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寂静无声,大家处在天崩地地裂的震惊之中。似乎一时还会意不过来。
遨炽一脸阴郁地道:“医学上的定义是同一个交互出现的两人,或是两个以上的人格,彼此独立活动,因此对彼此的所有言行都毫无记忆,‘彩叶草’和莫绣寻会交替出现不是没有道理,但怪异的是,我只能说,她的情况应该算是精神医学上特殊案例。”
正正经经的医学理论,却阻止不了烈赦陷入惊天动地的恐惧中。他不言不语,直到辙穹一语惊人地道:“遨炽,你长篇大论这么多,总归一句话,嫂子应该算是个大变态!”
冷不防的,一个耳光挥向了辙穹,然后是烈赦警告的语气:“不准说绣寻是变态!”
他咬牙切齿地道:“不然,我会将你整个人切成两半!”
辙穹战栗,陡地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
“无庸置疑的,其实每个人都有双重性格,在你的的心中,同时盘据着和平与暴力、爱与憎恨……只是我们并不像绣寻那样明显。而双重人格就是对环境适应不良所引发的一种精神病症,当精神受到压迫时,另一个人就会出现……”
遨炽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只见烈赦像失了魂魄的漂泊的躯壳,打横抱起自己的妻子绣寻,一脸呆滞、静悄悄地离去。
“大哥……”他们欲言又止,心想烈赦这回一定受到空前的打击。
这是个纷扰的夜晚,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后,只剩下烈赦肝肠寸断的心,抱着绣寻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
烈赦想念这是他们结婚近一年来,两人首次一起待在这张大床上。
他是冷落她了——好长一段日子。
凝视着昏睡中的绣寻,不!他或许该叫她“彩叶草”。现在真相大白了!为了证明这令他无法接受又惊世骇俗的事实,他缓缓地褪去绣寻衣服,直到她以莫绣寻的“身份”,一丝不挂地裸裎在烈赦面前。
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毫无瑕疵的婀娜身材、挺拔高耸的双峰、柳腰、圆浑有致的粉臀、细致修长的美腿、乳沟间的黑痣——这皆是“彩叶草”独一无二的记号。
而当烈赦试图将绣寻脸上的胎记取下时,令人诧异的是,胎记竟然真的可以撕下,这令烈赦更忐忑不安了。
当莫绣寻的“记号”被扯下时,她令男人神魂颠倒的容颜,简直就是“彩叶草”如出一辙的翻版。然而在绣寻身上,处女的气味依然萦绕着她。
“彩叶草”——真实的、活脱脱是他的妻子。想到自己的妻子在秀场火辣辣地大跳钢管脱衣舞,无数的男人看到了莫绣寻惊爆、赤裸的性感娇胴……那历历在目的一幕,令他妒火中烧,他只想死去。“股王”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悔恨,致命的打击深深折腾着烈赦,他神魂俱裂,难以置信这一切的变化。
是上天在捉弄他吗?他无语问苍天。当第一次见到“彩叶草”时,他之所以为她着迷,全是因为她弹奏着“死与变容”。
变容?烈赦相信,在她的潜意识中,一定期待有人发觉她的真面目,期待被医治、解放。而他,名义上是她的丈夫,应该照顾她,实际上却不断地在伤害她。
无形中,“彩叶草”其实是莫绣寻赐给他的最大报复和惩罚,而他是该责无旁贷地接受这些苦难。他曾让绣寻痛不欲生,“彩叶草”则曾让他生不如死,他情何以堪。
绣寻,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无声地对她说道:“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低下头,这辈子第一次向自己的妻子绣寻忏悔。
他该为他罪大恶极的错事付出代价,倘使她终生都处在“双重人格”的人间地狱中,他也愿与她一起担当。
黝黑的夜色中,烈赦出其不意地冲入遨炽的房间,刚巧撞见两个弟弟正在为遨炽治疗着不管是外伤,或是心伤的伤口。
烈赦不顾一切地咆哮:“说!她究竟有没有救?有没有药可医?”他狂乱地捉住遨炽的右手,根本不顾遨炽几乎快被折断的双手。
“大哥——”遨炽可怜兮兮地道:“你先放开我的手吧!我的手可以造福无数的病人,毁了真是太可惜了!”烈赦闻言,总算恢复理智,放开了遨炽。
遨炽揉揉发肿的手臂,纠紧眉头,欲言又止。
但是在烈赦锐利的目光下,遨炽迫于无奈地道:“如果我说这种精神性的病是无药可医、无药可救,你……”他的话严寒没说完,烈赦便狂暴地抓起遨炽的衣领。
这是前所未有的冲击,他们彼此凝视,在遨炽的眼中,他看到烈赦悔不当初的神情,他想,烈赦现在一定悔恨交加、忧心如焚。
既然身为医生,遨炽最能设身处地地替“病人”着想,他心有戚戚焉地道:“绣寻的‘心病’,是把所有的情感以极端形式表现,而引出不同的人格,这问题在于什么原因引起绣寻人格分裂,如果有药方能够治疗的话!”他深呼吸一口气,感触良深地道:“那就是爱。”
爱?这字眼彻底地击溃了烈赦,他踉跄地往后倒退好几步。
“虽然人称我为‘医王’,但是我深知无论医学科技如何日新月异,还是没有百分之百的结论。医学对某些论点而言甚至是一文不值的,比如医学仍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死而复生?或是借尸还魂之类的,这些都是医学的奇迹。”这是遨炽的真心话。
“奇迹?”烈赦的眼中散发出奇异的光采。
“大哥。”遨炽感叹万千地道。“我总想念奇迹,就是奇迹,治好绣寻的病的方法只有爱。”
烈赦顿时大彻大悟,以闪电之速直往外冲,稍后又被遨炽给叫住了,他的话再次让烈赦心中沸腾。
“恕我直言,大哥!”遨炽一语惊人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其实你早已爱上了绣寻,只是你愤世嫉俗的个性,让你怨恨父母亲为你安排的未来,尤其当你看见‘丑妻’时,更借机把所有的不满发泄到绣寻身上,但是你心知肚明,这一生一世,你根本再也找不到像绣寻这么好、这么值得你深爱的女人。”
这一语道破,让烈赦所有伪装出的坚强,完全被击溃。不愧是医生,遨炽将他内心的世界窥探得一清二楚,烈赦苦笑。
一直不愿在父亲面前承认,与父亲一样都爱上了“丑女”……全源自他不服输的个性。
遨炽露出云淡风轻的笑脸。“老实说,绣寻无法不让男人去爱她——”
顷刻间,毒辣辣的手掌不管三七二十一,狂乱地扯住遨炽一双已“奄奄一息”的手臂,让遨炽痛得大呼小叫。
烈赦吆喝:“这是‘再’给你一点惩罚,教你不该对你的嫂子有任何非分之想,不准再叫她绣寻,要有礼貌地叫她嫂子,明白吗?”
“是、是……”在遨炽好几声承诺后,烈赦才心有未甘地饶了三弟。
掠骋在一旁看得咧嘴大笑,瞬间,一个厚实的拳头挥向他的胃,让他痛得哀嚎。烈赦不忘找他算帐。“把‘彩叶草’的小可爱还给我,你这变态的老弟,居然敢收藏你大嫂的……”他话未说完,掠骋立即投降。
“这是一场误会,天大的误会,如果我知道这是大嫂的,绝对不敢侵犯,我这人可还有高尚的人格。”说着,他乖乖地从西装口袋中,将小可爱掏出还给大哥。
或许只有辙穹好运地逃过了烈赦的拳打脚踢,不过他很不识相地“提醒”道:“大哥,奉劝你好好照顾大嫂,否则说得恶毒一点,大嫂不缺男人的。首先,她有你三个弟弟排队,等着接手。”
烈赦一下又要挥拳过来,不过辙穹却毫无惧色,他又调侃道:“有力气整你的弟弟们,不如先想想怎样挽回大嫂的心,让她对你建立信心。现在快去救大嫂的病吧!这才是当务之急。”
这番挑衅的话,让烈赦头皮发麻,他忿忿不平地道:“不需要你们告诫我!”
他终于吐露自己的心声。“反正不管她是绣寻或是‘彩叶草’,她永远都是我的妻子。”语毕,他豁然开朗,转身离去。
后面传来三个弟弟给烈赦打气加油的声音:“我们等着大嫂康复。”
“会的,一定会的。”烈赦信心满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离去。
回到自己的寝室,他再次望着沉睡中的绣寻,许久许久后,烈赦不禁看得忘我了。
她好像是童话中的白雪公主,美得令人赞叹。
对烈赦而言,他心有千千结,不知从何说起。他进浴室简单地淋了浴、披上浴巾、钻进了被单,与绣寻相拥而眠。隔了这么多个月,烈赦触碰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娇躯,有种很复杂、紊乱的感受。
他俩的身体对绣寻而言,他是陌生的;对“彩叶草”而言,他曾经是熟悉的。
不管如何,从今后她就是千鹤烈赦的女人,过去的一切,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当然,在熄灯前,他不忘将属于莫绣寻的胎记完好如初地“回复”在她脸上,在黎明到来时,莫绣寻还是莫绣寻,“彩叶草”将从她体内消失。
绣寻嘤咛着转醒。首先,她发现四肢仿佛被紧紧捆绑,动弹不得。
她惊悚地瞪大了双眼,红润的脸色一下失血,似乎受到了天大的惊吓——她竟躺在烈赦的怀里?
但烈赦伟岸的身躯,让她不由得紧紧地攀附他,他们的身躯几乎是缠绕纠结在一起的,而且她发现她居然是赤裸的!连烈赦也是?当下,她几乎要落荒而逃。
她惶乱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所有的事巧合地发生在同一瞬间,烈赦居然倨傲地睁开了眼睛,他虎视眈眈地用深邃眼眸锁住了她。
她的心跳仿佛停止了,直到他低沉地叹了口气。
是绣寻没错,她正心慌意乱,“彩叶草”绝不会如此娇羞的,烈赦心里暗忖。
他注视着她好像只想随便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模样,爱怜地笑了。
“怎么了?我是你的丈夫,你躺在我怀里是天经地义的事啊!”他调侃道。
“但是……”她痴呆地喃喃自语道:“我们没有穿衣服……”
看着她纯真的脸,好像铸成大错般,烈赦不由得大笑,搞得绣寻几乎全身上下都羞红了,她躲进被单里,闷住自己的头,卑微的声音从被单下传出:“我……说错了吗?
我很笨、我真是傻……“
“不!”绣寻从来没有听过烈赦如此深情款款的声音,除了这瞬间。“你没有错,所有的错都在我。”
她吓得咋舌,将头伸出被单外,被他脸上所散发的光彩震慑。
“你……”她慌忙地辩道:“不!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没有错,如果有错也是我错,我……你强调过你在时,我不能睡在这里,我不是有意跟你同床的……我只是……”她迷惘地望着他,不知所云。“我昨天……在跟遨炽打牌时……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
她对昨天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很显然的,当时“彩叶草”主宰了她。烈赦早就想好“台词”来搪塞她。“没什么,你最后大概是玩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遨炽告诉我,我就抱你回房了!”
“是这样啊!”她满是愧疚地坐起身子。“我真是糊涂,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现在……就起床,不……不打扰你了!”她实在怕惹恼烈赦。
“不!”烈赦竟拉住了她,她一下无法置信。“不准走!”烈赦大叫,他凶恶的语气一定吓坏她了。
“我……”她几乎全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