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这时群众里有人高喊:“乡长,不要跟他客气了,他一定是这贱人的奸夫,想逞英雄就让他跟着死吧!”
始终沉默的康盼儿急了,不想让这个救她的男人也遭殃,她扯了扯他的衣服,急声的说:“公子,奴家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你就别管我了,快走吧!”
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宇琛心里一痛,情不自禁的抚上她的脸,语气轻柔的说:“你放心,如果我救不了你,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了。”
康盼儿傻傻的看着他,虽知道应该拍开他的手,但那厚实的手掌摩挲着她让她感到好舒服,她舍不得这种温暖。
宇琛侧首看向沙德尔,沉声命令,“沙德尔,你立刻去把佟傅玉大人请过来。”
“喳!”应完声,沙德尔随即施展轻功离去。
宇琛扶着康盼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到一旁的凉亭坐着等。
众人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测这突然蹦出来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沙大人,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待在北京吗?怎么突然跑到杭州来了?”坐在轿子里的佟傅玉,一手掀开轿帘,探头询问骑在马上的沙德尔。
先前沙德尔像一阵风似的冲进知府衙门,一见到他,二话不说,便要他带领衙役跟他走,弄得他一头雾水。
“佟兄,你先别问了,快赶路吧,到了你就知道了。”其实沙德尔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突然召见地方官。
两人赶着路,没一会儿工夫,就到了事发现场。
佟傅玉纳闷的看着四周,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等到他在凉亭前站定,定睛一看。
天……天啊!这……这不是万岁爷吗?
佟傅王连忙跪地向宇琛叩首请安。
“微臣佟傅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不知御驾在此,有失远迎,请皇上降罪。”
宇琛淡淡一笑,“不知者无罪,佟大人快快请起。”
“谢皇上!”
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每个人在听到救下康盼儿的人竟然是当今皇上,不禁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方才那些怒骂宇琛的人更是惊得冷汗直流,唯恐被治个冒犯龙颜之罪。
康盼儿瞠大一双美眸,在听到眼前这名俊朗男子竟是皇上,她的心莫名的沉了下去。
佟傅玉板着脸,对着众人怒斥,“你们这些刁民,看见万岁爷还不下跪请安!”
话一说完,就见众人动作一致的屈膝下跪,高呼万岁。
康盼儿从石椅上起身,正想向宇琛下跪时却被他抱住。自他身上传来一股强烈的气息,冲击着她的心房。
“皇……皇上……”她紧张的唤了一声。
宇琛也没料到会阻止她向自己行礼,只是直觉不想看到她对他恭敬的模样。他看进她眼里,发现她眼中的信任和依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尊敬,这让他心里涌现一阵烦躁。
他扶稳她的身子,才依恋不舍的放开手。
他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站起身,不敢吭声的低着头,心里惶惶然的。
宇琛收拾起烦躁的心情,缓缓的说:“佟大人任职江南知府半年,必是案牍劳形,十分辛苦,看你都瘦了一大圈。”
“多谢皇上关心,微臣只是竭尽心力以达圣上之托,足万民之愿。”佟傅玉面对宇琛的关心,有些局促的回道。
“很好。只是,”宇琛转向正题,“佟大人,朕有一事不明,特地找大人前来一问。”
“皇上请明示,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宇琛点点头,“本朝律法中,对死刑的定谳,是如何载示的?”
佟傅玉顿时一愣,皇上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欲判人死刑,必得人证物证俱全,犯人亲口坦承犯罪,亲笔画押认之,方可审裁!”
“只有这样?”
“当然不只,官吏在审判期间,理应明查暗访,对案情要不断的细审研判,直到毫无疑点,罪证确凿,方可执判,以期毋枉毋纵,昭冤者于雪白,定恶者于囹圄。”
“照你这么说,这死刑的判决,应是官吏的职责所在啰?”宇琛嘴角勾着冰冷的蔑笑,瞅着面色苍白的乡长。
“自是如此。”奇怪,这事皇上应该很清楚,还需要问吗?
“既知如此,为何在你管辖之下,仍会有今日这桩动私刑的事发生?”宇琛沉声怒斥。
如果他晚来了一步,或是他今天待在客栈根本没出门,那么康盼儿或许就会香消玉殒。思及此,他不光是满腹怒气,更有着莫名的……担忧。
佟傅玉为他的严厉口吻一惊,连忙跪了下去,“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嘴里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暗暗喊苦。
其实对于乡闾用刑,他也曾三令五申,谆谆告诫,却常被回以“家有家规”而毫无著力之处,若强要禁止,则会引来百姓非议,若不,则是触犯律法,对这种情形他一直很伤脑筋,但苦无办法解决。
“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身为朝廷命官,家规国法孰重孰轻,难道你权衡不出来?”
“微臣该死,微臣知错,还请圣上裁示微臣应如何处理。”
宇琛沉思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皇室宗亲里若有人犯错,适当的惩罚是不可避免,但若要判以重刑,则会交由宗人府调查,方可执行,所以……”
佟傅玉也不笨,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圣上天纵英明,微臣佩服不已,多谢圣上指示。”
他随即站起身,神情严肃的对着众人斥道:“本府在这里宣布以后不准再有私处死刑一事。大辟之刑乃国家重刑,不容草率决之,至于略具教训性质的惩罚,如笞打,游街等,只要不过火则不在此列。本府会布告一份批示,以兹引鉴,若再有私自处死之事发生,则以杀人罪论处。”
现场一阵哗然,但碍于天子在此,纵有不满也只能往肚里吞。
但善察民情的宇琛发现了,他观了观四周,“怎么,你们好像有问题?”他的语气轻松,但听入耳里却令人胆战。
安静了好一会儿,众人抿紧了嘴不敢发一语。
“有话就说啊。”他还是一派轻松的说。
终于有人鼓足勇气,硬着头皮,嗫嚅道:“皇……皇上,那像……康盼儿这样,该怎么办?”
听到她的名字,宇琛不自觉的看向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康盼儿,心里倏地涌一股异样感觉。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不安,他用力打开折扇,不断的煽动着,企图煽去奇异的情感。
“乡长,你说,康盼儿犯了什么罪?”
“杭州城首富王大祥,前些日子被这贱婢给引诱上床,弄得马上风,现在正瘫着。”乡长战战兢兢的回答,丝毫不敢怠慢。开玩笑,眼前的是天子,惹到了他,恐怕一家大小十数颗脑袋统统都会保不住。
宇琛沉默的听着,脸上平静无波,深黝如墨的眸子里却蕴藏风暴。
乡长见他不语,鼓足勇气继续说:“根据王府上下的说词,这贱婢平素行径浪荡,王府内每个男丁都有被她勾引的纪录,孰知她利欲薰心,竟将主意动到主子身上,强与王老爷交媾──”
“够了!”宇琛厉声喝止,内心狂燃着愤怒的火。
他无法忍受有人这么说她,从她清澈、无畏的眼神,看得出来她是相当洁身自爱,绝对不是乡长口中那种淫荡的女人。
“皇上,这……”佟傅玉不解的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大祥在杭州是出了名的恶霸,为富不仁、鱼肉乡民,直到他上任才稍微收敛,为何恶霸却成了受害者?本想问明,却被宇琛挥手截断。
“你叫康盼儿?”
“民女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是康盼儿。”
宇琛笑了笑,就是她这种八风吹不动,稳坐紫金莲的无惧表情吸引了他,到现在为止,她没有过于波动的情绪表现,除了方才被他抱着的时候。
“乡长所言,你可有话要反驳?”
“我……”康盼儿有些迟疑。若是平常她一定会大声反驳,但今儿个她是怎么了?在他目光注视下,她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宇琛不悦的说,为了她的迟疑。
天杀的!她竟然不反驳!更可恨的是,他竟会因她的不反驳而怒染胸臆。
康盼儿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怔愣的看着他。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里怒气,“你放心,只要你有冤屈,朕一定会尽君主之责照顾子民,还你一个清白。”
她有些失望,照顾子民?就这样吗?
当然只有这样,不然,你认为还有什么原因?
她挺直了背脊,“民女是冤枉的!”
宇琛点点头,然后一脸严肃的看向王大祥的妻妾王陈氏及王宋氏,毫无温度的笑着,“你们呢?对乡长所言,有没有要反驳的?”
两人发着颤,抖着声说:“没……没有异议。”当然不能有,乡长说的都是她们编来骗他的。
“那好,佟傅玉接旨。”
“臣在!”佟傅玉连忙跪下。
“朕命你审理此案,尽速调查,限你二旬日破案,罪者依法论处。”
二旬日应该足够厘清案情,也足够让他厘清对她的感觉。
“臣遵旨!”
宇琛抬头环顾众人,朗声道:“待真相大白,律法自会还给受害者公道,若是康盼儿有罪,依法论处死罪,朕不会再插手管。但若是无罪……”他特别看了王陈氏和王宋氏一眼,“诬人清白,毁人闺誉者,法理也不会饶恕。”
王陈氏和王宋氏又是一颤,心里直喊糟。
康盼儿直视着前方,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第二章
窗外霪雨霏霏,由飞檐滴落的雨滴,滴滴答答的响着,暮春的夜仍透着些许凉意。
康盼儿静静地端坐在窗台旁贵妃椅上,柳眉锁着浓重的愁绪,清亮的双眸直视着窗外。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是一个看不到月亮的夜,只有房舍内零星的灯火散射着昏黄的光芒。
一阵风儿袭来,她下意识的焐了焐冰凉的双手。
自从在湖畔被当今皇上所救,就被带到行馆来,至今已过了好几天。这段日子来,她的日子过得有如置身仙境,尽管因为她的案子还在审,她不能来去自由,但她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幸福的。
幸福?嘲弄又悲戚的撇一撇唇,她,康盼儿,是和幸福无缘的。
她是孤女,自幼即被卖入王府,本以为可以在王府平静过完一生,不去过问世间俗事,只管温饱,没想到却碰到这等事。
被人诬陷不贞不洁,饶是再看得开的女子都无法释怀,但在面对世俗礼教的疯狂和正义的泯灭后,她竟然激不起任何的惧怕。
一双坚强有力的铁臂和盈满柔情的黑眸,将她从鬼门关带了回来,只是,她获得活命的机会,却失去了一颗平静的心。
这就是悸动吗?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过去的十八个年头,她的生命里只有永远忙不完的工作,感情世界她从未涉及,也可以说从未有人像他一样给她同样的感觉。
老天!她爱上他了?!
可他是天子啊!而她只是一株贱草,无足轻重不具任何影响力。
如果她从未见过他眼中的温柔,她可以克制得住,但当时他那带着霸气的柔情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再也不可能有脱身的机会。
怎么办?该怎么办?
爱上他是不可能会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