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拍头顶:“我混蛋。”
老张笑道:“我早知道你是个混蛋。”
“就因为这个你才帮我的?”
老张正色道:“可我还知道你是一个心地还不错的混蛋——其实一开始我帮你很简单,就因为你要盖的是学校,这总比建高尔夫球场好。后来你说招生全是免费的我才下决心帮你,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小颜跟我说了,你对那些孩子是真的不错。”
我说:“颜景生?”
老张点点头:“他说你虽然不经常去学校,还招了一帮闲汉当老师,但他能感觉到你的心是热的,而且你真的没收任何人学费。”
我撇嘴:“他们也得有钱呀。”
“这时候正好要办武林大会,我想你们闲着也是闲着,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给你们报了名。”
我叹了口气:“一点惊喜也没有,都被我猜到了。”
“我知道这是一个契机,还知道一点内幕,国家要兴建武术培训基地了,于是我的心也就跟着动了。”
我奇道:“你心动什么?”
“小强,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的话吗?我想跟你借间教室,把爻村附近的孩子召集起来办一个学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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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借什么借呀,你是我们的校长,等你出了院,教学楼宿舍楼你随便用。”
老张摇了摇头:“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的原因了:我一直惦念的只有那些孩子。我只想着你们能通过这次比赛从上头赚到一块砖一片瓦的便宜也好,从没想过比武是会受伤的,是会丢人现眼的,我心里有愧呀。”
我擦着汗说:“看来我们这些人真是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其实咱们的人受伤的很少,就出过一次危险,是有个家伙差点被鸡蛋憋死。”
老张仍旧自责地说:“我是一个自私的人。”
我压制住心里的波澜,故意插科打诨说:“就是就是,要人人都像你这么自私我们怎么活呀?”我假装不在意地问,“我不是给那些村子每村10万块了吗?”
老张苦笑:“这钱又不是官方拨款,到了那些土皇帝手里还能有好?有心的把这钱全给村民修葺房子了,差一点的拿着这钱做活动经费跑关系想从上面要更多的赈灾款,混蛋一点的直接装了自己腰包了。”
我安慰他说:“那你也别心急,我把教学楼全借给你。不就一个村的孩子么?我食宿全包了。”
老张激动地直了直身子说:“没有公家的支持你能管到什么时候?爻村以外的孩子你管得了吗?”
我目瞪口呆地说:“老张,你心够大的呀!”
老张的脸色又灰暗下去,慢慢说:“其实就算你这次进了前三,我没有病,照样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至少能帮助一小部分孩子。他们还小……”我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来,结果老张只是无力地说了一句,“而我是他们的校长。”
我也随之黯然,养着300那是没办法的事,要再让我养一大帮孩子,还得给他们找老师,还得负责他们的安全,不管是从精力上还是经济上我都力不从心。把100万给了好汉们,我已经穷得跟以前挣1200没什么两样了。所不同的是以前一个月挣1200是我一个人花,现在一天挣12000有好几百人帮我花。
老张揭过这个话题,换了一副表情说:“说说你的事吧。怎么混进8强的?”
我纠正他:“4强!”
老张道:“我说过我没想到能来这么多队伍——有将近200支是吧?我更没想到你们能进8强。”
我继续纠正他:“4强!”
老张理了理稀疏的头发,说:“那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听说里面有不少强队,我也看过几场别人的比赛,绝对都是手下有真章的,你就是靠着几个野路子披荆斩棘的?”
我低头啃着苹果,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老张和主席不一样,我不想骗他,更骗不了他,他掌握的情况可不少。
老张不等我说话又道:“我在死前总算还干了一件好事,明天的比赛你一旦赢了,对学校也有好处。”
我闷声说:“明天的比赛我们不能赢。”我觉得不能再开玩笑一样践踏一个将死老人的寄托。
“为什么?”老张教了一辈子语文,当然明白“不能赢”和“赢不了”之间的差别。
我又低下了头。
老张好象一下看到了问题的关键,他问:“帮你比赛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
“有什么不能说的?”老张的话里调侃味很重,意思也很明白:对一个马上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可保密的?
我为难地道:“不说你不高兴,说了怕你受不了,连明天的麻药都省了。”
“那就省了吧!”
我稳了稳心神才说:“你知道梁山108条好汉吧……”
……
10分钟后,老张傻傻地瞪着我。
我急忙摆手:“一句别信,你当我放了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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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拿起一块苹果皮丢了过来,骂道:“混帐小子,你看老子快死了才告诉我。”
我诧异道:“你信了?”
“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还有那300学生,我还记得一个叫魏铁柱的,说自己字乡德,是谁——岳云给起的?”
我点头:“是,他们都是岳飞的亲兵。”
“要不是我快死了,真的很难相信。替我问候他们,托他们给岳元帅带好。”
我笑道:“他们也见不到岳飞。”
“那些你所谓的老师们,黑大个就是李逵吧?”
“对,他第一场就输了,把对手揍了个半死,结果分数是0。”
说着我和老张一起笑出来。我们又聊了一会儿好汉们的趣事,老张问我:“就算是这样,比赛也是可以赢的呀。”老张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我,兴奋地说,“对,是可以赢的,等育才成了国家培养的武术基地,你还可以帮帮那些孩子们。小强,拜托你了!”
我轻轻拍了拍老张瘦骨嶙峋的手:“不是这样的。好汉们只有一年时间,包括300岳家军,都是一样的,而且他们都马上要走了。赢完比赛,到时候款拨下来了,学员送过来了,我怎么办?”
老张呆了呆,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把手抽走,又过了半天才淡淡说:“你这么做是对的。”
我感觉到了他的失望和冷淡,站起身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又无从说起。老张冲我无力地挥了挥手:“你走吧,我累了。”
我走到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张已经平躺到了床上,瘦弱得好象经不起被子的重量似的,现在连精神也萎靡了下去。
我像木头杆子一样移到门外,包子跑上来问我:“张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我反问她:“张姐呢?”
“我让她回去睡会儿,明天早上再来。”
我一屁股坐在走廊里的长凳上,抱着头不说话。包子小心翼翼地坐在我身边,轻声问:“怎么了?”
我猛地扭脸问她:“我是混蛋吗?”
包子毫不犹豫地说:“是啊。”
我继续抱头。
“不过你有时候混蛋得挺酷的。”
不愧是老张教出来的学生……
后半夜的时候,包子靠在我肩膀上睡着了。我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墙看了一夜,脑子里一团乱麻。等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我的整个眼球以及眼睑都挣成了赤红色。除了偶尔眨眼,我一动也没动。我一直在坚定着一个想法:我这么做是没错,真的没错,绝对没错,我想老张也一定能理解我的处境……
包子一睁眼被我吓了一大跳,她轻喊道:“你干什么呢?”我倒头便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一阵嘈杂弄醒。抬头一看,张姐已经来了,正在帮着一群医生护士往出推老张。包子在后面紧张地了望。为了保持最佳状态,老张已经吸上了纯氧,他的眼睛骨碌碌转着,显然是在找人。当他看见我的时候终于不再搜寻,他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瞳孔一闪一闪的好象有什么话对我说。我急忙掏出手机对他按着,他想说的只有两个字:孩子……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暴跳起来,我冲老张喊道:“交给我了,我们不会输!”
老张舒心地点点头,他闭上眼睛,了无牵挂地任人推走。
再看表已经8点半了,我疯了一样边抻外套边往外面跑。包子一把拽住我:“你干什么去?”
“老子再酷一个给你看!”我甩开她,风一样冲进了车里,没用几秒就飞驰在路上。我给朱贵打通电话,问他:“比赛开始没有?”
朱贵说:“林冲哥哥已经输了,现在是张清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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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他吼道:“让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赢!”
朱贵马上喘了一口气说:“我没听错吧?那我们走了以后……”
我吼道:“让那些去他妈的吧,老子现在就是要赢!”
第二十六章 理想和现实
…
时迁和对手往台上同时一站,观众就一片哄笑声。这两个家伙,一个又瘦又小那是时迁,一个又矮又胖,都是堪堪高过擂台的栏杆,人们想要看清楚,非得踮起脚尖。
裁判也不禁失笑,核对选手名字之后,低着头看了看两个人,叫了声“开始”。
话音未落,一红一黑两条影子已经蹿了出去,众人眼前一花,二人已经纠缠在一起。所谓纠缠,绝没有死扛烂打。穿红的时迁像一只花腿蚊子,轻盈恣意百般缭绕,而他的对手比他壮实得多,如一只沉稳凶狠的大蜻蜓。这两个人交起手来,巴掌大的擂台得到了充分利用,台角栏杆无一不是战场,甚至在裁判头上肩膀上也展开了战斗。裁判不时地像赶苍蝇一样在头上挥手,最后只得站在台边上,远离是非之地。
他们动作虽快,还是可以明显看出时迁局势不利。矮胖子在速度上不吃亏,那就扼住了时迁的制胜之道,而且他出手凶狠,两人在点数上虽然不相上下,时迁所吃进的拳脚要沉痛得多。
第一局下来,时迁被揍得眼歪嘴斜,矮胖子却只是出汗较多。第二局一开始,这两个人变本加厉地快了起来。时迁固然是来去如风,身后挂着一趟虚影儿,那矮胖子居然并不慢多少。只见一团黑风裹住时迁,那一片红怎么也挣不出来。接着砰砰作响,那是时迁被击中了,间或有微弱的“啪啪”声传出,那是时迁的反击。从响动上已经能判别出高下,时迁显然吃了大亏了。
片刻之后,擂台上那股旋风转到我跟前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脸上一凉,伸手一摸,是滴血珠。我一抬头间,腮帮子上又染了一滴。我虽然看不清台上的情形,但也猜测出这血八成是时迁流的。没等我说什么,这团风已经斗到了另一边去,那片红始终是被黑雾挟持着,只有偶尔奋力一跳,才能隐约看见。
如是几次转来转去,只听砰砰声不断。当他们再次打到我面前时,我感觉到这次溅出来的血不再是滴,而是一小簇一小簇地喷射到了我脸上。我再也忍不住,大喊道:“迁哥,别打了!”但两人已经又远远跳开。
我忽然记起时迁每次比赛之前都会把一条白毛巾放在台下,还要千叮咛万嘱咐林冲一见不对马上扔上台去。我四下一看,果然有一条。我毫不犹豫地过去捡在手里就要往台上抛,时迁忽然蹿到我前面的栏杆上,只说了一句话:“不要扔。”然后身子一栽,被矮胖子扫了下去,接着二人继续大打出手。
我看清了,那血确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