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娜娜眨了眨长睫,心里有点迷惑,也有点混乱。
他缓缓举起双手,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老天!她倒抽了口凉气,心脏险险从喉咙跳出来。
他两手都是伤!
他慢慢侧转过身,皱了皱眉峰。“后面也有。”
如果不先讲,恐怕会把她吓昏过去,到时可就没人替他擦药了。
时间彷佛静止了,她瞠瞪着他的伤。
“你必须马上去医院!”久久之后回神,她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他究竟是跟几个人干架啊?
他背后哪能叫伤?根本是血肉模糊嘛!
“我不能去医院。”他幽黯的眼,直视着她的眼睛。“你帮我上药。”
她怔了怔,有些发愣,随后慌乱的摇起头。“不行不行,我不会!”
真有他的,伤这么重还能自己开车,而且居然还苦苦忍耐了一个小时才向她求援,要是换成老宋,怕不早已痛死一百次。
“我送你去医院,不然我叫救护车来,啊,或者我叫医生来出诊也行,我老爸认识一个医生,从小我的跌倒损伤都是他看的,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如果我打电话给他,他一定会来的……”
娜娜还没说完,但她蓦然住了嘴。
钢铁般的意志——
她从他浓眉底下那对黑眸中读到这样的讯息。
他不去医院,也不愿意惊动救护车,让医生出诊更加不行——这些都是从他那双忧郁黑眸传达给她的。
“噢!这个也不要、那个也不行,”她翻翻白眼,烦躁的看着他。“你就不能不要这么固执吗?”
说完,她瞪大眼,倏然被自己吓到。
她怎么会冲口而出说那些话?
说得她好象很了解他似的,太不象话了。
两双眼睛对望,他缓缓地说:“那么,你把医药箱放下,我自己擦。”
她瞪着他,蹙起眉,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他真的不愿意去医院,而她,又不是他的谁,当然也没资格勉强他。
这样也好,一翻两瞪眼。
他不肯去医院,而她不敢随便帮他擦药,他也很爽快,不勉强她,说他要自己擦药,好啦,事情圆满解决,她可以放下医药箱走人了。
可是,老天!她是标准的刀子口、豆腐心,虽然常牙尖嘴利,但她内心是善良且脆弱的,霸道却很乐意帮助别人。
所以,她对这种不强人所难的人最没辙了。
娜娜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眼睛。“好吧,我帮你擦就是了。”
她妥协了,打开医药箱。
他什么话也没说,当然是连个谢字也没有,只是沉默的配合她的动作,伸直长臂让她上药。
棉花棒沾上消毒水,先把偌大的伤口消毒一遍。
过程中,他咬着牙,不发出任何一丝声音,她则暗暗吐了好几口气,吞过好几次口水,拚命压抑双手的颤抖,幸好她不是那种一见血就昏倒的女人,不然老早昏过去了。
“很痛吧?”她更轻柔的放缓了上药的动作。“想叫就叫出来,不要忍了。”
连她都感觉到痛,他怎么可能没感觉?
他脸上那扭曲的表情,让她看了就难受。
“不痛。”他的声音,低郁的传进她耳里。“我心里的痛比皮肉的伤还要痛。”
娜娜瞪大眼睛,讶异的迅速望向他。
这位打架打到血肉模糊的狠角色,怎么突然文诌诌起来?
可是,他的台词虽然很琼瑶,但他声音里的苦涩却让她的心一紧,她无从得知他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他似乎在承受着什么无法承受的东西……
见鬼了,怎么连她也跟着文诌诌起来?
搞不好他这身血肉模糊是为女人挨的,她在这里感同身受些什么啊?
“好了,你休息吧,我明天再来帮你换药。”
整理着医药箱,她忽然莫名其妙就感到心情不好,而且还不加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孟群娜,你在不高兴什么?
她问自己,这个问题却让她有点烦。
她决定不再想了,整理好医药箱,一抬眼,却看到他在看她,而且直直看进了她眼底,脸上的冷漠不知何时消失了。
“干、干么?”她结巴地问。
刚刚还缠绕在她心头的不爽,奇异的不见了,她笨拙的模样,像个小女生。
他沉沉望着她,眼光毫无忌惮。
“谢谢。”薄唇轻吐出这两个字,眸子盯着她瞬间红热的脸颊,还有她小巧红润的嘴唇。
她的心狠狠被撞了一下,视线下敢与他交集,只好定在他性格的唇上。“不客气。”
她居然脸红了,只为了那么简单的两个字。
哈巴狗型的男人会让她既讨厌又害怕,但这个寡言的男子却让她的心泛起波澜,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走了,你休息吧!”
她提起医药箱,步履匆促的离开,感觉他的眼睛好象在背后一直看着她,害她脸部的温度一再升高,幸好有头发,不然她整颗头都会变成红色的。
砰的一声,她甩上他的房门,总算脱离那想象中灼热的视线了。
她踩着高跟鞋,答答答的急步下楼。
“啊——”
不幸的,她失足跌倒了,踩空一格,惨烈滚下楼。
她这个牡羊座的大女人真的属于单细胞品种吗?
对一个男人有感觉居然表现得这么明显,不但血液沸扬到极点,连楼梯都走不好。
她不是一直自认很有男子气概吗?要她在男人面前示弱,简直门都没有。
但,如此英雄主义的她,遇上心仪对象,也不过还是个女人罢了。
呜呜……她为自己发出不平之鸣……
“小姐,我的车呢?”
早上六点半,晨曦正美,但有人……很不清醒。
“抱歉,先生,您昨夜是走路进来的。”范恬心对疑惑中的欧吉桑报以歉然的微笑。
听到她的回答,后面正在啜饮热咖啡的娜娜习惯性地挑挑眉,顺道瞄了外头那位仁兄一眼。
一个礼拜总有好几个这样的烂醉鬼,半夜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掏钱付了之后就摇摇晃晃的走进去休息,早上醒来才来找车,鬼才知道他们车在哪里。
“娜姐,快七点喽,你该去叫三一二号的客人起床喽。”范恬心好心的提醒她。
她佯装慢条斯理的搁下咖啡杯。“哦,我知道了。”
明明一想到要去三一二号见那个神秘人物,她就心跳加速,可是在恬心和安莉的面前,她却要故作不耐烦。
“到底是怎么样的客人啊?居然要娜姐你每天亲自叫他起床,还要你帮他送早餐进去,真是大牌耶。”
范恬心倾着头臆测。
那个客人不是她接待的,而且四天了,那个人住进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所以她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好好奇哦。
“人家给的小费多啊,”聂安莉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所以喽,经理替客人多做些服务也是应该的。”
她知道范恬心对于那天因上厕所错失高额小费而悔恨不已,她偏要气她。
“哎哟,人家真的好气那天哦!”范恬心懊恼的跺了下脚。“安莉姐,你也很难过对不对?你也从来没收过那么多小费,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你脸长得太长,不讨客人喜欢,他们好象都不太愿意给你小费耶。”
“噗——”来接早班的高雅琦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
看到聂安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有范恬心那一副白目、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的模样,娜娜也隐忍着笑意。
“我先去叫客人起床了,你们慢慢『聊』。”
虽然她很想笑,可是她不能笑,好歹她是个经理,凡赛斯精品汽车旅馆的未来接班人,她怎么可以取笑员工呢?
这段小插曲让她心情很好,可是当她一走到三一二号的车库前,她的心就开始不规则的乱跳了。
经过三天的休养,他应该好多了吧?
昨天她还特地买了消炎药给他,只是,她替他上药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这是她家开的旅馆,她却不敢在他房里稍作停留,一擦完药就走,连她也觉得自己的行动很可疑,好象在逃避什么似的。
还有六天他就要退房了,希望他离开这里之后能够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因为他背上的伤,有些地方实在需要医生缝合。
叩叩叩——
“先生,我进去喽。”
她都当了他三天的特别护士了,却还是叫他先生。
他很酷,绝不可能对她自我介绍,她也好强的不想破坏自己的格调去探问男人的姓名,就让他们不知彼此的姓名吧,反正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先生——”
房里暗沉沉的,她把餐盘搁在空无一物的梳妆台上,扭开台灯。
她看到茶几上的便利商店袋子没动过,那是她好心买给他的,不然光吃她每天早上送来的早餐,他会饿死。
随后,她看到他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
前三天她进来时,他都坐在情趣椅中,而且已经脱好上衣,等着她来上药。
而今天……
咚!
她心脏强烈的跳动了一下,随即紧紧的收缩起来。
他——死了吗?
难过的感觉竟多于害怕。
她马上探向前去,低头俯近他鼻息,手压住他心脏的部位,急着想确定他有无心跳。
他的心脏有在跳耶!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她没有马上起来,继续贴在他男性的胸怀里,嗅闻到他身上那股男性的气息,她忽然有种迷乱又昏沉的感觉,像是软绵绵的醉意包围着她,想就这样贴在他怀里不要离开……
“我没事,只是太累了。”
沉沉的声音从他口中逸出,她倏然从他身上弹跳开来,所有血液都往上冲,脸上一片红,瞪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天哪,她太鲁莽了,她应该先摇摇他才对,怎么会那么冲动,一下子就趴到他身上去呢?
更丢脸的是,确定他还活着后,她居然没有马上起来,还死赖在他身上,这究竟成何体统?
“你以为我死了?”他扯出一抹笑,眼光幽柔的停在她脸上,瞅着她懊恼的表情,她漂亮的眉眼,小巧的嘴唇,还有她尖尖的小下巴。
他的笑容虽然透着疲惫,却该死的好看。
她还是说不出话来。
刚才以为他死掉时,她的心不只难过,还整个拧成一团,那种揪心的难受感觉,就像他是她的恋人一样……
才三天而已,她怎么会对他有感情了呢?
这天,她飞快的替他上药,才用了十分钟而已,然后,落荒而逃。
“小姐,我要点早餐。”某房的女客用她娇慵的晨起声音说。
“好的,请说。”娜娜拿起笔准备记下客人的点餐。
今天范恬心有事没办法拖班,而接班的高雅琦却迟到了,她先来替一下柜台。
“我要两份总汇三明治,两杯冰奶茶,”女客如此吩咐。
娜娜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小姐,请您看一下MENU,我们没有冰的。”
这些客人老是这样,不把MENU看清楚就乱点一通。
“哦!”女客顿了一下。“那冰咖啡好了。”
嘎嘎——
娜娜头上瞬间飞过一只乌鸦。
雪特,听不懂国语啊,明明就跟她说没冰的,还冰咖啡咧,怎么不干脆点冰豆浆算了。
“抱歉!娜姐,我车胎爆了。”高雅琦赶来上班了。
娜娜连忙把柜台的位置还给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没空跟冰奶茶或冰咖啡蘑菇。
她轻快地走到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