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吗?”蓝斯涩声道:“空荡冷清的书房,堆得比我还高的书本,来往进出的全是一些板着脸孔的学者专家,他们关心的只有我是不是有赶上进度,能不能达到爷爷的要求……”
映然不发一语,由得蓝斯去发泄埋藏心中多年的苦闷。
“除了一些必须的训练,我要学的还有艺术概论、音乐鉴赏、防身术,还有超过至少三种以上的外国语……每天的时间都被填得满满的。因为斐迪南家族的继承人必须是十项全能、完美无缺的,你不晓得我有多羡慕那些佣人的小孩,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抓昆虫、打球……我却只能关在书房里,哪儿也不能去,自由对我来说根本就是奢侈的。”
“可怜的小孩……”她轻抚蓝斯的脸颊低喃道。和他比起来,从小无拘无束、随心所欲的她,实在是幸福太多了。
蓝斯摇摇头,“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该承担的责任我是绝不会逃避的,而且,我还有父亲留给我的相机陪着我,那也是爷爷惟一允许我能够有的小小嗜好,对我来说,那就够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为什么……”
“三年前的某一天,爷爷剥夺了我这项仅存的权利,那样残酷地夺走了我惟一可以稍稍喘息的小小空间,刹那间,我周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成了千斤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你的图适时地出现在我眼前,让我所有的顾虑都得到了解脱。”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映然总算是明白了。
“是的,不但如此,我还要证明给爷爷看,凭着摄影,我也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他曾发过誓,若没拿到一座世界级的摄影大奖,他绝不再踏进家门一步。
“那怎么会变成跑去当明星呢?”
“要在短时间内赚到很多钱,又要能四处行走取景,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出卖皮相。”这个方法是杰洛帮他想的。
“怪不得你赚够了就跑。”映然对蓝斯的疑问总算是得到了全部的解答,“那么,这三年下来你找到你的自我和快乐了吗?”
“你说呢?”蓝斯眨眨眼,好温柔好温柔地对映然笑着。他当然找到了,这小女人就是他快乐的泉源,而她会一直陪伴着他。
“能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她也回他一个深情的凝睇。
“那好,现在可以说了吧?”蓝斯的脸说变就变,瞬间又恢复成他那招牌冰块脸。
映然不禁摇头叹息,罗曼蒂克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这男人真会杀风景,怎么他就不能不要那么精明,偶尔装聋作哑一次不是很好吗?她投降似地道:“我要说的秘密就是,那个……其实我常常,不,是偶尔,对!偶尔会在你听不到的地方,呃……用一种珍禽异兽来称呼你。”
“嗯。”他点了一下头,表示他正在洗耳恭听,不过紧皱的眉头也显示出他听完后,映然可能会有被大卸八块的危机。
“我会用那种动物来称呼你,是有原因的……”映然心虚的面容忽地转变,她风情万种地一笑,轻轻地将她的话语呢喃吐出,如兰的芳香吹拂到蓝斯脸上,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他的神智开始涣散。映然再魅惑地眨动浓长的眼帘,喃喃地耳语道:“因为,你是我的狼,是上天专门派来克我这只猫儿的……”她俯下樱唇。谁说转移注意力只能用说的呢?
蓝斯再也不能思考……
第十章
“孙少爷回来了。”犹如平地一声雷,蓝斯的出现,在平静恬淡的佩脱拉亚别墅投下一颗威力十足的炸弹,佣人们乍见离家已久的小主人归来,莫不欢欣鼓舞地奔相走告,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更是直盯着蓝斯手中紧搂的东方女子瞧,偌大的宅邸登时显得热闹非凡。
“看来你这主人挺受欢迎的嘛!”不用说,被蓝斯挟持而来的当然是黎大设计师映然小姐,她像是个被五花大绑的麻布袋,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蓝斯拖着走,虽然这样的处境看起来挺不堪的,她倒是颇自得其乐,还有闲情逸致与一脸肃杀的蓝斯瞎拾杠。
“嗯。”他照例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映然也不以为意,反正蓝斯从上飞机开始,不管问他什么都是这副德行,她算是已经非常习惯在这种苦寒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了。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在他们开诚布公后没几天,一个叫什么杰洛?雷特的外国男人突然来访,传达伊梵诺?斐迪南要蓝斯回国履行婚约的旨意。
蓝斯当时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至今还在她耳中嗡嗡作响,接着他们就上了飞机,她是蓝斯惟一携带的随身行李。而她自己则是连行李都还来不及收拾,就被丢上飞机了,落得只能在机上无言地大唱,“我歹命矣!”的凄惨下场。
映然十分认命地没有发出任何正义的怒吼,其实是连抗议声都不敢屁一句,谁教蓝斯那张冷脸着实狰狞扭曲得吓人,和现在的他比起来,以前那些怒火只能算是小Case,所以炮灰留给伊梵诺去当就好了,她还想长命百岁、祸害千年哩!
不过话说回来,爷爷究竟在搞什么鬼?不是她自夸,像她这样百年难得一见的孙媳妇,说什么也不可能和“下堂妇”这三个字扯上关系,何况他精心布了二十多年的局,怎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映然非常确定,要蓝斯回来结婚只是一个藉口,一个要蓝斯带她回来的藉口。伊梵诺的老谋深算让她不得不相信,他可能已经知道她和蓝斯之间的事了,姥姥从旁的推波助澜不是最好的证明吗?笃定了这一点,她等会只要在一旁喝茶看好戏就可以了,她要看伊梵诺如何面对像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孙子。呵呵!好玩,真是太好玩了。
蓝斯现在的心情可不像映然这般轻松自得,他胸中澎湃的怒气是真的有想将伊梵诺碎尸万段的冲动。
爷爷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他在心中痛苦地呐喊。以往的圈禁捆绑就算了,现在爷爷竟然连他选择伴侣的权利都要剥夺,苏菲亚临去前的威胁,一直在他脑中不停重复播放——斐迪南老爷已经内定我为你的新娘人选,那个女人再怎么样也进不了斐迪南家族的大门!
不行!他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可以原谅爷爷过去种种无理的要求,却怎样也忍受不了映然离开他的生命。映然是他的,谁也别想把她从他身边带走。为此,他不惜打破他的誓言,也要向爷爷讨一个公道。
穿过了重重长廊,来到了那扇熟悉的实心木门前,蓝斯温柔地看了映然一眼,似在坚定自己的信念。他执起她的手,深吸一口气正待推开那扇门,不料木门率先开启,一名红发女子掩面而出,看到站在门前的两人,她充满怨恨地狠瞪了映然一眼,即头也不回地狂奔离去。
“苏菲亚?”两人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又有一人从门后走出,一脸倦容的杰洛礼貌性地说了声抱歉,就跟着苏菲亚的脚步而去。
“这在搞什么?”带着满腔疑问,蓝斯推门而入,意外地发现,门扉后迎接他们的除了伊梵诺?斐迪南外,还有一对不该存在的中年男女。
男的剑眉星目,双鬓微白,英挺的身形与外放的气度是傲视群伦的架势;女的一袭月白罩衫包裹住秾纤合度的体态,巧夺天工的瓜子脸上似笑非笑,明眸中尽是遮掩不了的慧黠,这样斯文与典雅的绝伦组合,宛如一幅名画美化了整个空间。蓝斯不记得见过这两个人,但他们身上传来的熟悉感强得令他心惊。他们是谁?蓝斯皱起眉。
映然的惊呼给了他明确的答案,“爹地、妈咪!”
爹地、妈咪!蓝斯错愕地看向身旁也是一脸不信的她。
气宇轩昂的黎天澜咧开嘴,对爱女眨眨眼道:“乖囡,看不出来你惦惦吃三碗公哦!竟然把这么帅的男朋友暗崁起来,不让爹地、妈咪看。”
映然的母亲桑珞瑂则是维持她一贯温婉贤淑的形象,风姿绰约地偎在丈夫身旁微笑,一句话也没说,但她脸上清清楚楚地写满了对未来女婿的激赏。
映然在心中暗暗叫苦,爷爷招了这两个人来站台,摆明了就是要逼她上花轿嘛!看来这场戏她不但看不成,可能还得披挂上阵去演个一场。
“你还知道回来!”伊梵诺淡淡地对孙子说道,脸上毫无喜悦之情,似乎蓝斯的归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蓝斯不觉握手成拳,咬牙切齿道:“我不得不。”
“理由?”伊梵诺扬起眉梢。
“你明知故问。”他同样将眉挑起。
对峙的两人让室内空气突然凝结,七月的天气却是冷飕飕的冻人。
察觉到蓝斯绷紧的肌肉,映然有些心疼地拍抚他的背。爷爷明明是很想念他的,为什么要装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伤他的心?她深深地为他打抱不平。
映然温柔地抚触让蓝斯忿恨难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脸部线条放柔,感激地对她一笑,室内的气温这才稍稍回升。
“可是我觉得这个理由不成立。”伊梵诺将两人的浓情蜜意看在眼里,暗地里笑得阖不拢嘴,脸上却扬起邪笑,故意对躲在蓝斯身后,妄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映然说道:“然丫头,不跟爷爷打声招呼吗?”
蓝斯的眉头再度拧起。爷爷和映然之间有什么关系?从没看过不苟言笑的爷爷,对哪个人如此和颜悦色过,难道映然还隐瞒了他什么?
映然心不甘情不愿地从他背后探出头来,努力挤出笑容道:“爷爷。”
“看来这场赌注终归我赢。”伊梵诺洋洋得意地笑道。
映然不依地嘟起嘴,“那是爷爷耍诈,我根本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输了。”
“是吗?你可是自己送上门的哦!”伊梵诺依旧是一派的气定神闲。
“爷爷暗中的漏风点火也是功不可没吧?”虽不知道伊梵诺到底动了多少手脚,她和蓝斯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功劳”要算在他头上。
“猫儿?”
“什么?”映然只顾着和伊梵诺唇枪舌战,却没注意到她已经被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包围住,等她发觉时,蓝斯的头上已经在打雷闪电了。
“这是怎么回事?”蓝斯隐忍住咆哮的冲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问道。
映然见苗头不对,忙环住他的腰安抚道:“别气呀!我这不是要说给你听了吗?”
“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
“那是当然,不过我觉得与其听我说,你可能会比较想听这个人的解释。”
“谁?”
映然神秘兮兮地抿嘴一笑,陡地高声喊道:“姥姥!别躲了,我知道您在这儿,您就快点出来,别让您的乖孙女儿在这儿孤军奋战了。”
映然的话语刚落,一声哧笑马上应和似地从被帘幕遮盖住的阳台后传来,“什么孤军奋战?我看你应付得挺好的嘛!”
轻柔的嗓音传入室内,随着掀起的绸帘,一个气质高稚的老妇人款款走出。伊梵诺随即站起,扶她到椅子上坐定,一点也不介意在人前表示他对老妇人的呵疼。
蓝斯不敢置信地看向映然,“你姥姥?”怎么会?爷爷和应若绫竟是旧识?
“是啊!”映然点头,灿笑如花。
黎天澜和桑珞瑂同样震惊不已地齐声问道:“妈,您怎么会在这里?”足不出户的母亲会千里迢迢来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