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还会是他想太多吗?
直到有一天,亲眼目睹另一个男人送她回来,在她家楼下亲密吻别。
心房重击、疼痛,他恍然明白,她的意图。
虽然很悲哀,但他真的懂了,懂她这些日子在“忙”什么。
忙否认、忙逃避、忙——和他撇清关系。
她一直不断、不断地强调,她不爱他,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他也不该爱上她,他怎还能不懂她的用意?
当晚,他前所未有地平静,问她:“你想结束吗?”
她错愕,愣愣地看着他。
这原是她的用意,一旦他主动起头了,她却怎么也答不出口。
“我……我不知道……”她心慌意乱,无法干脆俐落地点头。
“无所谓,你自己想清楚。上一回,我先转身走开,这一回,换你来决定。”他一直很愧疚,那一次争执后冲动地转身离开,赌气与她冷战,却让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所以这回,他将决定权交给她。
“结束还是继续,由你一句话,在这之前,我不会离开你,可是一旦你开了口,我绝不会再回头。”
即使,她刻意由着其他男人追求,暧昧不明?
即使,她一辈子也不开口,任由他立场难堪?
他对她太好、太包容,纵容得毫无道理,一瞬间,她只觉鼻酸。
那一夜,他们疯狂做爱,彻夜燃烧激情。
她从没像这一夜,如此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付出。
他从没像这一夜,如此热烈纠缠,淋漓欢畅中透着一丝绝望。
很明确了,她再迟钝,都不可能察觉不到,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看待她,他眼中的情意假不了,对她更不是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他很认真,认真到令她愧悔、不安,潜意识只想逃开。
以往,寂寞相伴,她可以说服自己是互取所需,而现在呢?天平已经不对等,一切都变了调,超出她原先所预期,她……害怕,也给不起他要的。
“关梓齐,我想谈恋爱了,谈一段,正常的恋爱。”
正常的……恋爱?
原来在她心目中,他与她,一直是不正常的,原来,她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关系。
“所以呢?”他面无表情,平静得不透一丝情绪。
“我们结束。”终于,她把话说出口。
他点头,房里房外,各据一方,他不开口,她也不急着关上门,握着把手,指节微微泛白,等待他一言半语的表示。
她想,他会相当震怒,换作任何人,都有权利生气的。
“为什么?”他顿了顿。“我想知道,为什么?”
最起码,他有权问这一句吧?还是她认为,他连问的资格都没有?只是玩玩,结束后一拍两散,不需任何交代?
她为难,不知如何启齿。
“我要听实话。”
就因为一句“我爱你”吗?
所以她便吓得避如蛇蝎,将他由生命中彻底驱逐?
他嘲讽地想。
“你……关梓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认真了?”
“是。”一直都没假过,他从不否认这一点。
没料到他会答得如是坦白,她反而愣住了。“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你不要忘了,我大你四岁。”她点出两人不适合的地方。
“三岁多一点。”她自己说的。
“我是你哥哥的前女友。”别人会怎么看待他?又怎么看待她?她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别说关家那一票人,光是自己这一关她就过不了。
“分手了不是吗?”
“我年纪不小了,无法再陪你玩下去,我想稳定下来。”
“你要结婚,我随时奉陪。”这更不是问题。
她倒抽一口气。他回应得太果决,没有一丝迟疑,果然……他认真了。几时的事?她竟从未察觉……
“我们……生活圈……差异太大……”她硬着头皮挤出这句话。
“或许说,我配不上你。”她是这个意思吧,藉由另一个配得上的男人,来让他明白这一点。
被他低讽的口吻惹毛,她口不择言,躁郁地吼出来:“不然你还要我说什么?因为你是关梓群的弟弟,我们就永远不可能,我只是寂寞,刚好你出现了,填补分手后的空虚,我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也许还有一点点报复的成分,报复关梓群让我伤心……所以、所以……”
“那就继续利用呀,何必客气?”
这是什么意思?讽刺她吗?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爱你,你付出再多、等得再久都不可能,你的感情,我没有办法回报——”
“那又怎样?”他冷冷回应。
她微愕。“什么?”
“就算是利用,那又怎样?就算是一分不甘、一种报复,那又怎样?这些我全都想过,那又怎样?我有要求过你爱我吗?有吗?!”
没有,从来都没有!
真正不明白的人是她,打一开始他就知道她不爱他,但是又如何呢?他从来就不在乎,也没要求过,他能爱,就能自行承担,甚至可以永远藏住这份她不想要的感情,她根本不需要为了这种事逃避他。
“我是关梓群的弟弟,我姓关,你有气、有怨、有任何的不甘,大可冲着我来,我都无所谓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你……你疯了!”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关梓齐抚额,竟低低地笑了,笑得酸楚,眸心漾着一层薄薄水光。
是啊,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发了什么疯,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痛、那么累地去执着一条根本走不下去的路。
“你从来就没有懂过我,不管在你还是我二哥的女朋友时,还是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你从来就没有懂过……”
“关梓齐……”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她欲言又止,心房泛着连她都陌生的酸与痛……
“再一次,当着我的面,把那些话,亲口告诉我。”然后他想,他会死心,离她远远的,并且——彻底忘掉。
这一刻,她竟犹豫了……
“我……”
“说,我在听。”
“……不爱你,我们……结束。”
“好。”他点头允诺。“我们结束,你不用再担心出门遇到熟人,不用担心怎么解释,更不用担心我会对任何人说什么,今天之后,在路上遇到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不会再有谁知道我们的事,也不会再有人给你压力,强索你给不起的感情,这样你放心了吗?”
拨开她放在门把上的手,主动替她关上门,房里房外,彻底断了最后的牵绊,断得干干净净。
从此,再无瓜葛。
他不在了。
一回到家,她便立刻察觉到这一点。
因为在她家留宿的次数过多,时日一长,她的住处放了许多他的私人用品,包括衣服、刮胡刀、盥洗用品、他常看的汽车杂志、他用的茶杯,还有无数次穿着替她买酱油、追垃圾车的拖鞋……全都不见了!
凡是属于他的一切,由大到小,无论多细微,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什么也没留下,就好像,他从不曾存在过,不曾在她的身上,心上烙下痕迹,不曾有过那些疯狂激情的夜晚,不曾相濡以沫,亲密共眠……
全消失了,任何能让她想起他的,全消失了,绝了心连记忆也不留下,唯一多出来的,是茶几上的一把钥匙,一如他所说,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断得干净。
我将空间释出,还给你的下一个男人。
她当初给他的钥匙底下,压着这么一张简洁俐落的纸条。
她跌坐在沙发上,仿佛全身的力量全抽干了,位于心房的地方,像是挖了一个大洞,空空的,连她都不知道失落了什么……
她失落了什么?不,没有,一切全都如他出现前一样,全然单身女子的住处,没有一丝一毫男性驻留的痕迹,原就该是如此。
那为什么,她还会觉得茫然得无所适从?
为了填补心房那道缺口,她开始密集地与异性约会。
她的追求者,从来都不在少数,要找到取代关梓齐的人并不难,只要她忘记坐在机车后座拥抱着他、牵着手尝小吃、还有枕在他腿上睡着的感觉,就可以了。
一点都不难的,不是吗?
她不愁没人陪。
她让工作、约会排满行程。
她认真挑选交往对象,这一次,她想定下来了,想认认真真找个男人过一辈子。
她每天都好忙,忙得没空想其他。
渐渐地,她变得不爱回家,分不清自己所逃避的,是无人相陪的孤单,抑或是逃避面对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他的事实。
只是,偶尔仍有那么几次,会遗忘他已离去,下意识喊出那个名字!
“关梓齐!我说了多少遍,淋浴时!”声音顿住,等不到任何的回应,一瞬间发怔地呆立原地。
她时常提醒他淋浴要记得拉上浴帘,别弄得整个浴室湿答答的,但他坚称凶手不是他。
“栽赃是律师的强项吗?明明就是自己不长记性,干么牵拖到我身上来。”
他们争论过好几回,没有结果。
原来,真的是她不长记性……
还有好几回,张口喊人替她拿换洗衣物进浴室,他会说:“就出来呀,这里又没别人,反正会饿虎扑羊的人绝不是我。”
他嘴上耍贱,对她的每一个要求还是会照做,所以她总是说——
“关梓齐,我饿了。”
“关梓齐,去倒垃圾。”
“关梓齐,水管不通。”
“关梓齐,这个礼拜轮到你洗碗。”
“关梓齐,你的球赛好无聊,我要看新闻。”
“关梓齐。”
每回想一句,鼻头便没来由地发酸,莫名地想哭。
现在,没人会弄湿地板、和她抢电视,也没人会替她追垃圾车、半夜跑腿买宵夜,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他不是对的那个人,所以她没有做错,她一直如此确信。
但是,为什么他走了,如她所愿地由她生命中退出,让她自由去寻找对的人,谈一场没有负担、没有压力的恋爱,她反而更不快乐?
又过了更长一段时间,她对所有的约会意兴阑珊,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也哪里都不想去。
她变得爱发呆。
以前觉得发呆是浪费生命的事,现在她却一直在浪费生命。
她再也无法否认,他的离去对她所造成的影响。
她在乎他。
这点早在为他赌上律师生涯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不敢去面对的,是在乎背后,更深一层的情绪。
关梓齐一定不知道,她会决定结束,是因为发现到自己已经太在乎他,她天真地以为,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不过事实证明,好像真的有点晚了。
她想,她早已爱上他。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过去!
曹品婕终于决定丢下笔,抬头迎视门边杵着的那个男人。
“你没其他的事可做了吗?”任谁被人这样目不转睛当白老鼠研究,都不可能自在到哪里去,他是吃饱太闲了是不是?
“有。但是眼前有更重要的。”关梓群面不改色,回应道。
“你指的可是在我办公室前当门神?”她淡淡讥讽。
“是当门神背后的理由。”不理会她带刺的坏口气,目光轻瞥插在瓶中绽放的香槟玫瑰。“你到底在做什么?”
“研究一件合约纠纷的诉讼案件,内容是——”
“你知道我不是指那个!别人追求你、送花、吃饭,为什么不拒绝?你究竟是抱持什么样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