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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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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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张云卿和尹东波关在屋里密议,估计会有行动,要光文做好准备。”

张光文在团防局得到消息时,已是傍晚。他十分焦急,为了能及时得到张云卿的行动情报,他留细狗在团防局吃饭,吩咐他睡一觉后动身再回山门。

细狗饭尚未吃完,忽听得外面传来马蹄声,很响,很急,到了团防局门外马蹄声突然停了。

张光文迎出门,果然是邓联佳急匆匆回来:“光文,快,今晚张云卿要绑架你的家人,逼你离开家乡。”

张光文丢下邓联佳走至饭堂,对还在吃饭的细狗说:“快,快去告诉大老爷,要他们立即来我这里躲避!”

张光文随后又派几名丘八去石背张家帮助哥哥转移家中贵重物品,才回来向邓联佳致谢:“肥肉你干得不错!”

邓联佳道:“光文,你也太优柔寡断了。三个月前你听了我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张光文摇头道:“错过了就无法挽回,我们还是谈谈目前和将来吧。”

“目前张云卿已经强大,对付他不再容易。将来他更加雄心勃勃,欲称霸湘西绿林。你和我不知什么时候成他的刀下鬼。”

张光文接着说:“别说丧气话,张云卿再厉害,不过是一个斗大字不识一箩的粗人。他飞不上天。不过,话又说回来,湘西绿林像他那样有能力的匪首还真不多见。我有个计划……”

邓联佳望着张光文。

“今晚他亲率人马去洞口绑架我的亲人,燕子岩也一定空虚,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他附着邓联佳的耳朵如此这般。

“妙计,真乃妙计!”邓联佳听后大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光文兄离家几年,学会了这样的好本事。”他顿了顿,“不过,我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的,还骑了一匹马出来,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我不需要你回去。我俩同时出发,分头行动。你去石背报告张云卿,我率人马去燕子岩攻寨。张云卿要不了几个钟头就能到达石背,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

两人走出内室,张光文令吹紧急集合号,已经就寝的丘八们在数分钟内全副武装,到天井待命。

张光文简短一番动员,即亲自挑选八名骑术好、枪法好的丘八骑马去燕子岩附近等候,其余则一律轻装徒步,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现场。

邓联佳的任务是骑马去石背张家,一旦张云卿扑了空恼羞成怒欲放火烧房子,就告诉他燕子岩危急。

是年,是武冈民众有史以来最困难的一年,5、6、7月正需要水的时候,却一连八十余天不下雨,数万亩良田颗粒无收。中秋过后,雨水不断,打下的稻谷见不到太阳,堆在家中长了霉……无论县城、山村,到处是仰天长叹的百姓。怨老天要惩罚人,世界将要大乱了。更有谣言不知从何传出,令百姓惶恐不已。

谣言说,武冈半仙钟显尾卜算出辛酉年(1921年)是蛇精出世,5、6、7月正是蛇精孵化阶段,需要热量,故连续三个月赤日炎炎,滴水不降;中秋后,蛇精出壳,蛇和龙同属一类,故雨水不停。蛇精吃人度日,今后每年湘西境内会有成百上千百姓要葬身蛇腹……此蛇精吃够五万人,就得道成仙,修成正果,不再残害生灵。

谣言一经传出,四乡骇然。一条蛇精要吃五万人,整个武冈还不足十万生灵,岂不是有半数人要遭殃?谣言传出不久,东乡扶冲有一夏姓富人率先将家产、田地变卖,举家迁往外地;南乡有银姓老翁,因不愿死在蛇口,上吊自尽;西乡有潘姓家族,全族男丁由族长统领,操习武艺,欲与蛇精决一死战;北乡花园所有老**人,组成千人香队,步行上南岳烧香求佛,恳请观世音收伏蛇精……诸如此类,不一而足。不多久,又传出蛇精出生在东北乡黄桥铺一带,一名妇女怀孕期间梦见黄蛇入腹,婴儿出生之日,适逢钟半仙路过,为其看八字。钟半仙看出男婴日后是祸国殃民之孽畜,建议他父母大义灭亲。也是蛇精命不该绝,他的父母不仅不相信,还将钟半仙大骂一顿,赶出茅屋。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却说张光文率部向燕子岩进发,马队先行,步兵在后。时值秋末冬初,冷风呼呼,阴雨绵绵,路上湿滑,伸手不见掌,三步之外不辨南北。张光文学习土匪伎俩,走在前面的以手电照路,后面的紧紧跟上,各人臂上扎一块白布,供来者辨认。一路跌跌撞撞,到了目的地,骑马的早在等候。

正是午夜时分,大雨暂停,只有零星小雨。张光文及部下,一个个全身湿漉漉,非常时间且不管他。张光文调兵遣将,将两挺机枪架在燕子岩岩口,其余各人躲入山谷两岸丛林,再派一人去谷口放哨,如有马骑或灯火向这边走来则及时报告。同时吩咐两岸人等,如张云卿从山谷通过,勿乱开枪,定要生擒。

一切部署妥当,张光文走到前面,下令机枪向岩头射击。

枪声响起,初时岩头一阵骚乱。忽听一人大声呵斥,乃复归平静。平静不久,即有枪弹朝机枪方向飞来。

张光文暗暗吃惊,土匪中竟有如此临危不惧镇定自若的指挥人才。

双方枪弹你来我往,在黑夜划出一道道光弧,颇为美丽。彼此对峙,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张光文本来就没有要拿下燕子岩的意思,目的一是吓唬岩头上的土匪,使其不敢轻易出来,二是把枪声传给从石背返回的张云卿听。

双方枪战一时有许,忽有哨兵向张光文报告,称远处有马匹向这边移来。

张光文立即下令停止射击,并将其中一挺机枪调过头来。他走至山谷中间,用暗号提醒两岸潜伏的丘八做好准备,一定要生擒匪首,不许开枪击毙。

山口那边,传来马啸声。这段路十分崎岖,马不能行。张云卿一伙即下马步行,只留一个匪徒把马牵往别处。

十余条黑影向山谷摸来,没有打手电筒,不时有人跌倒。张云卿的心情十分复杂,因枪声突然停止,他摸不清山寨是否落入他人手里。

终于到了包围圈,张光文大喝一声:“不许动,缴枪不杀!”

两边手电一齐射向张云卿匪帮,黑洞洞的枪口近在咫尺……张云卿被一束手电筒强光刺得睁不开双眼。好汉不吃眼前亏,在一片“缴枪不杀”声中,张云卿把手中的快慢机举起,松开右手五指,枪从手里跌落……。

一位团防局丘八不知有诈,弯腰捡拾取快慢机。说时迟那时快张云卿突然从湿漉漉的棉衣中摸出一把勃郎宁手枪,用枪管顶住丘八的胸口,大声喝叫道:“不许碰我,谁敢碰先打死他!”

丘八们没有提防张云卿会有这一招,人人都傻了眼。

张云卿一计得逞,继而警告被挟持的丘八:“老实听话,陪我走出山谷彼此无事。否则,先要你给老子垫背!”

丘八果然被镇住了,老老实实做了张云卿的人质,在一束束耀眼的手电光下,步步退出山谷…… 
  第七章争地盘美人献计 罹匪祸百姓遭殃

“古人云,两军交战,攻心为上。我并不是说非要硬拼硬与张顺彩干,这样的蛮干是毫无用处的,到头来会两败俱伤,恰好给另一个敌人朱云汉以可乘之机。”

“你是说智取?”张云卿望着蒲胡儿问。

蒲胡儿点点头。

“我是个粗人,不懂得兵书上的韬略。胡儿,你是诗书人家出身,你说说看,我们该怎样智取张顺彩?”张云卿恳切地说。

话说张云卿于危难中挟持一名丘八为人质,想借此脱危。突然张光文手握驳壳枪出现在眼前。

“不许过来!”张云卿两次警告道。

张光文没有听,继续逼进。张云卿本欲开枪打死丘八,但转而一想,打死一个丘八没啥作用,擒贼擒王,若打死张光文,说不定还有转机。主意打定,他毫不犹豫地把枪口转向张光文,并扣动了扳机??枪没有响,慌乱中他连保险都没有打开!就在他懊丧之际,勃朗宁已到了张光文手中,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当胸顶着……

张云卿双眼充血地盯着张光文:“你很得意。”

张光文的喉节动了动:“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你称得上大智大勇,只是这种洋人生产的玩意你还没习惯。是不是?”

这支勃朗宁是尹东波孝敬他的,因用惯了快慢机,确实一下子还不习惯,加之又是在紧急关头。既然“失风”,也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张云卿昂起头:“少废话,要杀要毙,爽快一点!”

“果然是一条汉子!”张光文说,“你放心,我不是来取你性命的,今晚特来请你去黄桥铺一议。”张光文向手下递了个眼色。两名丘八一涌而上,反剪张云卿双手,捆了个结实。

这时,其他几名匪徒也都一一捆了,有人向张光文请示:“张总兵,这些人如何处置?”

“把他们枪膛中的子弹全部退出来带走,让他们自己松绑,撤!”张光文下令。

张云卿这才松了一口气,相信张光文真的不会杀他。

张光文一行人或骑马或步行返回黄桥铺。为了提防尹东波来抢张云卿,张光文让骑马的跟在后面压阵。

天很黑,连手电筒光束也几乎被黑暗挤得很小、很窄、很弱……一路上行速缓慢,待到东方出现鱼肚白,为不惊扰镇上居民,张光文和张云卿先一步回到团防局。

团防局伙房,伙夫已经烧好姜汤、热水,燃上炭火。饭菜亦已做好,正热在锅中。

张光文亲为张云卿松绑,拿出干净衣裤请他换上。张云卿不知张光文是何用意,直至传令兵送来热腾腾的菜肴、好酒,才忍不住问道:“张光文,有什么话难道非要等到后面才说?”

张光文笑道:“实不相瞒,光文并无甚话要说,就为一事??想请你喝几杯。因担心你不肯赏脸,才用这种方式,还望多多谅解。”

张云卿冷笑,欲说几句带刺的话,见两名丘八引来一老者,张云卿一眼认出,那是他小时候的东家张光火。

“火老爷,别来无恙?”张云卿先打招呼。

“托福托福,马马虎虎过得去。”张光火作揖,撩起长衫,在张云卿的对面坐下。

这是一栋瓦木结构的老房子,大约从清乾隆年间,就一直是地方武装的居所,虽然老旧,但质量上乘,柱子是榉树的,壁板是樟木,房里所有家具都系百年的红木精制而成。整个木屋,不见一个虫孔,没一处被白蚁损坏。

屋内燃着两盆红红的炭火,仨人几杯酒落肚,心里暖和,寒意全消。张光火率先为张云卿斟满一杯,又为自己斟上,起身举杯:“顺路,今晚这里并无外人,都是一家人,这是我们第一次喝酒,来日方长,我先敬你一杯!”仰脖一饮而尽。

张云卿望着张光火,又望着桌上的菜肴,拿起杯,并没有喝。因为,他已泪流满面。

张光文是见过世面的人,忙递过一块手绢,说:“外面天寒地冻,兴许是受凉了,我也有流泪流鼻涕的习惯。”

张云卿没有接手绢,长叹一声,把酒杯放下说:“我自小孤苦伶仃,命贱如狗,从来没有娇贵过,莫说在九十月间受一夜雨淋,就算是寒冬腊月在冰天雪地光身过一夜也不会伤风感冒。我流的是泪。”

“哦,莫非顺路想起什么伤心事?”张光火掏出手绢抹抹胡子。

“不是,”张云卿摇摇头,“应该是高兴而流泪。火老爷,还有光文,两位是何等富贵之人。当初,你们穿绫着缎。吃山珍海味,出门骑马坐轿;而我,起五更,睡半夜,吃的是猪狗食,受的是窝囊气。有时牛吃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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