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铁达尼号结尾一样,手帕、卫生纸齐飞?”洛捷难得附和起她的玩笑。
“对,就是这样!”灵汐笑得气喘吁吁。“哦,你领完奖,还可以走到观众席来亲我一下。”
洛捷也笑不可抑。“这样不好,我们岂不要站在那接受众人欢呼?”
夸张的情节、不能实现的梦想,两人像小孩一样乱编故事,笑成一团,就因为不能实现,才觉得疯狂;就因为疯狂,才有种放肆而无拘无束的快乐。
“哎,我笑得肚子好痛……”灵汐笑着抱怨。
好半天,两人才都渐渐停止了笑声,灵汐差点笑岔了气,喘了喘,一抬头,看见洛捷那双漂亮的眼睛,盛着笑意,在她面前。
她怔了怔,他的目光在空中和她猛然交会,激得她全身震荡,心摇神曳,她只能麻木的望着他的脸和他清澈的双眸。
那双深海似的眸,不只有着刚才的笑意,似乎还有些别的,是什么?欣赏?激情?他的眼神缓缓流过她的脸,最后集中在她灿亮的瞳眸,那样奇特的眼光,让她全身一阵紧张,手臂上的汗毛似乎都竖立了起来。
她承接着他逼人的眼神,每一寸脉搏都在狂跳,有那么一刻,他们彼此都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那股强大的、原始的吸引力。她的眼光不听她的指挥,露出兴奋,闪烁着期待,如此短暂的等待却足以让她疯狂,她几乎想把手勾住他的颈背,将他的唇拉向她……
然而当那奇妙的一刻过去,仿佛魔咒崩溃,错过了时机,一切就不一样了。灵汐看见洛捷像是忽然清醒似的,移开了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却灌下了一整瓶的可乐。
怎么了?灵汐困惑的望着他。她被搞混了,那是玩笑吗?还是迷惑?可是迷惑什么呢?她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她有那么可怕吗?还是真的一点魅力都没有?竟让洛捷在最后一秒钟,打消念头。
他讨厌她?可是瞧他对她的反应,又不像啊。他是经常嫌她撵她没错,可他要是真的讨厌她,根本不会让她接近他。
灵汐糊涂了,猜测不出他的心思,她的眉心皱得像树皮,双手插进发里把原本就乱的头发弄得更乱。早知道刚才就不要多想,一把将他拉过来吻了再说,看他有什么反应,至少省得现在想破头。
“喂,怎么?一下子变淑女不说话了?”看样子洛捷又打算把刚才的事归咎于不可解释的灵异事件去,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开了口。
怪人,怪人!灵汐忽然觉得好沮丧,她没心情再玩下去了。
“我吃饱了。”她闷闷的扯开嗓门:“我要回家了!”
“不要忘了我……”
清晨,寤寐之中,洛捷又看见那名女子,面庞白皙,眼珠深黑如夜,闪亮如钻石;长发迎风飘逸,雅致静美;纤细苗条,轻盈若脚不沾尘,她美丽如画,轻柔如云,在洛捷耳畔轻吐她的叮咛。
“汪汪!汪!”熟悉的狗叫声,这不是梦里传来,肯定是西莎。洛捷张开眼睛,醒了。
西莎的热情,在每天早晨一览无遗,它最喜欢跳上主人的床,不是舔他整脸口水,就是干脆在他身上跳来跳去,想尽办法用脚爪掀开被被。换成平日,洛捷肯定一起床先跟西莎在床上大打一架再说,但是今天的他,显然心事重重,毫无兴致。
“乖,别闹。”洛捷只是拍了拍西莎的头,再开了罐它最喜欢的狗罐头。神思恍惚间,他差点拿叉子把罐头吃下去。
“别忘了我……”
他不得不想起那个梦中的女郎。他怎么会忘了她?这么多年,她的影像常驻他的思绪,而且糟糕的是,他想忘都忘不掉她。
美丽、清新、静柔如水……这样的女子绝对是他完美情人的典型,他也决心一定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一个一样的女子,否则不再恋爱。然而最令人生气的是,为什么他的生命中会冒出一个唐灵汐?
灵汐。一想起她,她的身影便非常鲜明的从他所有的思绪中浮出表面。非鲜明不可吧!他嘲弄的——那个五颜六色、打翻染缸的马戏团女孩。
他原以为他讨厌她,事实上刚开始时也的确如此。然而当他摒除了偏见,他看见了她的单纯、没心机、乐天,欣赏她的努力,她嘻嘻哈哈外表下的认真与用心。
他爱她阳光般的灿烂笑容,笑起来眯成一线的眼。
他找她吵架,但那更像是斗嘴。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像磁石的正负极,形成无可抗拒的吸引。
他甩甩头,打算进浴室冲个澡,希望能把他的烦恼也冲掉一些,可是他的心思仍是无可自拔的绕着这些打转。
他头一回埋怨起他脑海里的那个完美女郎来。如果没有这样的记忆,就不会有比较。他实在厌倦了在交往一段过程之后,在对方身上发现了原本意想不到的缺点,便开始想着他的完美女郎是如何的完美,进而甩掉人家。
他仿佛可以预见……如果他现在跟灵汐开始交往,搞不好过阵子之后,这样的戏码也会重演。
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掉进爱情的漩涡里啊……
可是天知道,他是用尽了意志力,才让自己不吻她、不碰她。梦中女郎固然完美,但她毕竟虚无缥缈,然而灵汐则活生生的在他眼前,灵动、活力,他看得见她呼吸起伏的胸,他感觉得到她的温度,他知道她的肌肤白皙柔软,他品尝过她柔润甜美的唇。她不是影子,她是真实的,有着性感丰腴的、令人情迷意乱的身躯。
扭开水龙头,莲蓬头里洒出温热的水,水珠打在他宽广健硕的胸膛,他的遐思随着氤氲的雾气飘散,一股股的水流像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身上游走、轻抚……
“Shit!”洛捷猛地诅咒了一声,残忍的打断自己天马行空的遐想。他惊讶于自己简直像只欲求不满的大色狼,也讶异自己对灵汐的欲望,竟已经超出了他的想像。
“该死。”他又咒了一句,发狠关掉热水,霎时莲蓬头里喷洒出冰冷的水流。“妈的。”他边发抖边骂,但仍决定洗个冷水澡——现在的他,需要一点冷酷来消消火。
中午刚遛完西莎回来,洛捷的排练室就陆续有团员来了。今天是排练的日子。一想到排练,洛捷又是一个头两个大,剧团的事还在其次,最惨的是,他得面对灵汐。
“嘿,外面下大雨耶!真惨,亏我穿了长裤,根本是吸水用的嘛!”说人人到,灵汐的大嗓门,一进门就先跟团员聊了起来。
夸张的宽裤脚喇叭裤,又长又宽,不吸水才怪。照洛捷以前的习惯一定得糗上两句,但现在他忍住了。
“哦,嗨。”灵汐也跟他打招呼,不过缩短到只有两个虚字。
在弄不清楚他的心意之前,灵汐也烦得要命。对他,她关不住自己一发不可收拾的倾心,却只能偷偷瞥他,然后希望自己的表现还算及格,不要被看出她心里的澎湃汹涌,激荡不已。
于是,情投意合的两人,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纵使没有千言万语,也应该有些特别的情话。结果原来暧昧的两个人在暧昧的阶段,只用几个单音交谈,两个成年人,却像牙牙学语的小孩。
开始排戏了。一切就像平常一样顺利,洛捷工作时的脾气也一样火爆,只是灵汐并不常顶嘴。
直到傍晚的时候,家具店送来了馥菱去买的道具沙发:
“这是什么?”洛捷一看见送来的沙发,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馥菱紧张得眼睛不安乱转。“我买错啦?”
洛捷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气到跳脚,大骂:“妈的,你让我相信这是法国古典沙发,不是大卖场在卖的现代沙发床,我就让它搬上舞台!”
完了,完了。馥菱手心开始冒汗,她歉疚的:“糟糕,我忘了你要求的了。我在买的时候就一直想,你要的是什么样子的沙发……结果还是买错了……”
洛捷看都不想再看那沙发一眼。“叫人家抬回去换。”
“可是……”馥菱吞了吞口水。“特价品,不能换的。”
“不能换?”洛捷的嗓门立刻又扬高起来。“你买了个没用的东西,还不能换?”
洛捷工作的时候本来就像个暴君,这点不只馥菱清楚,团员们也很清楚,所以虽然大家都看见馥菱垂着头十分无辜,但也没人敢替她说话。
“哦,”洛捷肯定是被灵汐的事烦得忘了理智,才会用这么恶意嘲讽的口吻说话。“或者我们这次的经费太多……反正有人赞助,再买个新的好了。”
一旁的灵汐,这会可忍不住了。这男人简直无可理喻!她昂昂下巴。“以节省经费的原则,我倒看不出有什么必要买新的。也许这个沙发跟法国古典沙发真的相差很远,可是谁规定舞台一定要摆个古典沙发?景也是人设计出来的,可以变通啊。”
嗯,这话其实也有道理,反正景都还没设计,改一下就好了。所有的团员,莫不觉得灵汐说的有理。
洛捷气极。他工作时独裁得很,根本不能忍受别人的抗议,更何况顶他嘴的竟然又是灵汐,他简直对她咆哮:“你懂什么!布景道具反应角色的个性,哪是随便能改的!”
唔,颜大导演说的也很对。团员们的想法又改了。
“故事是人编的,角色是你写的,改那几行有什么关系呢?”灵汐也不甘示弱的顶。
这也是啊……团员的心像秤子一样,一下子又换边了。
“改?”洛捷冷笑,那笑容冷得像冰一样,寒进每个人的心。“编剧那么容易,你来编好了,顺便这个导演也给你当算了!”
要命,这下事情严重了,原本只是馥菱的一个无心错误,哪里晓得竟引发洛捷灵汐的大战?谁知道这两人其实心里有鬼,刚好趁这时发泄。
“今天不排了。”洛捷随手把剧本往桌上一甩,冷漠的下逐客令:“你们统统走吧!”
洛捷正在气头上,这种时刻跟他说什么也没用。团员深知这点,便都听话的走了。灵汐闷了一肚子火,正在收拾包包,本来她跟团员一块走人就没事,谁知她不服气的又念了一句:“干么那么固执?又不是什么大事。”
洛捷气得脸色煞白,俊逸的面容此时看来像只被惹火的狮子。“你懂什么?什么叫做固执?照你这样什么都改、什么都变,最后剧本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执着?”
团员都走光了,灵汐为了跟洛捷吵架而留了下来。她心中十分不平,认定洛捷小题大作,不仅针对馥菱,似乎也针对她,霎时新仇旧怨全部扯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跟他吵的是哪些事了。
“我不懂?当然嘛,我不过一个小小演员,哪里知道你大导演心中想的是什么?你一下子这样,一下子那样,到底要人家怎么做?”灵汐气得奔到他面前,冲着他嚷。
她这乱七八糟的是在骂什么?简直就是胡乱编派他。但洛捷也莫名其妙怨起她来,几乎想把一切罪过都怪在她头上。本来嘛,如果灵汐不出现在他生命里,他今天肯定不会发这么大的火。
“你不满意?不满意滚好了,你不在剧团,我倒乐得安静。”
“是——错的人变成我了?我哪知道你的神经有什么毛病,我走不走跟这些有什么关系?”
两人你来我往,乱骂一通,只因为两人心里塞了太多烦恼,都气得神智不清了,这根本不是在争论,不是在吵架,而是发泄——
把对对方的犹豫和苦恼都骂出来,一人一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