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静之处。
“永璜,你怎么大白天就跑来了,万一让人撞见该怎么办?”
“你不要担心,是皇阿玛允许我来见你的。”他轻笑道。
“皇上允许的?可你不是被圈禁不能出来吗?他为什么会突然让你来见我?”心里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她连忙抓住他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对,锦珞,我要出发前往大小金川了。”
她没听清楚,愕然问道:“什么,你说你要去哪里?”
永璜解释,“大小金川的战事陷入胶着,我要前去协助傅恒叔解决战事。”
愣了好半晌,锦珞才醒悟过来他的意思,艰涩的出声,“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去前线打仗?”
他颔首道:“锦珞,我要求皇阿玛将我和宜瑛,以及你与永瑱的婚事,往后延三个月,你放心,我会在十一月时赶回来,那时候,应该来得及与你一起离开。”
她不敢置信的问:“难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才用前往金川做为条件,向皇上交换延后我们的婚事?”
“若是不这么做,我必须在一个月内迎娶宜瑛,你愿意吗?”
“我更不愿意你上战场呀!战争有多凶险你知道吗?随时都会死掉很多人,万一你发生了什么事的话,我该怎么办?”她心头倏然一凛。
莫非他会在大小金川那里出事?所以史书上才会记载他会在明年死去。
锦珞骇然的抓住他的手臂,央求道:“永璜,你不能去金川,答应我,你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她忧惧的神色让他很意外。
“因为、因为……”不能说,她不能告诉他,史书上记载他只会活到二十三岁的事。“总之,我不放心你去那么险恶的地方,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的。对了,昨天刘大人托人转交给我一封信,告诉我他推算出了太阳风暴的时间了。你看,我本来正准备要去托人把信转交给你。”她将手上那封信递给他。
永璜接过信,没有立刻拆开,问她,“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二十三日。”
“那么我会在那之前赶回来。”
“不,我不要你去金川,你听不懂吗?你不准去!”见他竟然还是打算前往金川,她急得快哭出来了。
她罕见的任性让他很疑惑。她一向不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
他拥她入怀,温柔的安抚,“锦珞,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前往金川,我一定会万分小心,不会出任何事,你安心在这儿等我回来好吗?你这样子,会让我一路上都牵挂着无法放心。”
“永璜,答应我你不会去金川,不要去……”她咬着唇埋进他怀里,担忧的哭出声。
“锦珞,你在害怕什么?”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担心的抬起她的脸,仔细审视着她的神情,想看出让她如此失常的原因。
“我怕……”她呜咽的泣道:“你再也不能回来了,再也无法陪我回去,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回去我的家乡,你不能食言,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明白了她脸上此刻每一滴泪水都是为了忧虑他的安全而落下,他心疼的一一轻吻去她的眼泪,柔声保证,“锦珞,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我答应过你的事,我全都记得,也会做到,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带你一起走的,到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来,笑一个,祝我一路顺风,让我放心出发。”
“我……”见他还是不肯听她的劝,她焦急哽咽的说不出话。她记得以前看过电视剧,那场大小金川的战争很难打,死了好几个赫赫有名的将领,他这一去要她怎么能不担心。想起史书上记载他在孝贤皇后过世的第二年便会死去的事,她根本无法安心送他离开。
第8章(2)
她抓紧他的手,红着眼眶道:“永璜,为了我,你能不能不要去?”早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在五台山时,她便该坚持跟他离开的。
“锦珞,我这一趟正是为了你而去的。”她这万般的不舍,让他的胸口涨满了热烫的情绪,若不是为了他们两人的将来,他真想答应她不去了,他好不舍得看着她如此泪涟涟的模样。
他的锦珞一向都是聪慧而开朗的啊,这样的眼泪不该出现在她脸上。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去可能会、会……”她哑着嗓,停下了没说完的话。之前一心一意想带他离开这里回去现代,以为这样就能帮他逃过死劫。可是也许她根本就无法扭转早已注定的命运,才会让他们连番遭遇了这么多波折,最后导致他必须前往战火连连的大小金川。
“会怎样?”见她说到一半便突然收住话,他不解的接腔问。
锦珞转过身背对着他,怕自己会对他脱口说出他会在二十三岁死去的事,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不想让他背负着这样沉重的死亡阴影。
“锦珞。”他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今天的她真的太反常了,让他很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头,“没有。”
永璜温言安抚她,“我们四个人的婚事皇阿玛已往后延了三个月,所以,你现在只要安心在宫里等我回来就好,你也见识过我的武功不是吗?凭我的武功,自保绝对绰绰有余,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非去不可吗?”她吸吸鼻子问。
“是,我想看你笑着送我离开。”
抬起泪眼看他,明白自己阻止不了他,她只能如他所愿,勉强挤出一抹笑。
“永璜,我等你,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会在这里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我一定会回来,你等我。”他捧着她的脸深深一吻,宣誓他的承诺。
哐当一声,瓷杯碎裂的声音响起,里面的热茶泼了一地。
锦珞这才慌张的回神,“啊,老佛爷,有没有烫到您?”仔细一看,她发现热茶没有溅到太后身上,这才放下了心,吩咐宫女将碎片清走。
太后蹙眉叨念,“你呀,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不是打破碗就是打破杯子,要不就是傻傻的看着外头发愣。”
“我……”
见她支支吾吾的,太后索性问道:“是不是因为永璜去了大小金川,你在担心他,所以晚上睡不好,白天也吃不下?”
“老佛爷……”见太后一语道破她这几日来的情形,她轻咬唇瓣低下了头。
太后叹息一声说:“唉,若是当时哀家早点告诉皇上你和永璜的事,事情也不致变成今天这样,这真是天意弄人,不过你也别担心,哀家听皇上说,连十个顶尖的大内高手都不是永璜的对手,这趟去,永璜不会有事的,那孩子能装傻瞒骗咱们十几年,可见他的心性坚忍,而且聪明绝顶,才会这么多年来都没露出破绽。”
“这些锦珞都明白,可就是……没办法不担心。”只要一想起史书的记载,就像根刺一样,让她心惊胆颤的如鲠在喉。
可这事她却谁也不能说,只能自己暗暗焦虑,夜夜祈祷,希望他能如他的承诺那样平安归来。
太后沉吟片刻,她也是女人,也曾经年轻过,所以能体会锦珞此刻的心情,她细想了下道:“锦珞,哀家恩准你出宫去散散心吧,也许心情会好点。”
“谢老佛爷。”锦珞福身道谢。此刻她真的需要出去透透气,转换一下心情,待在这皇宫里,让她无时无刻不去想到永璜的事。
没想到她一离开皇宫不久,就有人追了上来。
“锦珞。”
她回头,登时宛如见了仇家,横眉竖目的狠瞪一眼对方后,便扭过头不想理会那人。
永瑱走到她身旁解释,“老佛爷吩咐我来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保护,你走。”看见他,便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永璜不得不前往大小金川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人。
要不是他不顾她的意愿让皇上下旨指婚,如今永璜依然安好的待在宗人府里,等待十一月时和她一块离开,而晚上时,还能悄悄溜出来与她相会。
可现在呢,她和永璜却被迫得分隔千里之遥,让她日日夜夜为他的安危牵肠挂肚,没有一夜好眠。
从永璜离开的那一天起,她的心里就没了晴天,她拚命压抑的忧虑,快让她崩溃了,因此只要一想到这些都是他害的,她就没办法再端出任何好脸色对待他。
永瑱沉默的看着她,此刻她那双明润清亮的眼里充满了对他的恨意,彷佛拿他当杀父仇人一样看待,这让他很愤怒,却没办法对她发作,因为他早就知道她对永璜的心意,却仍执意要皇上指婚,以致惹来她的怨怼,原也不能怪她。
可他就是不甘心哪,不甘心她的心、她的眼里没有一点他存在的可能,哪怕只要她对他有一丝丝的情意,他也会乐得高兴许久。
见他还忤着不走,锦珞不禁怒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现在只要看到你,我就……”没有办法原谅!她恨不得狠狠的扑上去痛打他一顿,若非他的强求,永璜也不至于远赴金川,万一他……
她倏然一震。莫非她从两百多年后的时空来到清朝,不是为了要帮助永璜逃脱死劫,相反的,却是给他带来不幸?
因为若不是与她相恋,永璜也不会为了要延后婚事而前往大小金川。
锦珞震惊的醒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她想起那天在五台山上,他也是为了出手救她而暴露了身手。
是她!是她害了永璜,不是永瑱,也不是任何人!
若是她没有出现在这个时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锦珞?”永瑱担心的叫她,她说着突然住了口,接着宛如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脸色发白,唇瓣轻颤,身子摇摇晃晃着彷佛要昏倒似的,他连忙伸手扶住她。
她木然的看了他一眼,挥开他扶着她的手,不发一语的静静往前走去。
她神智一片空白,不论一旁的永瑱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响应,空洞的眼神彷佛谁也看不到似的,只是一直走着走着。
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永瑱皱起了俊眉,不放心的跟着她。
跟了她半晌后,她突然在雍和宫前停下了脚步,眼神眨也不眨的朝里面望了好半晌,才举步走了进去。
永瑱见她来到雍和宫,心下诧异,但仍跟着进去。
这里已被改成喇嘛庙,里头安置了好几座佛像和供奉佛像的大殿。
锦珞没有进去大殿里,而是直接来到一处转经轮前。
经过的一名年轻喇嘛似乎认得她,双手合十的朝她微笑,“锦珞格格又来转经轮呀。”
她轻轻的颔首,走过去,伸出手转动经轮。
两年多前,她大病初愈之后,便跑来这里,试图藉由转动经轮回到现代,可是不论她怎么转,就是无法回去。
后来有一名喇嘛教她在转动经轮时,要同时念诵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叭弥吽”,便能与佛菩萨相应。
那时,她连续来转了好几天的经轮,也念诵了好几天的大明咒,祈求能够回到现代,可是她依然还在这里。
现在她不求回去了,她伸手转动经轮,喃喃的念诵着大明咒,祈求诸佛菩萨,只要能让永璜平安回来,她情愿一辈子都不回去了,只要他能安好的归来,她宁愿一辈子留在这里。
她从晌午一直转到日暮时分,任何人来劝她休息,她都不为所动,一直转着经轮,一直诵着大明咒。
“锦珞,够了,该回宫了。”永瑱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拉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