错,他的冷漠与疏离导致了家人感情失和,导致弟弟天昊对他的误解,更间接地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他从来都不想伤害谁,如今,却伤遍了周遭人的心——
“月影,你别难过了,那种男人不要也罢!”李萍萍环住月影的肩,试图减轻好朋友的痛苦。
一旁,冷天旭静默着,良久,他抬眼。
“月影,你是真心想和天昊在一起,无怨无悔?”
唐月影听懂了,她抱着一线希望,欣然点头。
“不后悔。”她后悔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失去了天昊的心。
“那好,我就试着帮你一次,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这步棋,会走得十分惊险。”
至于能不能成功,那就得看月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了。
早上,公司召开了董监事会议。
会议地点在十六楼,对于在底下办公的人员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除了它的议事结果——
“老大,你听到消息了吗?”刘班长像阵风似的卷进办公室。
冷天昊从笔记型电脑前抬起头,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平静无波。
“我刚才听到一个风声,好像董事会已经对上次的事作出决议了。”等不到冷天昊的回应,刘班长径自说道。“王秘书方才偷偷告诉我,大老们决定把你的实习期限再延长两年,也就是说,你的请调没被批准,还是得在这儿继续当经理。”
这到底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刘班长也搞不清楚了。
“是吗?”听完,冷天昊面无表情地继续埋首公事。
这个结果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早在当初,他毅然决然地扛下那个烂摊子时,就已经料到公司必定会对他作出惩处;撤职也好、降级也罢,反正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今听到董事会作出这样的决定,他似乎应该要庆幸才对?
冷天昊漠不关心的态度,让刘班长看糊涂了,正要开口说话,门外又冲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急惊风。
“不好了、不好了,冷经理……刘班长?!”李萍萍瞪着眼。
他怎么会在这儿?光一个冷天昊就够难应付了,现在又多了一个精得像狐狸的刘班长,她的戏还要唱吗!
李萍萍两只细长的眼东瞄西瞧,要走嘛,没借口;不走嘛,又怕自己紧张起来坏了事。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进来也不敲个门。”刘班长轻斥着和自己一个德行的属下。
“呃,那个……”糟糕,进退两难了。
就说她不是块演戏的料嘛,那两个人偏不信。
冷天昊抬起了头,一双锐利的眼对上她心虚的眸子。“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知道你是藏不住话的。”
李萍萍额头冒汗,嘴皮子要笑不笑地牵动着。
她要有什么事,那两个人得赔她医药费外加收惊红包。
“是,是关于月影的事——”她咬到了舌头。因为桌子对面,冷天昊的眼睛眯了一下下。
“她已经不是我的助理了。”冷天昊冷冷地提醒她。
一旁的刘班长跟着翻了个白眼,拜托,他还以为是什么大新闻咧!
“可是、可是她要嫁人了,这你也不管吗?”李萍萍鼓足了勇气说道。然后她闭上眼,等着听他们俩一齐哄堂大笑。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过去。
咦?没听见任何的声音,奇怪了。
她睁开一只眼睛偷瞄,这一看不得了,差点没吓破了她的小胆。
冷天昊寒着一张脸,好冷,四周的空气都快结冰了。他犀利的眼神像把刀,直直砍进李萍萍本来就很衰弱的心脏。
“你说,唐月影要结婚了?”他慢慢地勾起嘴角,却一点都不像在笑。
“我没有骗你,真的,冷经理你要相信我——喔……”李萍萍愈说愈是心虚。
“跟谁?冷天旭吗?”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啦!反正你快回家去就对了。”李萍萍边叫边冲出了办公室,逃命去也。
刘班长神经紧绷地站在原地,他刚刚真的差点笑了出来,幸亏没有,否则现在尖叫着冲出去的不只李萍萍一个人。
冷天昊感到体内的血液在逆流,脑袋一片空白。
公司替主管准备的办公桌绝对够大,不过那部倒了八辈子霉的笔记型电脑还是飞出了桌面。
结婚?!那天还见她哭得死去活来,才几天而已,月影就决定要结婚了?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她绝对会后悔的,她根本就还不了解冷天旭的为人,居然就敢嫁给他?
“这个白痴!”冷天昊握拳,狠狠地低声咒骂。
他不会去管她的,那是她咎由自取的,就让那个笨蛋去自食恶果算了。
冷家古朴的老洋房,今天看起来竟特别的花哨。
老旧的木门上,张灯结彩,连油漆都已经仔仔细细地重新粉刷过;院里的杂草已然换上五颜六色的各式花儿,连金的、银的气球也来凑热闹,在落地窗前兜成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拱门。
这些个排场,可都是冷妈妈的精心杰作。远在美国定居的两老一听见儿子要办喜事,乐都乐昏了,买了机票便奔回来。
这会儿阿猫阿狗、亲朋好友全都到齐,上门来恭贺了。
“怎么办?楼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呀!”新娘子唐月影站在二楼的卧室窗前,撩起窗帘的一角,偷观着楼下人声鼎沸、门庭若市的空前盛况。
不是说好了只请他的父母前来观礼,不摆酒席、不必宴客的吗?
怎么现在情况完全相反,前来祝贺的人潮都快把大门给挤破了。
“抱歉,我爸妈就是喜欢热闹,这点我早就跟他们提过了,可惜拦都拦不住,只好由他们去了。”冷天旭站在一旁,同样是满脸的无奈。
他身上穿着黑色礼服,白衬衫的领口上扎着一只暗红色领结,一头浓密的长发梳理得整齐服贴,看上去确实喜气洋洋。
只可惜,他不是真正的新郎,他的新娘也不是眼前这个如坐针毡的美丽女子。
唐月影双手无意识地搓弄着裙摆上手工缝制的珍珠;剪裁利落的象牙色婚纱,将她天生的好肌肤衬托得更加粉嫩透明。上了淡妆的清丽小脸上,一双闪耀着粼粼波光的大眼睛,正慌乱无助地眨着。
“怎么办?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她语无伦次地哺前自语着。“万一……天昊没来,那、那还要不要请客呀?还是别玩了吧,我……我来装病好了,看能不能把这婚礼延后几天再说。”她说着便倒向床铺,当真装起了病人。
“哎呀!你别在这节骨眼当起缩头乌龟好不好!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