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决不落井下石;不交,你们的命肯定是保不住的,而我们,只是接收地盘的时候有点麻烦而已!总的说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们想想,事情是不是这样的!”
于成和洛秉祥沉默着,思考着谢四的话,忠义此时摆在他们心中的天平一端,而那边,则摆放着他们的生命。
“于成,我记得你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吧!至于,洛秉祥,你以为你在外面养了一个小老婆,生了一个儿子,掩着藏着,就能瞒过我们吗?”
“你们!”
两人几乎同时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黑豹。
“豹哥,不用这样,我相信,于大哥和洛大哥都是明白事理的人,只要他们识做,我们也不用这样做的!”
谢四笑着说,手中的点着火的木柴轻轻敲着铁桶。
“好,算你们狠,我把帐本交出来,只要你不动我的家人,至于我自己,要想奢望你们饶一命,我知道那不可能的。”
在洛秉祥这样说的时候,于成也说出了同样的话。
谢四轻轻一笑,黑豹则哈哈大笑起来,叫身旁的小弟。
“你们还愣着什么?快点把这两位爷放下来!”
马永贞目睹着这场戏,转过身对艾老二说。
“呆会,他们把东西交出来后,把这两个人交给钱局长,他需要两个人来交代,毕竟死了好几个人。”
“是!”
艾老二低下头,然后,看见马永贞穿着黑色布鞋的脚消失在视线中,当楼梯那边响起下楼的脚步声之时,他才抬起头。
这个大哥,越来越有威势了,身上散发的力量,有时甚至让身边的人不敢大声呼吸,有谁能想到呢?一两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拉黄包车的苦力!
第二十八章 戴春风
吴凇区,大宝赌坊。
下午三点过一刻。
戴春风站在赌大小的赌桌前,铁青着一张脸,手里拿着的十块大洋是他全身上下仅有的财产,现在,已然被手心里的汗水所濡湿。
“买定离手!”
荷官拉得长长的声调在他耳边回响,他犹疑着,把大洋放在大上面,已经连开了十一把大了,而之前,他一直在下小。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睁开眼,此时,荷官的手对他来说,就像命运之手一般。
“等一下!”
一个声音在一片屏息静气的等待中响起,一个人挤进来,站在他身旁,把一个大洋放在了豹子上面。
戴春风转过脸,视线落在那后来者微笑的脸上,就那样定在上面了。
“许先生!”
许文强笑着向他点点头,荷官提着色钟盖子的手缓缓升起。
戴春风顾不得和许文强寒暄,目光紧紧地盯着揭开了盖子的色钟,那里,三个粉红色的一点并排靠在一起。
“豹子!”
惊叹声齐齐响起,掩盖了荷官的声音,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个后来的幸运儿身上,可惜,他只压了一个大洋,这样获得二十四倍的赔偿,也只有二十四个大洋而已!
“许先生,幸会!”
戴春风强压着内心的沮丧,和许文强打了声招呼。以前他是叫许文强文哥的,后来改了称呼,一是因为这样的称呼江湖习气重了点;二是他的年龄比许文强要大,这样叫不合适。许文强让他叫自己文强,戴春风觉得这样也不是很好,最后,折中一下,戴春风按照一般人那样叫他许先生。
“春风兄,说不上幸会,小弟是特地来这里找你的!”
“哦!那我们出去谈。”
“不再玩玩?”
“不玩啦!许先生不来找我,我也要离开这里了,说出来,不怕你笑,我输光了!”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走出了大宝赌坊的大门。
外面的空气是要清新许多,戴春风不由狠狠地吸了几口长气,双手揉了揉滚烫的脸颊,笑着对许文强说道。
“许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许文强稍稍整理一下自己头上的帽子,淡淡地说道。
“我去过你住的那里,你那位亲戚说,你肯定在这里。”
戴春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往旁挪了一步,一个看上去就知道和他同样输得精光的家伙,从他和许文强之间穿过,重重地向地面吐了口浓痰,回头望着赌坊的招牌,咒骂了一句,扬长而去。
每天,这样做的人或许不在少数,站在门口的看场并没有说什么。一个家伙走上前来,和戴春风套着近乎。
“怎么样?戴爷,今天收成好吗?”
戴春风把灰色西装的口袋掏了出来,在那人面前晃了晃,一切尽在不言中。许文强注意到,他几次与戴春风碰面,他身上永远是这一件灰色的西装。
“对了,许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许文强瞧了瞧四周,突然刮来一阵风,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重新在空中飞舞,许文强的目光穿过飞舞的叶子,落在对街的一个茶馆。
“我们到那里去谈谈吧?”
※※※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人喜欢的茶都是铁观音,在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两杯热气腾腾的铁观音摆放在两人中间。
“春风兄似乎非常喜欢赌钱?”
“说不上喜欢,一点小嗜好!”
许文强微笑着看着他,他干笑两声,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
“许先生不是外人,我就给你说实话吧?我这人并没有多少其他的嗜好,就是喜欢赌点小钱,在浙江打流的时候,靠这一手小玩意,很是维持了一阵生计。”
许文强揭开茶杯盖,在茶碗边沿刮了刮。
“春风兄,书念得多吗?”
戴春风笑了笑,掩饰自己脸上浮现的惊讶,他没想到许文强会问他这些事情,好一会,才回话。
“我上过私塾,念过小学和中学,当过兵,还读过一阵师范,做过一段时间的教师,这些说起来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不像许先生是留洋回来的大人物。”
戴春风面对许文强,心里总暗藏一丝自卑感。这种自卑感他藏得很深,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
“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一句话,你也曾经回答过我,这句话是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你那次的回答不是我想要听见的,所以,今天,我再次问你这句话,希望能听见不一样的回答。”
戴春风的心沸腾了起来,某种类似于野心的情绪在他胸间如飓风一般刮过,他无法集中精神,无法思考许文强问这话的意思,他只是凭直觉觉得,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或许降临了!
他沉默了一会,把内心的激动强压下去,然后,平视许文强,慢慢说道。
“虽然,我没有多大的学问,也一直在流氓地痞中打流,甚至,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然而,说实话,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直相信,只要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能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情来!”
“具体想干什么事情呢?”
戴春风双拳握紧,放在桌子上。
“为了我们唐人不再被洋鬼子欺负,不再走到哪里都低人一等,为了把租界开到洋人的国土上去,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戴春风的确仇恨外国人,外国货,虽然这不代表他不穿时髦的西装,抽洋烟,用洋火。不过,他之所以显得义愤填膺地说这些话,还是为了投许文强的所好。他知道,在这些革命党人的心中,国家,民族所占的分量非常之重。虽然,他也爱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民族,然而,他更爱的还是自己。不顾一切往上爬,成为人上之人,掌握许多人的生死,让那些从前轻贱他,看不起他的人害怕,这才是他真正的梦想。
许文强听了他的话,脸上没有浮现出丝毫的激动之情,这一点,出乎戴春风的意料,他小心地观察着对方,瞧着对方悠闲自在地端起茶碗品茶的样子,心里面难免有些狐疑。
“喜欢赌博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戴春风完全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被扯到赌博上去,他想了想,点点头。
“人生其实就是一场赌局,跟别人赌,跟自己赌,跟老天爷赌,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去赌自己的前程吗?”
戴春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很好,上次军火那单事情你做得很好,所以,陆先生叫我来问你,你愿意加入民党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做你的入党介绍人。”
任凭戴春风怎样压抑,他脸上的神情仍然显示出了他内心的激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此之前,有个任务要交给你,希望你能把它办好。”
“说吧?是什么任务,我一定能把它办好!”
戴春风做出一种上刀山下油锅也在所不辞的表情,有一分做作,当然,也有九分这样的信念,对自己,他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建立在一丝自卑身上,说是自大也不为过,当然,他是不可能这样认为的。
许文强把一个黄色公文袋从大衣兜里拿出来,递给了他,说道。
“这里面有两个人的照片,也有他们的地址和详细资料,从今天起,你要负责监视他们,他们每天去些什么地方?见些什么人?我都要知道。我知道你有一帮人,不过,如果他们帮不上忙,或人手不够,我可以派人来协助你!”
戴春风低着头,把资料从从公文袋里拿出来,听到许文强这样说,忙摇摇头,说道。
“我不需要有人帮忙,做这样的事情,我有自己的方法?”
“那就好!”
“张尔雍,卢天佑。”
戴春风看着那两张照片,小声地念道。
“先收起来,回去再仔细瞧瞧,一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地地方,就通知我,如果在静安路的房子里没找到我,就去大升旅馆的帐房处留话,公文袋里有联络暗号,你把它记熟后烧掉!”
戴春风点点头,把公文袋塞进西装口袋里。
许文强又递了一个纸袋给他,他疑惑地望着许文强,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这里,有一些钱,不是很多,是你的活动经费,省着点用,不够了,就告诉我。”
戴春风也没有多做客气,全身上下分文没有的他,这笔钱不管有多少,都让他松了一口气,他认识的那些家伙,如果要指使他们,这纸袋里的东西就缺不得。
“春风兄,你先走吧,我一会再出去。”
“好的!”
戴春风点点头,往四周瞧了一眼,摇摇晃晃地下楼而去。
许文强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楼梯口才收回目光。他知道那人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现阶段,他需要这样的人,暂时也能掌控,至于,以后怎样?只能以后再说了。
戴春风?
这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的?是哪里呢?却一直想不起来,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听到这个名字以来,就一直在想,直到现在,仍然想不起来。
或者,是错觉吧?
第二十九章 工人夜校
乞丐罗老头在回到郊外那座破庙的窝之前,一定会在老街的张家巷巷口停留一阵,那个时间,一般在傍晚六点左右。
那天,也不例外,当罗老头披着那件破旧的烂棉袄,缩在巷口躲避冬日的寒风时,时间正好是傍晚六点。虽然,罗老头没有怀表,时钟,甚至,就是让他看着时钟,他也不知道那上面那些针指着的是什么刻度,代表的是什么?每一天,在这个时间,他仍然会准时出现在那里。
快来了吧?
罗老头哆嗦着身子,伸着头,一直望着老街。
风刮得非常急,干而冷,灰尘伴着落叶飞舞,街上的行人大多低着头,行色匆匆。
终于,焦急等待的罗老头脸上出现了一丝喜色,虽然,在旁人的眼中,根本无法在那张满是污垢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来。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