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地把信塞给他——
“你该不会就用平常跟人下战帖的那种态度吧?”言洛宇忍不住插嘴。她形容的用词,让他很难不往这个方向想。
“你管我!”
……唉,败笔!他考量了这么多,怎么就忽略了纠正一下她的仪态?平时怎样也就算了,可是表白耶!起码挤出一点女人味来吧?
然后她又说,裴宇耕眼也没眨地将信丢回她身上,告诉她:“拎北不识字,用念的。”
她也还真的摊开信,背课文一样,条理分明地念给他听,在人来人往的教室走廊。末了,还向他邀功——她一个字都没念错哦!
言洛宇连续张口、闭口了三次,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这两个人真是——绝配!有人可以告白告到杀光所有的情调,也实在是不容易了,枉费他文情并茂、感人热泪的情书……
“然后呢?他有什么反应?”擦擦脸上的黑线条,他故作坚强地问。
然后啊……然后裴宇耕就一把抽过那封情书,随便挑了一行内容问她:“桀骛不驯这四个字怎么写?”
于是,她当场就被问倒了。
“拷!你再唬烂啊!当拎北的脑袋是装大便的吗?你大姐头要是写得出这种信,我头剁给你煮汤喝!”
呃呃呃?装大便的脑袋煮的汤……能喝吗?
“你看,他也拷我,你还说这是脏话!”她不服气地举证反驳他。
“拷”是不是脏话一点都不是讨论的重点吧?
言洛宇有些无力地挤出声音。“你承认了吗?”
“不承认行吗?他都说我和他是同一种人,拳头揍人很痛他相信,但要说我有本事写出这么漂亮工整的字体,他立刻去跳爱河给我看。”
言洛宇哑口无言。他以为裴宇耕是属于豪情落拓型的人物,不拘泥于小节,应该不会思考太多,没想到他第一时间就洞悉一切,这点真的是失算了。
“就算情书是别人代笔,但是你的心意是真的,你的感情也是真的,你没有这样告诉他吗?”
“没用啦,他又被退学了,这次可能会回台北去吧!他老爸气死了,要就近管教他,不让他在外面乱来了。”生平第一次的初恋,就这样玩完了。
言洛宇观察她的表情,轻问:“你很难过吗?”
“废话,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而且还被拒绝,怎么可能不难过?”她往后仰躺,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看天花板。
见她情绪低落,连说话都无精打彩,言洛宇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她。“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啦。什么都不用说,你在我身边陪我我就很安慰了。”
“噢。”他跟着并肩仰躺,陪她数天花板的蚂蚁。
有一段她刻意掠过,没有告诉他。
在她很努力告诉裴宇耕,他们有多相配、多合适时,裴宇耕冷笑,凉凉拋来几句:“哪里合适?拳头一样硬?脾气一样冲?个性一样偏执?别开玩笑了!我没事找一个和我一样的人来当女朋友干么?练拳击?照我们这种个性,一吵起来,可能会一不小心就失手打死对言吧?”
咦?她呆住了。这点她倒没想过。
“我都已经在笨了,你大姐头更猪脑。你以为你真的喜欢我?你嘛帮帮忙,那叫亲切感,因为我们真的太像了,看到我就像看到另一个自己,可见你他妈超级自恋。”
“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不然怎么讲得头头是道?
“还没,不过那个人肯定不会是你,我要找就会找一个脾气够温顺,可以笨得任我欺负到死的女人,你,离这个目标还有一条长城的距离。”
他还说,叫她早点醒一醒,如果还没,他可以做做善事,送她两拳助她清醒。
“你说我们是同类人,难道你也爹爹不疼,姥姥不爱?”她好奇地问了句。
“马的!你再给我靠幺一句,信不信我踹得你牛头不疼、马面不爱!”
干么?恼羞成怒啊?!要换作言洛宇就不会!
想到这里,她愣了一下。
裴宇耕也不耐烦了,送她一记大白眼,临走前丢回一句!“有空跑来跟我啦咧一堆猪头猪脑的屁话,怎么不回头去看看那个为你写情书的人还比较实在?”
言下之意——
她突然坐起身,直直瞪着身旁的言洛宇。
他的意思是,言洛宇比较适合她吗?
“怎么了?”言洛宇被她盯得心里直发毛。
“算了,没事。”她又倒回通铺上。
裴宇耕的意思,应该是说,个性上要能够互补,彼此配合才走得下去,两个太像的人只会硬碰硬,撞得头破血流,总有一方身段要放软。
言洛宇对她,一向温和得没有脾气,可是这样就会有爱情吗?也不见得吧?
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太复杂了,成因不明,元素不明,不是几个公式就算得出正确答案的,她和言洛宇可以很好很好、像哥儿们一样两肋插刀,却不一定要成为情侣。
十七岁即将结束之前,他陪她见证了第一场初恋,也陪她度过失恋的低潮期,往后的岁月,更一同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第六章
成绩一向离谱的丁群英,在升高三时,明显有了起色,老是被他拉着一起读书,想不进步都难。
或许有一部分,也是因为言家人的关怀吧!
当然,她也知道言家父母不是她原先所想象的肤浅,以成绩来论断一个人的好坏,但是她自己就是会产生那么一点点心理作用,总是怕言洛宇和她在一起会被带坏什么的,更讨厌别人这样想。说穿了,她就是自卑。
高三那年的寒假,言家父母知道她没什么亲人,酒鬼父亲不提也罢,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是常事,他们要言洛宇叫她到家里一起过年,别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吃团圆饭。
那一年,是她有生以来,过过最快乐、最温暖的农历新年,也终于知道,长辈关爱所给的压岁钱是什么感觉。
言洛宇没唬烂她,言家的女人真的超能赌,也超会赌的,从除夕夜开始,赌桌上就厮杀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
听说言氏家训中还有一条“赌桌无母女”,可是,也不必六亲不认到这种地步吧?
言家另外成家的三兄弟也和往年一样,携家带眷地回来齐聚一堂,吃团圆饭时是很热闹,领红包时是很爽。但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大小赌桌一开,言家俨然成了小型地下赌场,还得有人在门口把风,以防警察临检!
言家男人真的不是赌博的料,手气也实在烂到匪夷所思,被硬拖下水的言洛宇频频向她求救,她实在看不过去,帮了他几把。
直到他扯了扯她的手,苦着脸在她耳边说:“我快疯掉了,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吧……”
丁群英看他可怜。说要买点零食和饮料,顺便把他偷渡出去。
“呼!总算解脱了——”买完零食在回家的路上,他还企图讨价还价,问她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早回去,他那群姐姐妹妹好恐怖。
“是你自己没用好不好?”他个性太温和了,不适合赌桌上的杀戮,言家女人又个个都是狠角色,难怪他吃不消。
“茗茗才十三岁耶!连她都会耍心机,太可怕了。”
“谁像你这么老实!赌桌上还讲仁义道德咧,活该输死你!”
“我没骗你吧?我姐、苹苹、茗茗、萱萱,这四个人凑在一起,会让人精神崩溃,我不要玩了,绝对绝对不要。”眼看家门愈来愈近,他还在试图挣扎。“啊,对了,说到萱萱我才想到,你上次不是说要告诉我萱萱和水电工的关联?”
她脚步一顿,斜瞥他一眼。“你真的想知道?确定?”
“确定、确定。”点头如捣蒜,反正怎样都好,不要再逼他上赌桌就行了。
“那是源于一部——嗯,‘爱情动作片'。你想看?”
动作片?他直觉联想到成龙那一类的武打片,可能再加一点爱情文艺片的成分吧!
“好啊。”
“在我家,我回去拿。”
于是,他们又顺路绕到她家,拿了那片传说中的“爱情动作片”,光明正大的拒绝言子苹的吆喝,两个人窝上楼去看影片,他还顺便捞了一包杏仁果和鱿鱼丝,准备好好欣赏萱萱和水电工之间据说“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
但是影片一播放,他立刻傻眼。
怎么……一开始就是浴室里洗澡的香艳镜头?还是三点全露的那种洗法,害他尴尬得眼睛不晓得该往哪里看。
然后浴室没水了,水电工正式出场。
好奇怪,不是修水电吗?怎么——在浴室调起情来?接着就开始做,从浴室做到沙发,从室内做到室外,做得天摇地动,日月无光……
嘴巴上的鱿鱼丝掉了下来,他整个人杵在那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什么爱情动作片,这、这根本就是……
“丁群英,你怎么……”他无地自容,脸红又困窘地指控。“你怎么可以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这的确是一男一女的爱情动作片,有动,也有做啊!你嫌他们还不够卖力演出哦?”
他错愕,找不到话反驳。
“喂,你快喷鼻血了。”她调侃,上下扫了他一眼。“你该不会起反应了吧?”
真是够了!
他羞愧地捧着热到可以把荷包蛋煎到八分熟的脸蛋。“我、我要下去了——”他现在觉得,下楼被赌桌上那群女人生吞活剥都好过留在这里任人调戏羞辱。
“是去冲冷水澡吧?”她冷不防冒出一句。
“你——”他回头瞪她。
“不要这样看我哦,原谅我无法帮你解决困扰。”
“我、不、需、要!”他咬牙声明,恨恨地转身。
“你在暗示,你其实是性无能?”
砰!重重的关门声是他的回答。
丁群英静默了三秒,旋即爆出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哈哈哈——她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纯情的男生了,十八岁了耶,看A片还会害羞得面红耳赤,说出去谁相信?
她弯腰抱着笑疼的肚子,想到他离去时的样子。
他无言的抗议最多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不过——他生气时好可爱!
“咦?你不是说要和群英看影片吗?怎么又下来了?”叶洛希瞥了眼坐到她旁边的弟弟。
“看完了。”其实是根本没办法看不去。
“有这么短的影片吗?”言子苹奇怪地看一眼墙上的钟,他们上去好象还没半小时。
“能这么快看完的,大概只有大爱电视台的宣导短片或是A片了。”叶洛希随口说了句。
咚!正中红心。他脸蛋烧得更厉害了。
“姐,你不要乱讲!”这叫作贼心虚。
“既然是乱讲,你紧张什么?”洗牌之余,又多瞄了他两眼。“脸那么红,你该不会把人家群英给‘怎样'了吧?”
“什么东西怎样?”另一桌已经在听牌的叶初晴听到,分神问了句。
“老妈,我告诉你——”
“没事!妈,你不要听姐胡扯。”言洛宇急忙打断。
丁群英正好在这个时候下楼来,言家的子萱小姑娘天真无邪,抢先问了句:“群英姐,小哥有没有对你怎样?”
丁群英瞄了他一眼,心里快笑翻了。“他能对我怎样?我拳头可比他硬。”
“问题是,有些时候比硬的不是拳头,那就麻烦了。”从小就有内定男友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了不起!
“喂,你们够了吧?”她们真的是女人吗?脸皮一个比一个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