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叹气。“若真是天意,避到哪儿都一样,就像刚刚的地震,突如其来,如何避之?”
见他如此颓丧,桃红的斗志被激了起来。“你在胡扯什么!怎么能不战而屈,大不了我们躲到山里去……”
“山里也有地震。”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会死于地震吗?”她皱眉。“如果是这样还真有点难办,你没有化解的方法吗?祭天祈福,或是点消灾延寿灯……”
“我想过,但……”他摇头。
“怎么?你别光摇头,你说,能帮的我一定帮,不只我,还有牡丹她们,我们四人不就是来帮你化劫的吗?”
“北斗消灾延寿灯或许能一试,你们四人自然是要帮我的,只是这仪式需要进行七天,四人中又只有你会武,我怕她们撑不住。”他故意又叹口气,果不其然,立刻听到她激动的话语。
“不试怎么会知道,别说这些丧气话!”她立刻道。他平时成竹在胸,这会儿却显得如此没自信,果然是事不关己,关心则乱。
王爷若是个坏蛋,她是绝不会管他死活的,但他对她一直很好,还给她珠宝银子,就连前几日误会他设陷阱抓她,对他大吼大叫,他也没生气,还好言跟她解释,他待她不薄,她自然也要回报。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消沉丧志,来。”他拉着她,走到隔壁房,拿了支小剪子。“作法得用到你的头发。”
“好。”她二话不说,拉起发丝。“要多少剪多少,别把我弄秃就行。”
他忍笑。“又不是要你出家做尼姑,剪秃你做什么。”他捧起一绺发丝,剪下食指长度的一束发丝,还让她拿下头上的发带绑好后才收入袖口内。
“还要什么?”她问。
“指甲。”
“这我听过,可我指甲不长……”
“你坐着,我剪,这有程序的。”他示意她坐下。
“剪指甲还要什么程序?”
“我得念咒,方才剪你头发时也有念。”他拿出帕子垫着,一手握着她的手开始剪。
“要剪几只?”
“十只。”他低头专心剪着,黑眸隐着笑意。
看着他灵巧地修剪她的指甲,她惊讶道:“你还挺熟练的,我有时自己剪还会粗心地剪到肉里去,尤其左手拿剪子的时候。”他把她的指甲修得圆圆的,极其好看。
“你做事不重细节,对细琐的事不耐烦,虽然聪明,可又显得粗枝大叶,剪指甲这种事你是没耐心的。”方才替她看手相时,就发现她的指甲像狗啃似的。
“师父也这样说过我。”她不以为意,笑笑地说。
“点延寿灯的事,先别告诉牡丹她们。”
“为什么?”她疑惑道。
“由我来说吧,否则她们心里大概又不是滋味,质疑我为什么先告诉你。”
他这样说也对,由她来讲还真有点不适合,现在牡丹与芙蓉对于王爷的大小眼已经不是滋味了,她还是别去踩火线的好。
“唉……太受人喜爱也是一种困扰,王爷如果丑一点肥一点,大概就不会这样了。”她心有所感。
他让她逗笑了。“你的赞美虽然奇特,不过我就收下了。”
她可不是在赞美他,不过他要这样想她也没辙。看他细心地一指剪过一指,一会儿还拿帕子擦擦她的指缝,像是在做什么大事,她忽然想起以前师父替师娘梳发、画眉,甚至还帮她染指甲,那时她好羡慕,发愿长大了也要找个像师父这样好的人……
这么一想,她忽然间觉得不自在起来,脸颊开始发烫。她暗骂自己一句,想什么呢!王爷这是为了作法,不是什么情情爱爱,不要胡思乱想;再说王爷与她的身分天差地远,她是不敢痴心妄想的,就算要她嫁,她也不敢……
她赶忙找个话题,转移心思。“一会儿剪完指甲还要做什么?”
“你跟我进宫去。”
“为什么?”她吓了一跳。
“母亲提过要见你,不只你,每回身边换了奴婢,她都要见上一面,牡丹紫薇她们也都进宫过。”剪完无名指后,他移到小指。
“宫里……是不是真的金碧辉煌?”她的心又痒了。
他微笑道:“你何不自己去看看。对了,母亲会赏你东西。”
“真的?那我去!”她激动道。
“别乱动,剪到肉怎么办?”他瞪她一眼,方才差点把她一小块肉剪下。
“没关系、没关系。”她的心都要飞上天了。“我要发财了!”
就在这时,牡丹走了进来。“王爷,轿子备——”
她的话戛然而止,错愕地看着王爷握着桃红的手,桃红见她惊愕地看着自己,才意识到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看来,王爷跟她的动作太过亲密,她立刻抽回手,赶紧道:“我们在剪指甲。”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她正要解释是为了“作法”才剪指甲时,又忽然想起晏伏易要她守口如瓶。
“走吧。”他放下剪子,将帕子摺好放入袖内。
“是。”桃红偷瞄牡丹一眼,见她拧着眉头,嘴唇颤动,似在生气又像要哭,她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走到廊道时,她都能感觉背后灼热的妒恨目光。
两人坐上轿,往宫内而去,桃红坐立难安,几度欲言又止,晏伏易将一切看在眼中,却没问她,而是自顾自地看着外头的街景。地震让百姓都跑到街上交谈,触目所及没有房屋倒下,他也放心了些。
“王爷……”
“嗯。”他放下布幔,见她一脸不安。
“虽然我说这些是踰矩了,可你不能对牡丹姐好点吗?她在你身边的日子也没剩多少……”
“我对她好,才是害了她。”他瞄她一眼。“你有时真是笨得可以。”
“怎么骂人?”她瘪嘴。“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不能回报她的感情,就断了她的念,师姐跟师父也都说过这样的话,但是……唉,看了真不忍。”
“有何不忍,你就这么希望我娶她做妾?”他冷哼一声。这丫头倒是老想着把他往外推。
见他生气,她立刻道:“不是,感情不能勉强,你不喜欢她,没道理叫你娶她,唉……你就当我没说吧。”
为免越说越气,他转了话题。“一会儿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
“母亲最近一直想给我说门亲事,我虽拒绝了,她却不死心,每回进宫都要提一次,所以你得给我挡着。”
她不明所以。“前面我还懂,后面我就不懂了,我怎么挡?她是你娘,比你还尊贵,我都说不动你了,怎么说动她?”
“我自个儿说她一定不信,觉得我搪塞她,可由我身边的奴婢说就不一样了。”
“你该找牡丹比较好,我才来几天,说话没分量吧!”
他微笑。“就是要你才行,否则母亲定会以为我与牡丹她们串通。”
她皱眉,喃道:“果然是母子,疑心病都这么重。”
“说什么?”他瞪她。
“没,我是问王妃若问我这姑娘是谁……”
“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了,我会告诉母亲我有喜欢的姑娘,若是王妃单独找你问话,就说你才来我身边没多久,不知道。”
“咦,我不懂……”
“如果你说有,母亲一定会问你那姑娘长什么样、家在哪儿,谎言越多越容易被拆穿,所以我也不让你撒谎,你就实说『不知道』,这样一来母亲反而会加重疑心,如果我们两个都说有,母亲则会认为是我找你串话。”
桃红叹气。“这样我揣度你、你怀疑我,不累吗?”
他笑。“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其他的你随机应变,别露馅就是。”
桃红动动肩膀。“你让我好紧张,我手心都冒汗了。”
晏伏易自腰腹间拿出一个深紫色的锦袋,从里头掏出半个鸡蛋大小的珍珠,桃红眼睛都要蹦出来了。
“做得好,这颗就给你。”他递到她眼前。
她激动地抓住。“我的豪华大院……有希望了!”
他忍笑。“若让我娘高兴了,给你买十座大宅子都没问题。方才看了你的掌纹,你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她吞吞口水,眼睛都要发光了。“大富大贵?不是两条狗吧?”
他大笑。“是货真价实的大富大贵。”
她兴奋得都要跳起来了。“好好好,没问题!帮你,怎么帮都成!”
“这可是你说的。”
“是。”她掏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着珍珠。“好美,我眼都要花了。”
“都看成斗鸡眼了你,这袋子也给你装着,小心别弄掉了。”他顿了下,故意问:“还紧张吗?”
“别说笑了,紧张是什么?没听过这词。”她一脸正气。
见她睁眼说瞎话,他勾嘴而笑,真是个见钱眼开的小丫头。
她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地说:“我马上帮你搞定你娘!”随即笑咪咪地亲了下珍珠。“宝贝啊……”
进宫后,桃红先让晏伏易拉去打扮。去见王妃,总得涂点胭脂水粉,算是礼节的一部分。
晏伏易特别嘱咐宫女别弄得太花,桃红毕竟只是个奴婢,涂得太红艳也不得体。
“王爷放心,马上就好,只是帮她涂点胭脂。”
晏伏易站在屋外等,没一会儿工夫,桃红果然就出来了,宫女果真只帮她涂点胭脂,唇上与双颊上都是淡淡的粉红,还顺便帮她修眉画眉,虽然没动多少,却亮丽许多。
“怎么样,好看吗?”桃红笑问,照铜镜看不真切,只晓得自己抹了点红。
他浅笑不答。
“怎么不说?”她很少涂胭脂水粉,见他没答话,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画丑了。
瞧着她急切地想要得到赞美的眼神,晏伏易顿时感到一点欣慰。这呆丫头虽老不开窍,可还是在意自己的。
“好看,只是……”
“只是什么?”
“这儿沾了些。”他伸手在她唇角擦了一下。
桃红先是一惊,继之双颊染上红云。“用说的就好,我自己会擦。”这会儿她的心跳可比看到珍珠时跳得还厉害,扑通扑通的。
她惊羞的模样让晏伏易微笑,他故作无事般,说道:“一时疏忽了,走吧。”
“好。”她跟在他身后,压压心口,急促的心跳这才缓下,但一想到待会儿要见王妃,不免又紧张起来。
穿过院子、回廊、拱桥还有一长段廊道后,终于来到王妃住的蔺福宫。桃红第一次紧张得胃都痛了,今天她才知道自己这么没出息,面对王爷、官员她都能处变不惊,怎么见个王妃就差这么多?若是晏伏易带她去见皇上,她可能会昏倒。
不行、不行,要镇定,不能丢脸。
她小心跨过门槛,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起,听见晏伏易问安后,提及地震一事。
“母亲可受惊了?”
“是吓了一跳,宫里闹成一团,幸好没人受伤。”
声音听起来倒是挺年轻的,而且软软的,感觉很温柔。桃红想偷瞧又不敢,耐心等着两人聊了一阵后,才听宸妃道:“你身边的奴婢我没见过,是新来的桃红吧?”
“是。”晏伏易说道。
桃红福身说道:“娘娘千岁。”这是她的声音吗?竟然抖了起来,没出息啊没出息!桃红都要唾弃自己了。
“抬起头来。”
“是。”她抬头,讶异地发现宸妃不只声音年轻,外貌也是一样,像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与晏伏易长得有些相像,但更女性、更柔美一些,看起来就是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
“嗯。”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