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没办法,我不是教过你,天天给她巴豆吃,她顾着上茅房也不来管你——”
“胡说八道什么!”晏伏易斥喝一声。“教唆犯罪吗?没看到孙大人在这?”
何必拖他下水?孙弘毅在心里喊冤。
桃红碎念了一声。“开玩笑也不行……”
第4章(2)
柯伒濂不安地看了王爷一眼,小声对桃红道:“王府不是好待的地方,你自己得小心,若……若有事就来找我。”
虽然不觉得柯伒濂这文弱书生能帮她什么忙,可人家是好意,桃红心里也感激,说道:“知道了。”
柯伒濂还有许多话同她说,偏偏王爷与大人一直杵着,就是不走,方才他说想与桃红单独说几句话,王爷也没答应,看样子自己是没有办法了。
“改日……我再来找你。”他叹气。
“喔,好。”她没多加思考就应了。
晏伏易轻咳两声,似乎不甚高兴,她转头看他一眼,不晓得他咳什么。
“那我走了。”
“好。”她点头。
柯伒濂依依不舍地又说了几句才离开,晏伏易虽没说什么,不过瞅了她好几眼。
接着,孙大人又找了状纸上的几名苦主与她见面,这也很快就水落石出,他们口中的贼奴婢与她长得不一样,连身长、说话的语调都不相同,桃红更得意了,这下可还她清白了。
孙大人向她致歉后,就让她与王爷回去了。
这一折腾,天也晚了,回府时正值晚膳,紫薇好奇地问她与王爷上哪儿去了,怎么一夜未归?她把捉贼的事简短地说了,她自个儿的事则避去不提。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牡丹瞧她的表情不太对劲,似乎不大高兴……可折腾了一天,她也累了,早早便上床歇息,才沾枕便迅速坠入梦乡。
接下来几天,桃红都在舒适惬意中度过,每天早上扫完园子后,她就无事可做。见她无聊,王爷把她留在身边伺候,他写字时她就帮他磨墨,他作画时,她就帮他洗笔,偶尔他发懒,她就念书给他听,除此之外,他们还挪出一个时辰练功。
以前都是牡丹跟前跟后地服侍他,现在这些琐碎的事就落在她身上,牡丹没说什么,但桃红发现她总是一脸愁苦,整天眉头深锁,芙蓉则是三不五时对她说些讽刺的话语。
“王爷对新来的奴婢都是这样的,你别真以为自己备受宠爱,再过几天王爷就对你发腻了。”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刺耳,好像她跟王爷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就是帮他磨墨洗笔、泡茶朗读,称得上什么宠爱?紫薇笑笑地示意她不用在意,牡丹跟芙蓉都希望能留在王爷身边,但她们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心里发苦,说出来的话自然不怎么中听。
“幸好我对王爷从没有非分之想,等约满后,我就会回乡跟表哥成亲,王爷说要送我一个大礼呢!”
说到这儿,紫薇还有些不好意思,她说王爷打她们一进来便说过约满后会送她们出府,这期间她们就做些奴婢分内该做的事,其他的都不用担心,她们清清白白地进来,定让她们清清白白地离府。这意思已说得很明白,他没打算让她们做通房丫头。
虽然晓得王爷不可能纳她们做侍妾,但心里仍会不自主地这样盼望,这也怪不得她们。
“王爷长得一表人才,性格温和,又是皇亲贵族,若能依此良人,下半生自不用烦恼,你就多包涵包涵她们,别跟她们计较。”
她当然不会跟牡丹、芙蓉计较,她在大户人家做了几年的丫鬟,自然明白奴婢们想委身主子的心情,何况晏伏易还不是一般公子少爷,而是王爷,背后是一座采之不尽的金山矿。
桃红机械式地在砚台上画圆,双眼盯着正在写字的晏伏易。由这看去,他鼻梁挺、剑眉利、睫毛长、皮肤好,的确相貌堂堂,难怪牡丹芙蓉都倾心……
就连她都觉得看久了,心会怦怦地加快,但她不许自己多想。王爷这身分是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她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瞧什么?”晏伏易专心练字,头也没抬地问。
“啊?”桃红回过神。
“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桃红立时觉得心虚,不过她很快把这情绪掩饰过去。“你头顶长眼睛,这么厉害?”她啧啧称奇。“我是瞧你长得好看,难怪讨人喜欢。”
他扬起眉。这已是她第二次称赞他的外貌,他一向不甚在意这些溢美之词,不过得她称赞,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他以笔尖蘸了蘸墨。
“难怪天妒红颜——喔……”她的手指被笔杆敲了一下。
“这词是这样用的吗?哪个先生教的?”他瞟她一眼。
她笑。“我就是说得夸张点罢了。”她顿了下。“王爷,牡丹姐在你身边的日子也没多久了,还是让她来伺候你的好。”
“她要你来说的?”
“不是、不是。”她连忙道。“我就是觉得她可怜……”
“你不也可怜柯少爷,怎么不嫁他做妾?”
怎么说到这儿来了。“这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他挪挪纸张,继续写字。
“我师父就我师娘一个,我也只想要一个,那他也只能有我一个。”她立刻道。“唉,跟你这种皇亲贵族、三妻四妾的薄幸男人说是不会懂的——喔,又敲我,我说错了吗?”
“你哪儿看到三妻四妾了?”他斜瞄她一眼。
“那是你担心自己过不了劫数,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就这点来说,你比这世上的男人强上许多,可这不代表你度了劫后就不会娶妻妾。你说,你哪个兄弟王爷不是左拥右抱的?要我说,这世上第一痴情男子非我师父莫属,跟师娘恩恩爱爱二十年,师娘体弱无法生育,他也不在意,更可贵的是师娘死后,他也没再娶,那时师父才四十五岁,多少貌美如花的女人等着他啊,他说不娶就不娶,多有气魄,就连师姐——”她猛地收口,一脸不安。
“怎么不说了,我听得正起劲,你师姐怎么了?”他一脸好奇。
她一脸懊恼。“唉,言多必失,师姐脾气很坏的,我不能说了。”
“这里是王爷府,你师姐哪会知道你说了什么?”他好笑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胆子这么小,在衙门里说要杀要剐的气魄哪儿去了?”
她瞪他。“你别再激我了,你没跟师姐一起长大,不知道她发火的时候多恐怖。”
“我以为你师父就领养你一人。”他绕个方向探问,想多了解她的事。
“不是,除了我还有别人,我不是说了师娘不能生育吗,所以他们就养了几个孤儿。我知你好奇,我就偷偷再告诉你一句,我师姐那可是天上地上绝世容颜,村里的男人不管是五岁还是九十五岁都扑倒在她脚下……”
“除了你师父?”
她一脸惊愕。“没错!真不能小看你,真会猜。”
他好笑道:“我可不是用猜的,我是从你话语里推出来的,你师姐什么人都看不上,独独喜欢你师父?”
“嘘嘘!”她紧张地说。“这个绝不能让她听到,她曾因为这样把人吊起来打。”
“她打你?”他皱眉。
“不是我,我机伶,哪敢说啊!”她叹气。“她跟师父差了三十岁,我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呢?我也喜欢师父,可那是把他当爹,唉……师姐说得好,自古多情空余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偏偏她道理都懂,就是钻不出来,王爷你说,这感情是不是很磨人啊?”
“我瞧你连感情都不懂,说这些老气横秋的话实在好笑。”他笑。
“我哪儿不懂了。”她反驳。“我也是喜欢过人的。”
他拢眉。“谁?”
“我们村里的华大哥。可他喜欢的是师姐,自那时起我就悟出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感情就像一种莫测高深的功夫,我没天分学,也不得其门而入,还是银子珠宝实际。”她一脸严肃。
他笑出声。“真乃钱奴。”
“银子的好处可多了。”她立刻道。
“要我说,你只是姻缘未到。手心伸出来我看看。”他说道。
她急忙把双手伸出。“怎么样,可是大富大贵之命?帮我卜个卦好吗,我什么时候能买华宅大院?”
他笑道:“这倒有些难度。”
她失望道:“什么?我一辈子都攒不了这么多钱吗?”
他放下笔,握着她的双手,仔细瞧着掌纹。
她耐着性子让他看了一会儿,才道:“怎么样?”虽然她不是很信算命师,但她觉得王爷这人聪明,又是老道人的弟子,想来应该有真才实学,与外头骗人的神棍不一样。
见他眉头皱了下,她紧张道:“怎么,没希望吗?”
“你的——”
才说了两字,忽然间屋摇地动,地牛翻身,剧烈的摇晃让架上的书全砸了下来。
一开始摇动时,两人都没什么动作,想着晃一下也就过了,谁晓得眨眼的工夫,越摇越大,四周的书架忽然倒了下来,连架上的陶瓷玉器也摔了一地。
晏伏易拉着桃红往旁躲,她吓得忘了反应,让他拉着躲到角落去。
摇晃很快缓和下来,最后终至平静。
可一时间,桃红还觉得头昏眼花,像坐船似的,她没注意到自己紧抓着晏伏易,连身子都贴到他身上了。
“天啊……”她望着满地凌乱的书房,不只书籍散落一地,连书架都倒了,碎裂的陶瓷分散四处,连摆在房里的盆栽都倒了,幸好摇晃不久,否则连房子也要垮了。
“这次地牛翻得可厉害了。”她边说边扬首,谁晓得他正好也低下头,她的双唇就这样擦过他的脸颊。
她惊得大叫,跳开一步,脸蛋烧了起来。“你——”
“应该大叫的是我吧。”他刻意摸了下被亲过的脸颊,瞅着她绯红的脸蛋。没想到她也会害羞,还以为她没神经呢。
“你……”要骂他轻薄,又想到刚刚情况特殊,若把他臭骂一顿,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我刚刚是不小心……我们……我们都忘了,没这事、没这事!”她激动地挥着双手,也不知自己在心慌什么。刚刚那是意外,意外,没什么好在意的。
他瞅着她,突然长叹一声。这丫头,真会让她气死……怎么有这样迟钝的人儿?说她聪明倒是夸奖她了,实底是傻妞一个,看样子得想法子让她开开窍才行……
她不明所以。“怎么,你干么叹气?”
晏伏易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已经响起阵阵尖叫跟大喊。“王爷!您没事吧?”
牡丹先冲了进来,接着是其他几名奴婢,连管家也急奔而来。
“没事。”晏伏易回道。“都去忙吧!”这儿都乱成这样了,其他厅房应该也落下不少东西。
管家立即走出去叫男仆过来收拾,临走前,晏伏易吩咐他去备轿,他得进宫探望母亲与父皇。
走出书房时,他望着天,思考良久。原本蔚蓝的天如今泛着一抹橘黄,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象。
“王爷,你在想什么?”桃红忍不住开口。他的表情严肃认真,眉头深锁,让她也不安起来。
他自天际收回目光,黑眸隐着一抹忧思。
“我的劫数怕是来了——”
第5章(1)
桃红惊问:“什么?为什么?怎么来?咱们避开它。”
他摇头叹气。“若真是天意,避到哪儿都一样,就像刚刚的地震,突如其来,如何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