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哄哄的嘈杂声将邬梅拉回现实,无声叹了口气,将名片放入口袋,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插曲。
刚从桃园中正机场回到台北,辜允朕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他突然想到,一个多月前从意大利回国的妹妹,嚷着想念台湾的夜市小吃,硬是拉着他“逛夜市”。
其中,一个年轻小伙子卖的花枝羹,最令他齿颊留香、回味再三。
他吩咐司机绕到夜市,然后让司机先行离开,凭着记忆来到摊位前,盛着花枝羹的大锅冒着热呼呼的白烟,让他迫不及待想品尝。
“你好。”邬梅听到廉价圆椅移动的声音,习惯性朝音源露出甜美的笑。看清来者的长相后,她怔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男人有着刀削般的五官——英扬的眉宇间透着一抹悒郁、眼睛炯炯有神,微抿的唇似乎有些不耐,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凡的气质,让她忍不住多看一眼。
辜允朕抬眼,恰巧对上她打量的眼神,撇唇戏谑道:“把花枝羹舀给我,再慢慢看个够。”
女人爱慕的眼光他看多了,她算是含蓄了。至少,还知道不好意思,不像有些女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偷看被当事人逮个正着,红潮从耳根蔓延至颈项,让邬梅糗到最高点,巴不得立刻消失。
辜允朕吃得津津有味,一碗接一碗,彷佛吃的是人间美味。
邬梅看着叠成一座小山的碗,心窝暖洋洋的,有被重视的错觉。
“小姐,多少钱?”辜允朕酷着俊脸,冷冷的问。
“呃……一共三百三。”她收回思绪,吶吶的说,没勇气看他的表情。
他探进口袋,脸色微微一变,摸遍全身的口袋,最后也只能接受皮夹不在身上的事实。
不等他开口,邬梅已从他的举动窥知一二。
“抱歉,我的皮夹忘在车上了。”辜允朕神态镇定,完全不见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形时,会有的困窘和慌乱。
反倒是她比他还紧张。“先生的皮夹是被扒手偷了吗?要不要报警?虽然找到的机率微乎其微……”
辜允朕思索须臾,确定是自己疏忽,忘了把皮夹带下车。“我是真的把皮夹落在车上了。”
“这样啊……那就好。”她的表情明显松了一口气。
因为父亲经商失败导致家道中落后,而体会到人情冷暖,明白赚钱很辛苦,她从以前不懂世事的大小姐,到现在能将心比心替别人着想,而非嫉世恨俗,改变可谓不小。
“如果你不介意,我请人把钱送过来。”语毕,他掏出手机就要拨电话。
“不必了。”邬梅出声制止。“不必麻烦了,算我请你吧。”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
看他穿著上乘质料的衣服、又气宇轩昂的,应该不会为了故意省下几百块而撒谎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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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欠别人任何东西。”他斩钉截铁道。这向来是他贯彻到底的原则,从不给人任何机会套交情、攀关系。
因为,他身上早已背负了必须用一辈子自由来偿还的人情债,这一笔帐,就够他受的。
“喔。”她垂下眼睫,轻轻应了声。他冷漠的婉拒,让邬梅有些失望。这股突来的情绪,连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你是这样做生意的?”辜允朕非但没有感激她的好意,反而板着脸诘问。
她一时没会意过来,睁着水眸愣愣的瞅着他,蓦地怦然心动……
他敛眉,认定她和所有女人一样笨,索性直接把话挑明。“要是每个人都说没带钱,你是不是就不收了?”
“不会的。”邬梅急切的否认他的假设。她只是想给他方便呀!怎么好象做错什么事似的,惹他不快……
他对她的单纯不以为然,嗤哼道:“照你这种想法,哪天被卖了还笨得替对方数钞票。”
她还来不及开口,隔壁摊的老板偷了空,冷不防插入他们的对话。“对啦!对啦!这位帅哥说的对。小梅你太单纯了。”
邬梅翻翻白眼,嘟起小嘴犯嘀咕:“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四周人声鼎沸,理应没人听见她说了什么,但辜允朕却能读出她的唇语。
“身材像三十岁的成熟女人,但脑子却是三岁程度。”他瞄了一眼她T恤下掩不住的丰满,低声讥讽道。
她猛然抬头,一脸惊讶的望着他。“你听见了?”
他觑住她,讪笑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猜心术之类的特异功能?”
她大惊小怪的模样,辜允朕竟觉得好笑。
邬梅发现,他从头到尾都以冷冷的语调取笑她,和他酷酷的外表不谋而合。但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无厘头……
当他意识到耗费太多时间在同一件事上时,手中的手机也赫然响起,接通后,简单说几句话便结束通话。然后向她要了一张纸,飞快的在上头书写。
“我有事要先离开,这是我的名字和公司地址,你抽空来一趟,我把钱给你顺便请你吃饭,谁也不欠谁。”说了那么长一串话,语气敷衍且冷漠。
“真的不必了。”邬梅依然坚持,觉得他有点小题大作。
不理会她的拒绝,辜允朕把纸张压在碗下,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事似的回头盯着她。
她的心陡然加速,忙不迭别开眼,回避他的注视。
“你叫什么名字?”他淡淡的问。
“小梅,帅哥在问你ㄋㄟ。”隔壁摊的老板曲肘撞了撞她,笑咪咪的样子像尊弥勒佛。
她面红耳赤的回答:“呃……我叫邬梅。”不晓得自己在紧张个什么劲。
“乌梅?奇怪的名字。”辜允朕重复道,感到莞尔。语毕,他转身迈步离开。
目送他颀长英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潮中,她才收回视线,却止不住心口奇异的感受,拿起他留下姓名和地址的纸张,映入眼帘的是极为好看的字迹。
“辜允朕……”她喃喃念着,却记不起曾在哪看过同样的名字。
没时间细想,便又涌来一批捧场的客人,让她不得不暂时拋开困惑,赶紧为客人服务。
第二章
收拾好夜市的摊位返家,已是凌晨时分,邬梅把所赚的钱结算清楚后收妥,一天的工作才算真正结束。
洗过热呼呼的澡,她坐在书桌,从抽屉取出日记本,提笔写下一天发生的事和心情,这是她持续十几年的习惯。
想起苏慧岚离去前,紧紧挽着未婚夫的幸福模样,邬梅这才察觉,她那临别一笑,似乎带着炫耀意味。
是她太敏感了?还是其实她也有些嫉妒……她对着烫金的名片喃喃自语:“要上哪去找男朋友参加派对?”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该怎么办才好?”
她对自己一时的冲动,后悔不已。
苦恼着该找谁充当男伴之际,一张有型有款的男性脸庞,霍然跃入脑海。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敲敲脑袋,企图将那鲜明的影像屏除。
置于桌面的名片及落有好看字迹的纸张,在在严重干扰她的思绪。邬梅忽然有些厘不清,究竟是为没有男伴而忧心,抑或是那张冷淡的酷颜,令她心情浮躁。
何况,她也没有合适的服装参加派对。
“爽约好了……”她合上日记,撑着下颚咕哝。
她收好记录着私密心情的日记本,准备熄灯就寝。
半小时后-她睁开眼瞪着天花板,没有半点睡意,意识仍旧清醒。
担心没有男伴而无法入眠已经够惨,更糟的是,她竟然幻想起男伴的长相是才讲过几句话、素昧平生的男客人。
甚至,连对方的名字、五宫都记得一清二楚。
“邬梅,你发花痴啊。”她拍拍微烫的双颊,强迫自己忘掉。
于是她掀被下床,起身到厨房泡了杯热牛奶以帮助睡眠。经过客厅时,随手在书报架上取了本过期杂志回房。
她翻了几页,就被一则广告文案吸引住-
喜逢周年庆,《禁忌场》特别精心挑选出五位超级人气王,其代号分别为“教父”、“硬汉”、“恶绅”、“孤狼”、以及“孽爵”,提供女性会员号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切莫错过。
禁忌场里,百无禁忌。
虽然平时忙于工作,但她偶尔也会抽空上网补充信息,《禁忌场》的威名她十分清楚。她也和大多数的人一样,基于好奇而点进网站一探究竟,但嫌填写资料太过麻烦,于是很快的就关掉窗口。
她想自己应该不会有上网标男人的一天,孰料,此刻却成了指引她方向的一盏明灯。
虽然不久前,她才嚷着要爽约,但一思及苏慧岚神采飞扬的告知她,要和她大学时暗恋的对象、亦是众多女生的白马王子订婚,她就越想越呕。
明知该给予诚挚的祝福,可是她就是不想被苏慧岚看扁,也不愿输的太狼狈。此时邬梅赫然发现,即使个性改变许多,但女人与生俱来的嫉妒心,是怎么也无法磨灭的吧。
就这么一次!给自己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
派对结束后,从此各过各的日子,生活不会有所交集。
她盯着杂志上禁忌场的广告思忖着,最后决定顺从心意——打开一星期没碰过的计算机,敲下《禁忌场》的网址。
花了些时间详读规章、加入会员后,她在条件栏中,写下对男伴的要求:内外兼修、温柔多金、是个好情人。
她按下“完成”,画面浮现一个对话框,要求对方在核对资料无误后按“确定”键。
光标在确定键上逗留了几秒,她又移回条件栏添了几个字。
内外兼修、长相酷又温柔多金、是个好情人。
把资料送出去后,待系统确认已通过认证,她立刻下线,把微温的牛奶一口气喝完,随后上床休息。
这一回,她很快的便进入梦乡,一觉到天亮。
开了一整个早上的跨国视讯会议,对辜允朕而言就像是打完一场硬战,如历劫归来般筋疲力尽。
每个月,他最痛恨的就是这一天,这比对着一叠待批公文还令他头痛。
“总裁,下午四点有个商业杂志专访……”
高特助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尽责的提醒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辜允朕贸然打断。“推掉。”他绷着脸,冷冽的语气里言简意赅。
“是。”高特助也是面无表情,毫不废话。
“那晚上的开幕酒会……”
“推掉。”他转进办公室,看到宽敞的核桃木办公桌又积了好几份公文,眉头浅蹙,沉声交代。“剩下的行程全推掉。”
他拉松领带,吁了一口气,坐进小牛皮座椅闭眼假寐。
“是。”高特助毕恭毕敬的回答,并且公式化的问:“总裁中午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
辜允朕锁紧眉心,语调低沉且平淡的咕哝:“把这些公文、卷宗全煮来吃,比较快消化。”
高特助微微挑眉,向来不苟言笑的表情,忽然闪过一丝笑意,然后飞快的隐没在冷峻的唇边。“没其它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跟在他身边两年,高特助已逐渐习惯他偶尔无厘头的惊人之语。
特助退下后,辜允朕倏地睁开眼,旋身望向玻璃帷幕外,天空一片湛蓝,透着金黄色的阳光,是近日来难得的好天气,他郁闷的心渴望飞翔。
然而,他却像只失去自由的鸟,受困于豪华宽敞的牢笼,只能和层叠如山的公文、卷宗作伴,日复一日。
他有着人人称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