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怀疑我到处留情,金屋藏娇?”
是有这个可能!她斜着眼瞅他。
“我经常到全省各地视察分店,回程时间不好控制,下南部的时候,可能一去就要花上两、三天,习惯放几套衣服在车上。”
“哇,那台湾的各个角落岂不是全被你踏遍了?”她惊喜地问,兴奋得有如要出门远足的小朋友。
“我自己都不清楚已经绕台湾几圈了。”
“真好!”
“喜欢的话,以后我出门都带着你。”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的言行,就像一个初尝恋爱滋味的傻小子,只要她想,天上的星星他也拚了命摘下来。
“我小时候的志愿是做计程车司机耶!这样就可以开着车,浪迹天涯,又可以认识好多人,送他们回到温暖的家。”她笑着说出自己小时候的可爱梦想。一心想离开家庭又要养活自己,最好的职业就是开计程车。
“傻气。”他笑着揉乱她的发丝。
柳沁雅吐吐舌头。感觉自己好象走回那段被生活折磨得跳了过去的青春,放肆地嬉闹,无忧无虑。
“咦?到了吗?”见车子停在一座三合院前,柳沁雅问。
“到了。”
他牵着她的手,走到院子里,一个鬓发如银的老婆婆坐在屋檐下,低头刨着丝瓜。
“阿嬷——”沈博洋唤了好大一声。
老婆婆眯着眼抬起头,瞧了好一会儿,开心地说:“大只仔哦?你转来看阿嬷啊!”
“系啦!我娶媳妇来看阿嬷。”老人家似乎听力不好,只见他扯着喉咙说话,将柳沁雅带到她面前。
“金好、金好。”老婆婆笑盈盈地拉住柳沁雅的小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和蔼亲切的笑容。“叫大只仔娶你去四界捞捞,阿嬷煮暗顿等恁转来呷。”
柳沁雅望着老人家,只觉心中泛着丝丝暖意,虽然对方的台语她半懂半猜,但是,她从对方脸上看见喜悦与接纳。
“多谢阿嬷。”她学着沈博洋的音量,说着不轮转的台语。
沈博洋笑嘻嘻地带着柳沁雅往外走,牵了一辆旧式脚踏车,将她扶上前面的横杆,双手环过她的肩膀。“坐好喽!”用力踏下,轮子缓缓转动,微风轻拂过发稍。
往后一靠—是他宽厚的胸膛,沉稳的心跳声,教她心安。
“刚才阿嬷叫你『大只仔』,是什么意思?”她仰头问他。
“『大只仔』意思……就是高大威猛,期许我长大后,让所有女人拜倒在我的西装裤下。”他得意地说明。
“是这样吗?”她怀疑他说的话,十句有九句是胡扯。其实是因为沈博洋的爸爸排行老大,他是长孙,“大只仔”就是一群小兔崽子里最大的那只。
没多久,眼前出现大片田地。
“机灵点,我们去偷挖我二叔种的番薯,用来煮饭最香。”他拉着她下车,两个从都市来的笨贼,开始挖松土壤,拔出一堆又大又肥的金黄番薯。
柳沁雅被他贼头贼脑、东张西望的模样,逗得格格直笑。
“嘘……哪有做贼的像你笑得这么大声,快点放进车篮里,我们再去隔壁田里偷摘我四叔的玉米和红萝卜,用来炖排骨汤,又香又甜。”
他愈是佯装紧张就让她愈想发笑,她一手捣着嘴,一手按着肚子,笑得全身软趴趴,站都站不起来。
“啧……我怎么会找你这个笨贼做搭档?”他一脸无奈,只好背起她,踩着高低不平的田埂,绕到远远的另一块田……
夕阳渐渐染红天际,柳沁雅粉嫩的皮肤也因为一个下午的嬉闹和狂笑而泛起红晕,迷得沈博洋不顾两手全是沙土,捧着她的脸就往下亲,她顺从地攀上他的肩,踮起脚尖,热切地回应他。
直立的玉米梗,成了最佳掩护,使得尝到爱情甜蜜的两人,更加旁若无人地表达对对方的爱意……
回程途中,脚踏车车篮里装着满满的战利品,身上、脸上也涂满了作案时沾上的证据。灰头土脸的两个赋人,光明正大地带着赃物,一路招摇回家。
“喜欢这里吗?”他低头在她耳边问。
“嗯。”她用力点头。
“喜欢我阿嬷吗?”
“嗯,喜欢。”
“喜欢我吗?”
她摇头。
吱——车子倏然停下。“摇头?”沈博洋瞪大眼睛,一副要将她抓下车毒打的模样。
柳沁雅转身环住他的腰,埋在他胸前,低声地说:“爱你。”
娇羞的模样,让心情才刚跌下山谷的他,一下子又窜上半空。
欣喜之际,还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悄声警告她。“别在这里勾引我,我怕我会忍不住将你拖进田里,做不可告人的事。”
她一楞,原本环在他腰间的手,使劲一扭,然后,听见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第九章
休了一天假,柳沁雅心情愉悦地踏进饭店,向迎面而来的同事道早,只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大一样,似乎很多意味在里头。
带着满脑子疑问,走向办公室,看到门外的公告栏前围着客房部的同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一见到她,自动分成两列,神情有的气愤有的哀伤。
“经理真的太过分了。”
“有这种上司,干脆辞职算了。”
“根本是恼羞成怒,由爱转恨。”
柳沁雅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是直觉跟自己有关。她走到最前头,盯着那张醒目的公告,里头写着她如何违抗主管命令、得罪客人,引发客诉以致影响公司形象……最后,降职处分。新任主管为。
冷静地看完内容,几个与她较亲近的部属居然就掉下眼泪,她反而绽开笑颜安慰她们,要大家以工作为重,不要意气用事。
人群离散,她踩着沉重的脚步踏入办公室,里头几位主管借故离开,只留下她和她的上司——贺长军。
她放下皮包,走到贺长军桌前,平静地看着他。
认识七、八年,他一直是她信赖的学长与前辈,此时,她的心里只有感激。在了解人会因为爱而衍生出各种心情起伏与患得患失的情绪后,她为自己不懂订婚一事带给他的难堪与冲击感到抱歉。
她一直以为他应该明白两人之间只是单纯的友谊,也认为自己的表现并没有让他有误解与期待的空间,却没考虑到人的思绪是纤细而微妙的,无法全用理智来衡量。
“对不起。”她只能这么对他说。
贺长军原本冷漠的表情,一下转为心虚。“呃……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就好,努力一点,还是有升迁的机会。”
“不了。”她说。
贺长军疑惑地抬头看她。
“谢谢学长这么多年的照顾,我在你身边学到很多,一直没有正式地向你表达我内心的感激。”她深深的一鞠躬。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吗?”那种像告别的话让他一时心慌,起身扶起她的肩膀。
“我父亲希望我到他公司帮忙,我一直很犹豫,不过,他辛苦这么多年,我想我是应该顺从他的心意,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
“沁雅,你不必这么做,这只是内部的处分,下次的考核也许又会恢复你的职务。”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急忙解释。
“学长,我的决定与这份人事命令无关,完全只是巧合,我会尽快与新任主管办理交接,辞呈稍后再拿给你。就这样,我先去工作了。”
“沁雅……”贺长军望着那孤绝的身影,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做这样的人事处分。他早该了解,她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女人,虽然想出那一口气,但是,却不希望从此与她断了联系。
但是,现在才认清这一点,似乎已经太迟,她……就要从他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了吗?
两个星期后,柳沁雅完成所有交接手续。
在办公室里收拾杯子、桌面盆栽以及一些私人物品,柳沁雅抱着中型收纳盒从侧门离开饭店。
婉拒这些日子同事要为她举办的离职餐会,拒绝其它部门主管的转职邀请,一直到最后一刻仍坚守工作本分,没让离愁影响情绪。
回头望一眼从大学时期便开始打工,至今已工作将近五年的地方,在心里悄声向它告别,才稍稍让自己流露出不舍。
一转身,意外看见沈博洋的车子,他靠在车门边,一派潇洒悠闲,惹得来往女性忍不住一直转过头来偷看他。
这个男人出场一定要搞得这么光辉耀眼不可吗?
柳沁雅露出微笑,迎向他。“怎么突然跑来了?”
“来接我们明日的大老板。”他打趣地说,绅士地接过她手上的重物,为她打开车门。
“胡说什么。”她娇笑地睨他一眼。
“你爸爸不是打算将板桥那间店的负责人改成你的名字?我还想向老板打听一下,不知道缺不缺司机,要我用身体作为交换条件也没关系,只要赏我一口饭吃就好。”他边说边朝她抛媚眼。
“那我得掂掂你有几斤肉,太瘦的我可不要。”柳沁雅一只手不客气地朝身边的男子伸出禄山之爪,沈博洋则尖声连连,仿佛一株即将被摧残的幼苗。
笑声回荡在车厢中,轻易地抹去原本占据柳沁雅心中的不舍愁绪。
她知道他是特意来等她的,只有他,才能看见她在平静外表下被包里的易脆心灵。
有他在身旁陪伴,似乎就算天要塌下来了,她也可以安心地缩进他的怀里,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给他。
一转眼,柳沁雅投入“亿客来量贩店”工作,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从一开始被琳琅满目的货品种类给弄得晕头转向,到慢慢上手,对各类商品的周转率有了基本概念。一些老员工也逐渐对这位年轻的经理信服。
她虽答应到量贩店工作,却坚持不收这份“嫁妆”。她不希望日后因此再引发家庭风波,只当作学习不同的工作经验,在父亲身体状况不佳的这段时间代为管理。
她的工作时数超过任何一位员工,加上虚心请教的态度,赢得所有人的好评,就连工读生也充分感受到柳沁雅对他们的重视。
柳沁雅到各区巡视货品上架情形,却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悄悄地靠近,冷不防地“哇”一声,把站在冷冻肉品柜前的沈博洋吓了一大跳。
“嘿嘿……”她得意地咧嘴一笑。“贤慧的男人,跑这么远来买菜啊?”
沈博洋哀怨地敛了敛眼眸,先叹了口长长的气,才幽幽地开口:“是啊!谁让我明明有老婆却没人为我煮饭,明明有老婆却独守空闺,明明有老婆却夜夜对着月亮单相思,订了婚却跟孤家寡人没什么两样。”
他一连串的无奈,引得她又好笑又感到过意不去。
为了熟悉卖场作业,他们好象整整两个星期没见面了,而她每天回家腰酸背痛,经常电话聊到一半就累得睡着了。
说到工作狂,沈博洋早已自叹弗如。
“你一个人吃火锅?”她眼睛探向他车内满满的食材。
没、良心的女人!他在心里暗咒,说了这么一堆感人肺腑的话,她居然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
“不然咧?”没好气地拿起牛肉。大老远开了半小时的车,就为了看她是不是会良心发现,陪他共进晚餐,她还敢问他是不是一个人吃火锅?!
“那晚上我带冰凉的啤酒过去。”
晚上?太阳早就回家吃晚餐了,她以为现在几点?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正在生闷气的男人,见他不为所动,又用手肘挤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