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不错。”维妮将手提袋递给他,避免他一直做这种很打击人的动作。
进屋,一眼就看出了刻意整理过的痕迹。佯装不知,她径直走到壁画前,纤手抚上画面,暗地里撕去了还未来得及去掉的标签。
“很漂亮。”她开口赞扬,同时收手,不着痕迹地将标签扔进靠墙的纸篓。
“随便坐。”卞朝晖招呼她,拉开冰柜,“喝什么?”
“可乐。”维妮回头,只看得见卞朝晖的半个身子,笑了笑,她转过身子,看见旁边偌大的五层装饰柜中,放的全部都是尺寸不一的相框,很是壮观。
好奇地推开玻璃,仔细欣赏,发现相片虽多,选取的景色各异,相片中的人,换来换去只有那么几个。
“为什么,只拍他们?”接过卞朝晖递来的可乐,她指指相片,问道。
“没办法,只有看见他们的时候,手才痒痒,才想要摄影。”他也很遗憾呀,为什么上天不多照顾他一点点?本来能够引起他摄影欲望的人已经够少了,偏偏那几个人又异常不配合他,害得他像打游击,艰苦地进行地下工作数载。想一想,为留下他们最幸福的一刻,他卞朝晖容易吗?
“理由很特别。”维妮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第三层的相片上,注意卞朝晖捕捉的镜头中,有两个女人很引人注目。
一个成熟优雅,却总是对身边那个俊秀英挺的男子横眉怒视;一个自信飘逸,与近旁的卓尔男子不是含笑相对,就是依偎细语。一对欢喜冤家,一对男女登对,足以羡煞旁人。
“千万不要误会!”见维妮目光黏着之处,卞朝晖急忙解释,“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我未来弟媳,她们两个,都已经是龙少俊——我不大愿意承认他是我姐夫——和我弟弟的囊中之物,和我毫无关系。”心急之下,亲姐姐和弟媳妇都扫地出门,撇清了一切关系。
酸酸的心情,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是窃窃的欣喜慢慢渗出。她自认不是一个小气的女人,但是为什么小小的相片,都可以使她心境如此起伏不定?
“到目前为止,我拍过的女人,能够立此存照的,只有四个。”
耳边传来他忽然放慢的声音,语气颇为柔和,低低地,有几分诱惑。她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一个是我妈妈、一个是我姐姐、一个是夕阳,还有一个,你知道是谁吗?”
一只手,从她身后绕过了,缠住了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在她的注视下,伸进柜子,揭下了柜子最顶层一个相框上覆盖的红色丝绒。
“呀!”维妮忍不住低呼,随即又捂住嘴。
她在海滩拍摄的那张相片被精心装帧,别有匠心地嵌入一个完全是由贝壳制成的相框里,颇有风味。
“维妮,你知道我想要说什么吗?”
“我——”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礼物震慑了心房,手,在微微颤抖,可乐不小心溢出,滴在卜朝晖雪白的袖子上。
“维妮……”
本想拿过一旁的面纸,为他擦拭,不想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身子,卞朝晖将她搂得更紧。只能感觉自己被席卷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背抵着的,是温热的胸膛,他的头,由后枕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耳根,痒痒的,说不清是舒服还是难受。
“我是一个行动派的人,凡是想到了,就一定要去努力。”卞朝晖靠在维妮的肩头,闻着她秀发淡淡的薄荷香味,“虽然老天不怎么厚待我,但是我还是要感谢它的,至少,它没有让我错过你。”这样靠着她、这样依偎着她,心底有一股真实的幸福在涌动,告诉自己宁愿一辈子这样下去。
“维妮,我爱你,你爱我吗?”渴望又害怕听到答案,此时此刻的心情,矛盾不已。
她背对着她,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很久没有听到回应,心,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几乎绝望得要放弃的时候,不期然,却看见维妮缓缓抬高了一只手,拿下那个贝壳相框,放在第三层,置于卞朝霞和孟夕阳的相片之前。
“卞朝晖。”伴随着低低的呼唤,搁在她腰间的手被另一双手盖住,接着是维妮在他怀中慢慢转过身来,一脸粲然心动的笑容。
“今后,记得要永远将我放在三个人的最前面。”
暗示的含义、委婉的承诺,好一会,卞朝晖才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欢呼一声,抱起维妮原地转了一圈,在她面颊落下密实细吻。
他像吻上了瘾,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维妮气喘吁吁地躲避他的攻击,寻得一个缝隙,准确无误地捂住他连连作恶的嘴巴,“好歹换件衣服,减轻我的罪恶感,好不好?”
卞朝晖扫了一眼衣袖上的污渍,撇撇嘴,“小意思,别管它。”
凑过嘴,准备继续被维妮打断的好事,没想到她却不让步,“要么换衣服、要么吃泡面,给你三秒钟,任你选择。”
针对她的提议,卞朝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她居然牢牢抓住他的弱点来威胁,还那么一脸无辜地微笑,悠哉游哉的模样,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嘛!
“选好了吗?”瞅见他很是泄气的样子,笃定了答案。维妮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问他。
“换衣服。”卞朝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很“屈辱”地选择退让。
眼见卞朝晖委屈地退回卧室,还以示抗议地甩门出声表示他的不满,对于他有时像小孩子的脾性,维妮早已熟悉,见怪不怪地耸耸肩,满不在乎。
主人暂时消失,她堂而皇之地开始正式巡视卞朝晖的住所。走过光洁可照出人影的地板,弹弹几乎看不到存在的玻璃窗,走到一闪虚掩的门边,回头看了看对面房门紧闭的卧室,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
是书房,但却被临时来做了库房。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被堆放在里面,腾出空间,换了客厅干净整洁的模样,想当然,在她走后,它们也可以一一归位,不必再挤在这里受苦。
搜寻的目光,不经意地定在凌乱的桌面和散落一地的书籍文稿上,不愧为卞朝晖,办公室和书房都可以近似到这种程度。维妮无奈地摇摇头,走进去,拾起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整齐摆放在桌面。
收拾到最后,还剩一个软垫,她提起来,却看见下面有份东西。拾起来,仅仅翻了一页,她愣住,脸色急剧变化。
“维妮——”卞朝晖的声音传来,她置若罔闻,只是呆呆地看手中的东西,一动也不动。
“维妮,你在哪?哎呀,买了这么多材料,又新学了什么菜?”
房间外,卞朝晖在欢呼,她却觉得有点冷,忍不住环抱住自己,却仍然遏制不了心底的那一股寒意。
“维妮,维——原来在这儿。”卞朝晖欢呼着,往前一蹦,抱住蹲在地上背对着自己的维妮,“被我找到了!”
僵硬的身躯,毫无反应,感觉不对,他急忙扳转过维妮,发现她一脸苍白,禁不住大惊失色,“维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卞朝晖,你究竟知道多少?”维妮转过头,木然地看着他。
她突然莫须有地横加指责,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卞朝晖不明所以,诧异地开口:“知道什么?维妮,我不明白,你……”
“别再撒谎了!”维妮突然提高了声音,将手中的东西重重向他丢去,“你在挖掘这些材料,你是真的爱我,还是在利用我?”
这样的指控严重,卞朝晖捡起丢在脚边的一份稿件,展开一看,心中叫苦不已。该死的杨悠悠!居然将她撰写的陆家喻的秘密恋爱史堂而皇之地扔在他家,造成天大的误会。
“维妮,你听我解释,这份稿子,不是有意针对你。”
“不是有意针对我?这么说来,卞朝晖,你早知道我和陆家喻的事了,对不对?”听出了他言语中的破绽,维妮苦苦一笑,心里酸涩不堪。
“维妮……”察觉她的情绪在骤然变化,他想要心平气和地将前因后果说清。
“我只想听答案。”
卞朝晖沉默了一会,沉声说道:“是。”
“什么时候?”维妮拉开他环在自己腰问的手,慢慢后退,与他拉开一段距离。
怀中骤然空虚,卞朝晖无奈地看眼前对他躲之不及的维妮,“两个多月前。”
两个多月前,也就是他们才相识的时间,“你接近我,你追求我,是为了找出陆家喻更多的野史,炒作更大的新闻……”
“维妮!”卞朝晖终于失控地叫了出来,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公平一点好不好?能不能冷静地听我说完所有的一切?”
“你叫我怎么冷静?”她狠命抽回手,只觉得脑袋很乱很乱,无法正常思考,也无法正常判断。愤怒、怀疑、猜忌……占领了她的心房,爱情的甜蜜,昙花一现,只不过一瞬问,她从天堂跌进地狱。
她要如何冷静?对他的话,究竟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地站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冷,患得患失的感觉在他心中益发强烈。
失望,一点一点凝聚,维妮不再说什么,走出书房,默然离去。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门被打开,而后又被关上,卞朝晖盯着手中那份闯祸的稿件,用力捏成一团,狠狠向前丢去。
杨悠悠最近很老实,按时上班,按时下班,不敢随意开玩笑、不敢拖稿误稿乱发稿,没有事的时候,则规规矩矩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当乖宝宝。
这样的日子,岂止用无聊来形容?她也不想热血生命就这样度过,但是,没有办法呀,谁叫她一时的心血来潮,成了棒打鸳鸯的关键催化剂。
哭丧着脸,觉得好委屈。她尽职尽责挖掘新闻,结果一份稿子就克死了自己——虽然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出来那份稿子究竟什么地方惹到了卞朝晖,惹得他大发雷霆。
“杨悠悠!”主编室探出一张黑黑臭臭的脸,点明道姓地叫她。
寻根溯源的冥思苦想就此被打断,杨悠悠一个激灵,反射性地跳起来,报数一般:“到!”
“你进来。”
耷拉着脑袋,在众人投来的同情目光中,杨悠悠提心吊胆地站起身。
反思自己这几天谨守本分,应该没有什么地方被揪住小辫子,按理说,不会这么快就被炮轰吧?
慢腾腾地推门而进,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被一股烟雾熏得睁不开眼睛,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勉强看见烟雾缭绕中、凌乱的房间内,除了她,总算还有卞朝晖的存在。
搞什么鬼?杨悠悠咕哝着,卞朝晖,明明就是不吸烟的嘛。
“卞编,你这是——咳咳!”又被迫吸进废气,一句话愣是没说完。
如果这就是卞朝晖惩罚她的方式,那么恭喜他,他的目的达到了,依照房间弥漫的一氧化碳的浓度,不出十分钟,她要么被毒死、要么被憋死。
“拿去!”头也没有抬,卞朝晖摊开手,言简意赅地发话。
定睛一看,卞朝晖的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展开的方向,似乎是对着她。
“卞编!”在大腿上狠狠一拧,杨悠悠拼命眨眼睛,酝酿悲伤的情绪,尽量看上去能够楚楚可怜,以此博取一点点同情,“我知道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辞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
“谁说要辞退你了?”卞朝晖终于抬头,啼笑皆非地扫了一眼杨悠悠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是……”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