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什么?”
“因为……”
花了简短五分钟,方蕾仔细把方珊和她的对话,还有她的疑惑告诉奥文。
“……所以我想找机会向她问个清楚。”
奥文沉思片刻。
“小蕾,你可曾想过,当年你独自生活时,每个月从门缝底下塞给你的那五百块可能是你妹妹,而不是你妈妈给你的?”
方蕾呆了一下。“是小珊?”
“何不问问看?”奥文轻声建议,蓝眸透着睿智的光芒。
方蕾又愣了半晌,而后毅然点头。“好,我会问她!”如果答案正是如此的话,她就不能不承认,方珊跟方丽一样,都超会作戏。“啊,对了!”她放下发梳。
“什么?”
“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方蕾一边说,一边爬上床,“既然大姐知道我是你老婆了,相信大伯、二伯很快也会知道,到时候他们一定会直接来攀关系要你帮忙,”拉开被子钻进去。“先说好,不准帮他们喔!”
奥文没吭声,默默将她拥入怀中,她也习惯性的偎上他胸膛。
“不是说我想报复他们过去曾苛待过我才故意不帮他们,反正现在我也过得很幸福,对那种过去那么久的事我早就不在意了。但你知道我的个性,对就对,错就错,做任何事都要脚踏实地,我实在无法赞同他们那种投机心态的卑鄙做法,所以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帮忙,不然我一定会生气!”
最后一句话她还特地加重语气来强调,以表示她对这件事的重视,因为她十分了解奥文从不拒绝亲戚要求的个性,不这么说,搞不好他真的会帮他们。
“我明白了。”奥文紧了紧搂住她的尹臂。“睡吧!”
听他应答得这么干脆,她也就放心了,双臂环住他腰际,脸颊贴上他胸口,阖眼睡了。
她相信他。
第四章
“阿希尔,吃饭啦!”
方蕾用力敲敲猫食盒,一边大着嗓门从纱门喊出去,然后把猫食盒放到地上,不一会儿,那只壮硕的大猫懒洋洋的从厨房后门进来,懒洋洋的瞥一眼食盒,然后愤慨的用力喵一声,就算不懂猫语也听得出来牠在抗议。
“喵什么喵,”方蕾看也不看牠一眼。“告诉你多少次了,晚餐才能吃鲔鱼,OK?”
大猫更凶狠的又喵了一声,还露出牙齿来,现在不只是抗议,根本是在威胁。
“谁理你!”方蕾嗤之以鼻的哼一声,自顾自做早餐,不管大猫抗议到喉咙发炎,威胁到尾巴挂国旗,她一概当牠是在猫叫春。
鲔鱼?
没有就是没有!
没辙,碰上这种一点爱心都没有的主人算牠倒楣,大猫只好放弃吃生鱼片的奢望,乖乖啃牠的高级法国皇家猫饲料,虽然没什么腥味,起码嚼劲还OK,也可以顺便磨磨牙齿。
半个钟头后,所有人都在餐桌旁坐定,又等了将近十五分钟之后,方丽才姗姗来迟,一副娇弱到快嗝屁的样子,不但没有道歉——好像大家本来就应该等她等到挂点,而且一坐下就皱着眉头提出“命令”,女王派头十足。
“我不吃培根这种油腻腻的东西,请给我水煮蛋。”
“可以啊,自己弄!”方蕾随口道,径自哺喂儿子吃小鱼蔬菜泥。
“我……不会。”
“那就不要吃!”
方丽的表情若有似无的僵了一下,但半秒钟不到,她已挂上那副最常见的受害者面具,可怜兮兮的拾起幽怨目光,万般委屈的投向奥文,以为能如同往常那样博得所有人的同清与怜爱。
谁知奥文兀自躲在报纸后喝咖啡吃培根炒蛋,根本“没听见”她所受到的“委屈”,再转向克里斯,他也忙着为芙安娜倒果汁,目不斜视,连眼角也没瞥过来一下,好像那是一件需要贯注他全副心神的大工程,不容许他分心。
她不禁疑惑的微微蹙起了眉宇,旋又不死心的再开口。
“可是我……”
“大姐,别说了,”方珊悄悄扯扯她的衣袖。“二姐提过这是他们家的规矩,不喜欢人家煮好的东西就自己去做自己想吃的东西。看,我的松饼是我自己做的,克里斯也要自己煎荷包蛋呢!”
换句话说,要吃水煮蛋,可以,自己去开火煮蛋!
这回,方丽僵硬得很明显,还透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不过两秒钟后就消失了,然后,她默默伸长手取面包卷来干啃,一边偷觑着方蕾,表面上温婉柔顺,天知道脑子里又在转什么歪念头。
“小蕾,难得我来探望你,你不认为应该陪我到处看看吗?”
应该?
方蕾翻了一下白眼。“很抱歉,我要上课。”
一口就被拒绝,但方丽似乎反而很高兴,好像正等着她这么回答。
“没关系,那么,奥文你陪我好吗?”
就知道有阴谋!
“那更不行,奥文要上班,哪有空陪你演唱茶花女。另外……”方蕾端起果汁。“请你别叫他奥文,他不会理会你的。”
“为什么?”见奥文果然毫无反应,方丽困惑地问:“你不是叫他奥文吗?”
“我是他老婆,你不是,OK?”方蕾浅啜一口果汁。“一般亲戚都叫他艾默德,你想套关系请尽管套,但再怎么套最多也只是亲戚关系,所以请叫他艾默德,不然他是不会理你的。”
有片刻间,方丽脸上没有丁点儿表情,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冻结了。
数秒后,她悄然垂下眼睑,又挂上另一副面具,那凄楚悲怆的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仿佛饱受凌虐的小媳妇,就差没掀开衣服让大家欣赏一下她身上的鞭痕——如果真有的话。
“我懂了。”声音居然还带着点儿哽咽,仿佛正在承受世上最残忍的酷刑。“可是,我难得来一趟,艾默德应该不会介意为我请一、两个星期的假吧?”
为她请一、两个星期的假?
她以为她是谁呀!
“大姐,我说你真像奥文的祖母,无论做什么都只为自己着想,从来不为别人考虑,好像这世上只有你最伟大,其他人都得爬伏在你脚下为你鞠躬尽瘁。老实告诉你,奥文最讨厌见他祖母了!”
方丽神情微变,看来有点紧张,多半是担心真的会被奥文讨厌。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说错什么了吗?”
方蕾一点也不奇怪她会这么问,就像奥文所说的,方丽已经把自己的自私视为理所当然,一心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应该绕着她运转,如果出了差错,错的肯定是别人而不是她。
“你凭什么要奥文请假来陪你?”
“我……”方丽悄悄瞥奥文一眼,但后者仍躲在报纸后,好像耳朵聋了,什么都没听见。“我是客人啊!”
“客人就有权利要求主人撇下一切去招待他吗?那要是客人一住三五个月不走,主人还要不要工作了?你闲闲在家喂蛀虫就有人养你,我们家可是要靠他赚钱来吃饭的。更何况……”
方蕾慢条斯理的再喝一口果汁。
“你这个客人根本是不请自来,明明不受欢迎还装作不知道硬要留下来……”
其实她无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方丽明明知道奥文是她的丈夫,竟还执意非抢她的丈夫不可,全然不顾念姐妹之情,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使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现在又要求人家撇下工作来伺候你,以为只要你开了口,大家就必须牺牲一切来满足你的愿望,大姐,你也未免太自恋了吧!”
话愈说愈令人难堪,方丽目光中逐渐透出怒意,就在这时,一直躲在报纸后的奥文突然冒出脸来,她慌了一下,连忙再把柔弱无助的面具戴回来——居然没有戴歪,模样甚至比之前更委屈,好像无辜者刚被宣判无期徒刑的冤狱。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是吗?”方蕾眼神嘲讽的斜睨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不会勉强别人一定要请假来陪你?”
“这……”方丽窒了窒。“当然不会。”
“也不会在人家不方便的时候,硬要留在人家家里打混?”方蕾步步紧逼,企图一举攻破对方的无敌防护罩,迫使对方投降认输,快快滚回自己的地盘去,别再肖想人家的老公。
“不方便?”
“当然不方便,你可以整天闲闲没事在家练习做林黛玉,但我们要上班上课,谁有时间招呼你?而且你住的是奥文他妹妹的房间,这两天她就要回来了,请问你要她住到哪里去?”
简单一句话,她占了人家的窝,还不快快滚蛋!
方丽咬住下唇,幽怨的目光又飞向奥文那边,可惜奥文不看她就是不看她,只顾接替方蕾的工作——喂儿子吃小鱼蔬菜泥,丝毫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
“那……我会搬到旅馆去住。”
这样还不肯认输?
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呀!
“好好好,你爱赖在比利时多久都随你,”真是被她打败了。“只要你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怎样都好!”说是这么说啦,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只要方丽一天不离开比利时,他们就避开不了被骚扰。
半个钟头后,靳家四口人准时出门,后面跟着方家两姐妹,手上提着旅行袋,他们要顺道送她们到旅馆去。
临上车前,方蕾觑了个方丽没注意的时机,悄悄对方珊咬了几句耳朵,后者讶异的点点头,方蕾又说了几句,方珊马上摇起头来,还对着方丽的背装鬼脸吐舌头,再对她展开一朵顽皮的笑。
现在,方蕾几乎可以确定,方珊也是不一样的。
意料之外的,方丽并非如方蕾所猜想的要求住在布鲁日的旅馆,而是刻意住到安特卫普的饭店。
两天后的傍晚,当方蕾回家时,方珊早已等在她家并和亚伯特玩得不亦乐乎。
“你来了。”方蕾笑着把儿子接过去亲亲,然后和保母道别。
“被你说中了,大姐真的把大伯、二伯叫来了。”方珊一边解释,一边跟在方蕾后面进厨房。“我就借口说不能请假太久,得赶回去工作,跷头了!”
“那你的工作……”把儿子再交给方珊,方蕾开始准备下午茶。
方珊耸耸肩。“我打算换工作,早就辞了。”
“原来如此。”顺手把水放到锅上去煮,再准备点心和做三明治的材料,方蕾不经意回眸一瞥,见方珊正在对亚伯特装鬼脸,逗得亚伯特咯咯大笑。“小珊。”
“嗯?”
“你干嘛给我五百块?”
正忙着在亚伯特胳肢窝呵痒的手顿了一下,旋即又继续。“那回二伯说你偷大姐的零用钱,还记得吧?”
“那种事想忘都忘不了!”事实上,到现在她还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
“是大姐把一千块偷放进你的书包里……”
静了两秒,方蕾猛然回身,惊叫,“咦?是大姐?”
“她以为没人看见,其实我全都看见了。”方珊漫不经心似的说:“后来也是她去跟奶奶哭诉说她的零用钱不见了一千块,而且是在跟你说过话之后才不见的,所以……”
“大家就认定是我偷钱,偏偏钱又真的在我的书包里找到了,二伯就说要扣我的生活费一千块连续三个月。”方蕾忿忿难平地嘟囔。“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你每个月从门缝底下塞给我五百元,因为你担心我不够钱生活?”
方珊没有回答她,反而用力在亚伯特腮帮子上啵了一下,然后说:“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