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宏宁不疑有他地拿起杯子,和她轻碰杯缘。“多谢。”
她看着他将玫瑰露给喝下,自己却没有沾半口,紧张得心跳也越来越快,像是即将从喉头蹦出来似的。
齐宏宁将杯子放下,看她杯中的玫瑰露还是满的,不由得纳闷。“你怎么没有喝?”
“我怕……喝了误事。”
“又不是酒,怎会误事?”他失笑出声。
不是只有酒才会误事呀……
她紧张地继续等待,等着玫瑰露开始发挥效用,这等待的时间还真是难熬,她都快急死了。
“你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瞧?”他困惑地轻蹙起眉,却在这时感到身子没来由地发起热来,头还有些晕,熟悉的欲望在体内隐隐翻腾、苏醒,还越来越强烈,几乎不受他的控制。
他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好奇怪,所有的知觉似乎渐渐脱离他的掌控,开始躁动起来……
她看他神色困惑迷醉,脸上泛起异样的潮红,知道是玫瑰露开始起作用,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来到他面前,坐到他腿上,依偎到他怀里。
“璇儿?”他讶异着她突然靠近的举动,属于她的气息萦绕在他的鼻端,竟让他体内的欲望之火更加炽燃,即将一发不可收拾。“你……”
她吻上他的唇,轻而易举便主掌了局势,勾起他对她无法压抑的渴望,终于达到她最终的目的。
她想成为他的女人,想怀上他的孩子,就算只有这么一夜,再也没有将来,她也绝不后悔……
“公子,刚才上楼的那位姑娘,是您的妹妹?”
客栈一楼,负责打烊的店小二正热络地招呼着江之昂。
他和卫千璇是在客栈打烊前一刻才进来的,不过夜,只说想见一个人一面,见过了就走,店小二便延缓打烊的时间,给他们一个方便。
不是店小二心肠好,而是江之昂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元宝,店小二见钱眼开,怎能放过这个赚钱的大好机会,当然是能帮多少忙便尽量帮忙喽!
卫千璇已经上楼好一会儿了,店小二等得有些无趣,干脆和江之昂闲谈,好打发等待的时间。
“是呀,还是个颇死心眼的麻烦妹子。”江之昂无奈一笑。
“公子真疼爱妹妹呀,居然连夜赶路带着妹妹来会……友人?”店小二试探地问,虽然他很想直接问是不是情郎,不过他可没这么蠢,省得金主气恼,将原本的一锭赏银给收回去。
“这事就不劳小哥费心了。”江之昂扬起和善的笑。“小哥,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请你务必要帮这个忙。”
店小二看到另一锭金元宝被搁在桌上,瞬间瞪大双眼,赶紧收下金元宝,更是热情地回答:“请公子尽管吩咐,只要小的办得到,一定帮您办到!”
“这事其实不难,等咱们离去之后,明日一早如果有任何人询问你昨晚有谁来过,请你务必否认到底,就当咱们从未来过。”
他必须制造一种假象,今晚的一切都是齐宏宁在作梦,卫千璇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样就可以避免齐宏宁追回京里。
只要店小二否认今晚他们曾经出现过,齐宏宁就算再怀疑,也拿他们没办法。况且他前往徽州上任是有期限的,他必须在期限之前到达徽州,踅回京城肯定会来不及,只能继续踏上往徽卅的路途。
“嗄?为什么要这么做?”店小二困惑地皱起眉。
“你只要照做就好,不必多问为什么,想想你收下的那两锭元宝,你应该不希望我收回吧?”江之昂继续保持笑容。
“那是当然!小的一定帮您办到,请您务必放心!”为了这两锭元宝,要他赴汤蹈火都行呀,区区装傻而已,那又有何难的?
此时楼梯上传来下楼的脚步声,卫千璇穿着披风,手里拿着竹篮,脸色嫣红地低头出现,脚步没有停留地直接走出客栈,坐上在门外等候的马车。
江之昂跟着从椅上起身,笑着对店小二再度叮嘱:“小哥,万事拜托了。”
“一定的,一定!两位请慢走。”
隔日一早,当齐宏宁从沉睡中清醒,刚开始头还有些晕,之后脑海中逐渐出现昨晚卫千璇在房里的印象,下意识地坐起身来,在房里寻找卫千璇的身影,但房里根本不见其他人。
他环顾房里的摆设,四周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变动,看不出有人曾来过的迹象,困惑地抚着沉重的额头,既纳闷又迷惑,难道昨晚的一切……都是他在作梦?
他记得,她连夜赶来为他送行,他还喝了一杯玫瑰露,之后她贴近他的身子,情潮一发不可收拾,两人情不自禁缠绵一夜……
如果真的全是一场梦,为什么每一个细节在他的脑海里都是那样的清晰,就像真的曾经发生过一样,他甚至还记得抚上她雪白肌肤的柔嫩触感,还有……
“大人。”一起前往徽州的两名随从之一这时轻拍门板。“大人您起身了吗?咱们该继续赶路了。”
齐宏宁回过神来,虽然内心始终怀有极大的困惑,还是只能收拾行李,打开房门,和随从一同下楼,准备继续赶路。
但在结帐时,他还是忍不住询问掌柜:“掌柜的,昨晚夜深之后,可有一位披着红色披风的姑娘出现?”
“披着红色披风的姑娘?”掌柜把昨晚负责打烊的店小二给叫来。“昨晚你有没有看到一位披着红色披风的姑娘?”
“没有啊,昨晚不曾有什么姑娘出现。”
听到店小二的回答,齐宏宁心一沉,感到异常的失落,所以昨晚真的全是他的一场梦?
怎会只是一场梦?他多么希望,她是真的出现过……
“大人,怎么了吗?”随从看他神色很凝重,担心地问。
“没事,没什么。”他赶紧收拾混乱失落的心情,重新打起精神,不再多想,赶路要紧。“咱们走吧。”
他必须在限期之内到达徽州,所以非得继续赶路不可,但他心中还是存有困惑,只能暂时将这个困惑放在心上。
他总有一日会弄明白的,一定有机会弄明白这心中的困惑……
四年多后,天禧三十年——
天京城里,春暖花开。
“齐大人,恭喜你高升呀!”
“咱们一同敬新的御史中丞一杯吧……”
天京城内最负盛名的酒楼“醉太白”里,御史台的同僚们正在三楼的包厢内帮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接风洗尘,大家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而这一位新上任的御史中丞,正是离京四年多的齐宏宁。
他担任监察御史的四年多里,走遍四个州,顺利弹劾不少贪赃枉法的官员,终于在四年多之后得以升任四品的御史中丞,重新回到京城,职等只在御史台最高主事者御史大夫之下,算是御史大夫的副手。
而当年刁难他的邱少监依旧待在少府监,这次齐宏宁回来,官位比他高,御史台的背景也让他忌惮,加上近几年宰相权势不再,他也跟着谨慎起来,能避开昔日仇人就尽量避,就怕被找麻烦。
齐宏宁对这种小人是不屑一顾,或许该说,他还得感谢邱少监当年的刁难,要不然他也不会有之后的际遇,得到现今的成就。
“齐某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请大家务必见谅。”齐宏宁微扬着笑,向众位同僚敬茶。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他的处事圆滑不少,应对进退都老练许多,不再像从前一样一板一眼、有棱有角,不只容易得罪人,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齐大人,你一回到京中就好事连连,听说吏部尚书高南合有意为你作媒,帮他的爱女牵红线?”
“那只是恩师取笑齐某尚孤身一人,随口说出的调侃话罢了。”他笑容不变地回答。
“高大人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过我听说高大人是真的有意要攀你这门亲事呀。”
“我也是这么听说的,高大人从以前就颇关照齐大人不是吗?”
“无论恩师是否真有此意,齐某倒是暂时还无心娶妻,一切以公务为重,诸位同僚就别取笑了。”他暗暗苦笑,摆明不愿多谈。
其实恩师是真的有意想将爱女嫁给他,但他已婉言拒绝。这四年多来,他始终心系一人,虽然那女人早已是别人的妻子,他还是忘不了她。
这几年间他奉命在外,就算有回京的机会,往往也只是匆匆停留几日,向御史台回报调查结果,又匆匆离去,然而就算如此,他还是时时关心着她的消息,不曾间断。
况且他和她之间,还有一个未解的“秘密”存在,这次回京,他绝不会放任她继续隐瞒这个“秘密”。
除此之外,近来他亦为公事烦心,只因他一回到京里,就被御史大夫交付一件任务,现在正严密进行调查——
事关谋反大罪,皇帝的胞弟定国王野心勃勃朝野共闻,这些年来表面上安分,其实一直觊觎皇位,最近皇帝龙体欠安,定国王逮到机会造反的意图越来越明显。
皇帝斟酌再三,决定将这件事交由御史大夫处理,找个信得过的人调查,而齐宏宁就被任命暗中调查造反证据,只要有证据到手,他们就可以先发制人,在定国王掀起混乱之前将一干反贼定罪。
此事棘手得很,又事关皇亲国戚,不容他有所分心。
齐宏宁适时转移话题。“既然今日是齐某的洗尘宴,大家就好好畅饮一番,多喝些美酒吧!”
“干!不醉不归……”
大家终于肯放过他,热热闹闹地喝酒闲聊,半个时辰后,在酒酣耳热、大家都有几分醉意之后,这场洗尘宴终于结束。
一群人陆陆续续走出包厢,即将各自离去,齐宏宁走在人群的最后头,巧的是,另一个包厢也有客人正好散场。
其中一个小女娃莽撞地脱离人群,开心地往前奔跑,一不小心,直接撞上前头的齐宏宁,踉跄的坐倒在地,摸着屁股痛叫出声。
“哎呀!痛……”
“嗯?”齐宏宁转过身来,看着坐倒在地的小女娃,眼睛一亮,莫名地对她起了好感。
她眼睛大大的,水亮水亮,一看就知道是个静不下来的活泼小娃儿,才看她一眼,他就联想到某个女人,一个更加活泼娇艳的女人……
小女娃抬头瞧向齐宏宁,不怕生地漾起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
齐宏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娇小的她给抱起来逗弄。“小女娃,你怎会自己一个人莽撞的到处乱跑,你的爹娘呢?”
她真的好像千璇,该不会千璇小时候就长得像她这样吧?但有可能吗?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瑛儿!”
一抹鹅黄的身影从后头的人群中冲出,奔到他面前,一看到他,冷不防狠抽了一口气!
“你……”
卫千璇呆愣住,不敢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她才得到他调任回京的消息没多久,没想到他们就遇上了,而且……女儿还在他怀里!
“璇儿!”齐宏宁一喜,难掩惊艳地瞧着她,几乎看傻了。
故人重逢,分外怀念。她已褪去少女时的青涩气息,转而变成美丽娇艳的年轻少妇,一举手一投足都带有女人家的娇媚,让人目不转睛,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
他知道,她已在十八岁生辰时继任卫家宗主之位,并且和江之昂拜堂成亲,自此收心,开始肩负起一家之主的责任,终于成熟不少。
小女娃看到她,开心的娇嚷。“娘……”
齐宏宁一阵讶异,看看小女娃,再瞧向卫千璇。“她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