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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英不禁拥三娘入怀,感慨道:“三娘,你兄长即便身处困境依旧挂心你之安危,你便不可辜负他的牵挂。星主说得对,留得性命在,来世再续缘。我相信,来世,我们不仅可以重续夫妻缘,你与令兄也能重续兄妹缘。”
轮回崖上最后的依偎,是今生不可再得的温暖,赌上深情如许,只求来世再见。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眼看三娘与王英渐行渐远,宋江才觉得心中再无后顾之忧,方才他冒顶了吴用三娘兄长的身份,只因他不愿三娘走得不安心,他想加亮也不会希望三娘知道她亲哥哥真正的处境。三娘一走,宋江提剑,稳步前往凌霄宝殿,此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镇静,救三娘本该是吴用的责任,他已替吴用担下了,救吴用才是他的责任,如今他要独自去面对。
凌霄宝殿,广漠寒宫,天帝威严端坐在白玉长阶之巅,望着缓步而来的宋江,嘴角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
天帝当然心知宋江因谁而来,仍是假意问道:“天魁星,你为何而来?”
“某有一事不明,恳请天帝赐教。”宋江持剑抱拳,语气如常,“某想知道吴用所犯何罪?若他有罪,何不囚于天牢?若他无罪,又为何被囚于天机寂寞园?”
天帝冷笑一声,道:“朕的安排,何时也轮到尔等置喙?宋江,敢为吴用说话的,你是第一人,为此朕也敬重你的胆魄,然而今日,你要为你藐视天威付出代价。”
“天帝,试问你对吴用所作所为,如何服众?”宋江一改惯常沉稳气度,与天帝针锋相对。
“哈哈哈哈!”天帝仰天大笑起来,“可笑你宋江片刻前,才私放了天牢死囚,你已身犯死罪,此刻不知悔改,却在凌霄宝殿大放厥词,质疑朕?!朕原想你若能心甘伏法,朕尚可从轻发落,如今看来,留情是大可不必了。宋江,朕不怕告诉你,吴用,朕愿囚便囚,他司掌天道运数又如何,朕只需留他一命苟延残喘即可。朕赏他一座园子,已是对他莫大恩惠了,他胆敢不从,朕弹指便可令他粉身碎骨!至于他那私通王英的妹妹,朕不会对她怎么样,朕只会惩罚王英!朕观那王英生得玉树凌风,器宇轩昂,朕偏要他来世投胎五短身材,一双光眼,看他如何配与三娘成一世鸳鸯!”
“你!”宋江闻听此讯,剑锋怒指,“你身为天帝,九五之尊,某竟没想到你会使出如此腌臜手段!”
“腌臜手段?!”天帝冷笑,“宋江,原本私放死囚虽是罪过,却不至死。但你若不想连累吴用,就乖乖去跳那轮回崖,任由朕摆布,不然,休怪朕对吴用不客气!”
“哈哈哈哈!”此番轮到宋江大笑不止,他之爽朗笑声回荡在旷野般的凌霄宝殿里,竟让天帝平白心生毛骨悚然之感。宋江停下笑声道,“天帝,某自然会心甘情愿去轮回崖领罚,然而今日心寒如某,来日还有万万人,望天帝好自为之!”
“且慢!”正在宋江转身欲走之际,天帝却出言唤住了他,并非是天帝发了慈悲,而是他心有不甘,宋江虽然受罚,却仿佛是得胜一般。天帝还有最后一道杀手锏,他所要下的,乃是诛心之罚!
“宋江,念在你即将转世投胎,朕大发慈悲,让你死个明白。你倾慕吴用,朕看在眼里,但你可知他早在入主天机寂寞园时,便已自封情关,真正摒弃七情六欲。你之情义,他不会挂怀,你便是为他死了,他也无动于衷。”
天帝注意到,宋江的身影在一瞬间凝滞了,这对他无异于五雷轰顶吧,天帝不禁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那厢,天帝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宋江着实未曾料到,不过这个真相,他从前也隐隐约约想到了,此刻不过得到证实而已。那日他借石秀之躯,亲耳听闻吴用对公孙胜说:
“你所看到我的忧,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忧,其实我心中何来忧?你非第一天认识我,千百年来那道封印牢不可破,即便三娘死在我面前,我恐怕也……”
宋江抬眸望向天帝,嘴角带笑:“天帝,某以剑为眼,拭目以待,且看天帝来日终局!”宋江说罢,将手中秋水古剑贯入身前地面。凌霄宝殿尽是白玉铺就,古剑依旧入地三分。随即宋江拂衣而去。
望着阶下明晃晃的剑光,仿佛一双犀利监视的眼,王座上的天帝怒不可遏,抬掌召来风雷,将秋水古剑轰成齑粉,随风散去。
“星主留步!”
宋江站在轮回断崖前,心中无畏,举步将跳时,身后骤然传来急切呼喊。
“公孙道长,多谢相送。”公明语气一如既往沉稳地使人安心。
“星主这话,谢的贫道无地自容。贫道只能说,抱歉,是我不是他。”公孙胜与宋江并肩而立,身前是茫茫云海,抑或可以说,意味着无边的苦海。
“某已知一切真相,所以不会有半点期盼。即便他有心,亦不愿他来。”
“星主,容贫道代他问一句,可值得?”
听到这个问题,宋江低声笑了:“何来值得不值得,唯有甘愿不甘愿。自踏足天机寂寞园,某便不图任何回报,即便在旁人眼中某备尝今日之苦果,在某心中亦是甘之如饴。一清,你既问某这个问题,那么容某反问一句,你可曾后悔过吗?”
公孙胜不答,便已是他的回答。
半晌,公孙胜再次开口:“星主可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
“某并无只言片语要对他说,他应知三娘无碍了。至于某,若他不问,便不要提。若他问起,便说某公事繁忙,改日再去拜访他,请他留一局,待某归来。”
“星主,你当真以为你能瞒他?”宋江一字一句,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在公孙胜心口。
“从前,某心下苦恼为何天机寂寞园还有一个你;如今,某暗自庆幸天机寂寞园还有一个你,因为有你,他终不至孤寂。昨日,某尚苦恼他自封情关一事,那是何等凄苦;今日,某却庆幸他自封情关,即便他得知某遭遇,也不会愧疚,没有遗憾。一清,天机寂寞园,某不再叨扰,请你好生照顾他。”
宋江说罢,纵身跃下,没有留给公孙胜回应的机会。
眼见宋江的身影一瞬间被云海吞没,沉寂良久,公孙胜拂尘狂舞,整个云海为止震颤不已,然而消失的人,已经永远消失在青冥之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逢巨变天机破情关,定决心双星巧施计
大唐年间,洞玄真人得封国师,当晚,他竟蹊跷做一灵异之梦。梦中,有一位仙姿飘渺,白衣翩然的神君对他谆谆告诫道:“天上即将有三十六天罡下凡,地下也将有七十二地煞应运聚合。此一百零八人如若现世,必将带来兵燹祸劫。如要阻拦,必要在此一百零八星宿转世投胎前,法力不足时,将之封印。”
白衣神君的话令洞玄真人惊出一身冷汗,他赶忙俯身跪拜。
“多谢神君指点,贫道还请神君赐教,何不广召天下得道高人,在此一百零八灾星成形前将之剿灭?”
“不可。他一百零八人乃是星宿转世,神仙之体,倘若有损,灾劫必将转至你身。届时,只怕你轻则暴病猝死,重则灰飞烟灭。”
“如若能为天下除此灾星,粉身碎骨,贫道亦不惧!”
“后生可畏!然而大唐运势亦会受到牵连,天下反会因此动荡不已,黎民更会因此遭受天谴,如此,你可承受得起?”
洞玄真人闻听此言,吓得连连叩首。
“贫道差矣,贫道差矣,若非神君,贫道险些铸成大错!”
“你不必担忧,且将他们封印。数百年后,妖魔作乱,自会有一洪姓凡人,来此解除封印,将这一百零八星宿放出,斩妖除魔,替天行道。我与你金坠一枚,此金坠将助你辨识一百零八星宿元神,好生将他们封印,江山来日还需仰仗,切记切记!”
“神君在上,小道敬领法旨!”
就在金坠落入洞玄真人手掌心那一刹那,洞玄真人于梦中惊醒,醒时已汗流浃背。洞玄真人原不当真,然而他摊开手心,赫然见到一枚金坠。次日起,洞玄真人踏上了寻访封印一百零八魔星之路。
吴用从天机阁出来的时候,天机寂寞园风光依旧,杨柳依旧翠绿,白莲不曾凋零,这里的景色仿佛被时间凝固了,不会变化。弼襄亭里,棋子整齐地收在棋盒里,棋枰上空落落的,石桌边上,有熟悉的人等着他,是公孙胜。
公孙胜执起茶壶,斟了半杯茶,递给吴用:“我的手艺不如你,你且将就一下吧。”
“一介囚徒,哪有什么讲究。”
这样的话让公孙胜心下诧异,从前即便是如此身份,他吴用从来心高气傲,不肯低头。如今这个好似认命的吴用,可还是他么?
“我料你今时今日也没有心情下棋了吧。”
公孙胜没想到,他话音方落,吴用竟不动声色拂袖收了棋枰棋子,石桌上顿时空空如也,这意味着……
“一清,事已至此,你便同我说了吧。”今日的吴用,出奇平静。
“你这是要我违背他的遗愿啊,罢罢罢,他私放了三娘,因此被打入轮回。”公孙胜叹了一口气道,“加亮,即便你被锁在天机阁,你有可能不知此事吗?”
“哈,没错,我有可能不知此事么?我情愿不知此事。”吴用黯然垂眸。
“加亮,你可知他对你,非是挚友之情?曾经,我以为对你生情或是一场梦,《诗》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直到看见他我才明白,原来这不是梦,而是魇,万般挣扎,仍旧醒不过来。到最后,他已经知晓了一切真相,依然心甘情愿沉沦其中。”如斯苦痛的感慨,话说出来确是如斯平淡,公孙胜也不知道今时今日他能如此冷静看待此事,是他之幸还是他之哀。
“一清,我非痴愚,岂会看不出他之用心。”
“那么如今,你这是作何反应呢?我虽痴迷多年,却打一开始就不曾抱有希望,可笑他明知你早已自封情关,根本就不可能动情,仍是一头跳了下去,一厢情愿到他这种田地,可悲!可敬……”公孙胜的话,不知是在感叹宋江,还是在感叹他自己。
吴用闻言,浅浅笑了:“我也以为我自封情关,即便被天帝囚于此地永生寂寞,于我也没有任何感觉。这寂寞园的光景,看似百年千载没有变化,其实正因是它是我心境之写照,我不为外物所动,这景色也不会有春秋交替。谁知来了你,你初来乍到时,这里还是一片残冬模样,时光荏苒,不知不觉,那莲池里竟长出了花苞,渐渐的,花苞竟然盛开了,经久不衰。”
公孙胜不由睁大眼睛,他不禁回忆起初来天机寂寞园时的光景,那时这里正是初春时节,莲池里枯荷半凋,新荷未长,一片百废待兴景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发生了变化?变得明丽起来,温暖起来……在公孙胜心里,他一直以为吴用只当他是一介过客,从来不萦于心,却没料到,他竟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了吴用,推开了他的心扉。
“你没有发现,可是我早就注意到了这样的变化,我本该在变化之初就扼杀掉它的,可是我贪恋……贪恋这种温暖,贪恋你的陪伴。直到宋江也走进了这座园子,我以为你已经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