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却无可避免地因为某段往事的勾动,而氤氲起恻痛的味道……尹夫人怔怔点头,泪水已滑下腮颊。
咦?怎么迷迷糊糊的又被他骗进怀里啦?
尹汐池清楚记得,自己如何怒气冲天的冲入后花园,一边荡秋千一边咬牙切齿诅咒那只姓邪名犰的动物下地狱,然后眼前便冒现一抹可恶的邪影,她遂荡高秋千准备撞死直直走过来的他,替人间除害!
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眨眼间,情势已然变成──
荡秋千的是他,她横坐在他腿上,双臂牢牢环住他的颈项,以防整个身子跌落……“你觉不觉得你才像是我爹地妈咪的亲生儿子,我反倒像是捡来的?”
“从遗传的观点看来,确实如此。”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猪!”她笑叱他,并轻咬他的耳朵。“奇怪!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该这样盲目的宠溺你嘛!”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邪犰悲叹,“生了个注定无法成材的白痴女,他们自然要将全部的希望托付在我的身上!”
恶毒!她空出一只手来撕他的嘴,忽然想到,“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目的了!”
“哦?”
“你要谋夺我们尹家的亿万财富,还有悉陀夜教!对不对?”她紧瞄着他,随时准备掐死……“你不是真的喜欢我的!”
“不会吧?”他一副作贼遭逮获的惊慌模样,“我掩饰得这么好,居然也会被你一眼看穿?”
尹汐池七孔冒烟,怒爪愤而袭向他的胸膛,仿佛要将里面那颗发臭的心给挖出来;享受着抓痒服务的他,非常愉快地发表高论。
“哎!你用肛门想也知道,若没有你老爸数十亿美元的企业王国,以及悉陀夜教主这个宝座,我怎么肯出卖宝贵的灵魂、肉体,兼赔上自己的一生?这道理很简单,就像某些小伙子为了少奋斗几十年,于是便娶了董事长的独生女。当然啰!这类靠惊人嫁妆才销得出去的千金,往往都是没脸蛋、没身材、没头脑、没内涵,唉!也不晓得有什么……喔!对了!有一项功用──令男人呕吐……”
“畜生!你放我下来!”她呱呱鬼叫。明知他存心戏弄,却仍是气得要命!
“我不要你了!你滚!不,是爬!你马上爬出我们尹家……”
他偏偏将秋千荡得又高又漂亮,害她想“跳船”都不行!
笨呵!“贼船”是一上就下不来的,她竟不知道!邪犰仰天乐笑,然后才俯低头……唇舌厮磨卷起的惰焰,迅速焚毁神志……尹汐池双臂循例地抱得他的颈项更紧更紧;耳边急刮而过的劲风,带着那么浓郁的惊险刺激意味,也使得她剧怦的心随着秋千的激荡,飞高!降落!飞高!降落……此时此刻,除了好快乐、好幸福、好满足,她还觉得──好安全!
有他,就什么都不怕!一生都不怕!这个,该死的超烂超贱的痞子……
第四章
坐落在半山腰的尹邸,占地数十英亩,广袤清幽,似是不属凡尘的世外桃源。
碧云之下,绿茵之上,并躺着两副舒展的身躯。
许多年以前,也是同样的碧云与绿茵……曾经,有个小女孩跑到大树下,正要弯腰采撷花朵,一张狰狞扭曲、鲜血淋淋的脸突然冒现,小女孩吓得尖叫嚎哭,小男孩丢掉面具哈哈大笑,倒吊在树干下的身子兴奋激荡……曾经,有个小女孩叫骂追打,小男孩笑闹闪躲,然后故意摔一跤,小女孩飞扑而上压着他,劈掴推捶撕捏抓掐,小男孩反而笑得更开心……曾经……尹汐池睁开眼,斜瞄身旁人。
邪犰枕着双臂合着眼,似在沉思,又似已入睡。
懒洋洋的午后,软绵绵的草地,正是大地为床风为被,令人泛起最舒服的困意……她从没有这样看过他。唔……这只猪其实长得勉强还可以,以前怎样总觉得他丑毙了?当然,前提是──他必须像现在这般不动不语,否则那邪眼一张,贱嘴一开,世上最可恶最丑怪的脸立即就会被拼凑出来!
凝睇这俊朗的侧面轮廓,好一会之后,尹汐池突然坐起身,然后伏下头吻住他。
紧闭着眼,慌慌乱乱的她伸舌入他口中捣弄……嗯,够久了吗?咦!怎样他全无反应?唉!原来主动吻人是这么辛苦忙碌的,还是被吻比较划算……哎呀!他该不会睡死了吧!意识到这点,她赶紧收舌合嘴,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张“悠悠转醒”的脸。
邪犰打个呵欠,“我睡了多久啦?一定很久对吗?否则不会作那么长的梦……”
“少装傻!我知道你根本没睡!”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没睡?”他揉揉“惺松睡眼”。
“我……”她气结,边捶他边怒嚷道:“不要脸!你敢耍赖?你明明知道我刚才已经主动吻你了!”
“你刚才……”他摸摸嘴唇,震惊地喊道:“天哪!你居然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吻我?天哪!你懂不懂得一点廉耻?天哪!
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下流?“
尹汐池气疯了,拳下如雨,邪犰哈哈大笑着见招拆招。
呜……遇上这种无赖,刚才是白忙一场了!但他死不承认她也没办法!
不行!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成功!她暂停攻击,气冲冲地趴压到他身上,猛扑下头…
唔……该死!他就不会回应一下吗?就爱故意耍她!“单方面劳动”实在好累,她可怜的舌头好累……
尹汐池抬起头来,喷火双目怒瞪着身下人。“贱胚!
这回你该不会得了失忆症,忘记我对你做什么吧?“
他敢再不认帐,害她吃亏两次,她一定宰掉他!
邪犰一副“标准被强暴受害者”的惊吓模样,双手捂住领口,呆滞呓喃:“光……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也会性欲高张……兽性大发……想要就地把我﹃干掉﹄……实在太……太恐怖了……”
她真的会被他气死!她尖声大叫道:“你再耍赖试试看!我已经主动吻了你,你还不说?”
“说?说什么?”他迷惑地眨眼,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阿奇和映薰的事啊!”
“哦!”他恍悟地点头,仿佛这才想起某件遗忘已久的事。“原来你主动吻我是为了听故事,真是用心良苦,令人感动啊!害我刚才还错怪你的性荷尔蒙!”
“少废话!”她叱喝,“说!”
他一迳地顾左右而言他,她就有夜长梦多的不祥感……不过她知道──根据多年来的生活经验──邪犰虽爱使诈耍赖,但谈好条件的“交易”,他总算还肯守信!
“我们这桩交易,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前的了。”
“那又怎样?”她吼问。她内心确实激烈交战了一个多星期,从纽约挣扎到瑞士,终于在今天才鼓足勇气主动献吻,谁料竟不慎被他多诓了一个吻!
“我肯定你的努力,佩服你的勇气,更同情你的遭遇。”他拍拍她肩膀,非常善意的安慰,“可惜优惠期已经过了,我也爱莫能助。”
“优惠期?”
“任何活动都有个期限,我给你的这项优惠,期限正好是一个礼拜。”他耐心地解释,“现在截止日期已经过了,所以就算你乘机再强吻我一百遍,也没有用,我还是不得不含着泪、痛着心拒绝你。我们不能违反交易的原则嘛!”
“猪!”尹汐池发出惊天怒叫,一阵乱打……逗玩得差不多了,他才勉为其难似的说:“好吧!看在你那么饥渴的份上,我就考虑再给你另一项优惠。”
去他的优惠!她继续攻击泄愤,但没多久力道已渐小……今天无论如何都得知道阿奇和映薰是怎么回事!
于是,虽恨极了被他牵制,她仍是只得接受。“你说!另一项优惠是什么?”
邪犰枕着双臂,悠哉地望向天际,“来句﹃我x你﹄吧!──你再怎么没脑袋,也应该明白这个﹃x﹄最适合放哪个字。”
“你好意思提出这种要求?”她猛捶他,“只会用屁话脏话废话来虐待人,却想换我的甜言蜜语?作你的大头梦!”
“别说我没提醒你哦!”他看看表,“这项优惠活动的期限只有五分钟,请好好把握。”
挣扎一番后,尹汐池才咬牙切齿迸道:“我、爱、你!”
“天!”他摇头惊叹,“你居然一副三字经的口吻来说这三个高贵的字眼?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如此不尊重爱情?”
差点吐血的她,气得从他身上跳开,狂奔而去。决定永远不理这变态!跑了十几步,突然醒觉自己这样一走了之实在亏大啦──截至目前为止,她已损失了两个吻及一句“我爱你”,却什么都没得到!
衡量一番后,她唯有乖乖的回到他身边,站着。目光移离那张贱脸,很痛苦的压迫良心,很艰困的调整语气,总算逼出一句柔柔的“我爱你。”
没关系!听完故事再杀他灭口!她深信他这回绝对无法找碴,谁知──
“天!你居然一边盯着我﹃那里﹄,一边倾吐这三个圣洁的字眼?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如此开放、淫荡?”
她明明只是看着他的腰……“邪犰!”她暴吼着飞扑到他身上厮打,他大笑着反身将“炸药”压住,撩起真正的唇舌烈焰……玩够,也吻够,他这才缓缓道来。
尹汐池瞪眼屏息聆听。被整得太惨了,因此,刚开始时她还真的不太敢相信他肯说哩!
该正经时,邪犰比谁都正经──
夏奇,孤儿,冷漠沉着而天资聪慧,自小到大成续都是名列前茅,高中毕业后领国科会奖学金赴美深造,在电脑、电机领域大放异彩。一路走来,不能说没有他人协助,但她知道一切要靠自己;她只有自己……古映薰,富家女,活泼乐天的清秀佳人,商专毕业后,在父亲的公司上班,嗜好音乐、电影、旅游、阅读……兴趣广泛,日子充实、愉快。她是个知足的人,也知道自己平凡顺遂的生命形式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因此她向来都懂得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去年暑假,夏奇难得回台湾,回“家──”育幼院。古映薰正好参加一个志工服务队,到院里探访孤儿。就这样,遇上了。
或许,真的不该发生;但人生中越不该发生的事情,岂非往往总躲不过?
“映薰家里知不知道她们的事?”尹汐池哽咽地问道,一边擦泪。
邪犰点头。“不过不清楚对象是谁。这次她算是跟家里闹翻,逃到纽约找阿奇。她仍定期和家人联络报平安,只是不肯告诉家人她的住所,只说要一个人冷静的想事情,暂时消失。他的家人都以为她躲在台湾的某个角落,还在翻天覆地的找。”
“映薰是不是决定不顾世俗的眼光、不管家人的反对,也要和阿奇在一起?”
“是。”
“只要有爱,只要有心,再大的困难一定都能克服!”尹汐池坚信。“她们的路走得比别人辛苦,应该会更珍惜这份情缘,为将来共同奋斗、努力!”
邪犰却摇头。“她们不会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阿奇不要。”
“怎么可能?”她惊诧,无法接受,“阿奇那么爱映薰!否则也不会哭得如此凄凉无助!”
“因为爱,所以不要。”
“你这是什么狗屁逻辑!”她高嚷,急得热泪冲盈,“映薰都肯抛弃原来拥有的一切,选择这份感情,千里迢迢来找阿奇,阿奇又怎会不要她?”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不能要。”
“爱”和“要”之间,本来就未必是等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