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后不会坐在镜子前哭,如果我要哭就到厕所去。”
到厕所哭?烈赦楞住了。这个女人真是逆来顺受,叫她去死大概她也会去吧!
莫绣寻比他想象中的还好应付呢!
他不为所动地道:“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就这么决定吧!”他无情无义地下了床,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去。
今天应该算是烈赦回家的第二天,也是他与莫绣寻“圆房”后的第一天。
莫绣寻还是老样子,穿着保守的长洋装,衣服颜色黯淡,逃不出黑、棕、灰色。脸上有个胎记的她总是遮遮掩掩,但越是遮掩,脸色就跟身体相同,她看起来像个守寡的妇人,更像个老女人。
俗不可耐!烈赦连瞧也懒得瞧她一眼。
对莫绣寻而言,好不容易望眼欲穿地等到丈夫归来,如今换来的只是一再心伤。心伤与一夜无眠使得她与往日不同,疲劳、倦怠出现在她的脸上,但大伙儿却误会了。
辙穹暧昧地说:“大嫂,你看起来很累喔!昨夜……”
“哎呀!燕尔相好嘛!恨不得大哥看起来神采奕奕!大哥昨夜应该没睡吧!没想到现在还是一条龙,你的‘神力’真让我们这些小弟甘拜下风。”掠骋调侃着烈赦。
“如果将来大哥‘不行’欢迎随时找我这个做医生的弟弟,我会立刻开出威而钢的药方,让你随时随地重振雄风。”遨炽也火上加油。
随即大家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连平常威严的父亲也哈哈大笑,每个人都因为烈赦和绣寻而感染到无限的欢愉,但当事者呢?
莫绣寻不言不语,烈赦的双唇则紧抿成一线,表情僵硬如石,如果说不是爸妈还在场,刚暴的烈赦很可能会当场掀桌,痛斥他三个不知好歹的弟弟。
突然间,总是不开口的母亲这时却插了话,“烈赦,你这些天可以请个假吧?平常工作那么忙,趁现在结了婚陪陪绣寻,绣寻来我们家大半年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我很过意不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但是我老了,又没法陪着她!”
“不!”绣寻立刻想出口拒绝。“我白天本来就不出门的。”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烈赦便自顾自地接下去,他的头抬得高高的,语气却是不留余地。
“你很识相,你当然不能出门,大白天的出去给人看,让人知道这是千鹤家的大少奶奶,岂不是丢咱家人的脸?让人笑掉大牙!”
当下众人哑然无声,每个人的目光都扫向莫绣寻,烈赦的话如此刻薄刁蛮。但绣寻还是低着头,像个丫环般地附和主子道:“是啊!我有自知之明,是不出去吓人,所以白天才不出门的,至于晚上,再看看吧!”
“晚上,”烈赦浓眉一挑,倨傲冷酷的神情让人为之一颤,他面不改色地道:“晚上你更不能出门,万一被人撞见,黑漆漆的夜里,要别人当你是鬼啊?”
这话实在太伤人了,辙穹看不下去,霍地立身大喊:“大哥!你实在太过分了。”
烈赦打断他的话,神色凛然。“晚上就要做晚上的事,不是吗?上床吧!处女,现在,”
他的话令大家的眼睛愕然瞪住,难道,他们连白天也……
而烈赦何以这样喊妻子为“处女”?众人纳闷,两人不是圆房了,绣寻怎可能还是处女?
说完,烈赦怡然自得地拉起绣寻往寝室走去。莫绣寻就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乖乖地跟在丈夫烈赦身后。
大家都皱紧眉头,明白了他们之间大有文章。三个弟弟摸不清心思诡谲的大哥,怀疑他到底在想什么?
三个弟弟为了实现对烈赦回家的承诺,今夜开始,真的带大相机外出厮混。
他们沿着千鹤家的地下隧道,通过花园空地,轻而易举地离家,至于他们去哪儿撒野,这就是他们兄弟间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丈夫不在家,留给绣寻的又是间空荡荡的卧室。
如他所言,第二天晚上开始,他晚上都不在家,她大可睡在大床上好好享受。不过她没有,她仍坐在镜前审视自己,不知不觉中又泫然欲泣了。
尽管丈夫不在,但是他的命令却如烟雾般萦绕在耳,她不敢不从,他说过,她若要哭,就到厕所里哭:她真的常常乖巧地跑向厕所,关起门、捂住嘴巴,低声痛哭,站在装饰豪华的厕所里的一面大落地镜前,泪眼汪汪地审视自己占满一半面颊的胎记,伤心欲绝,几乎想死。
但在这个时候,镜中的美女总会出来安慰她,美女会为她所受的苦,找男人复仇。
夜复一夜,镜中的美人开始让绣寻有了发泄不满的方法。
每晚,烈赦都会在大伙儿面前对她说:“上床吧!处女。”处女成了丑女莫绣寻的代号,但是镜子里的美人呢?却相反地,化身为一个妓女。
烈赦曾经说过,他宁可不要处女丑妻,只要浪女。
每天清晨,烈赦总会心情愉快地回到豪邸,或许弟弟们有本事将他伺候得好好的,让他暂时忘记家里的丑妻,不过得承认,弟弟们为他挑选的女人,他一点都看不上眼,顶多养养眼、过过瘾,如此而已。
毕竟他需要一些能忘忧的消遣,否则一想到家里丑陋的“处女”,他不疯了才怪。
他偷偷潜回房间,根本懒得搭理妻子绣寻在或不在。但他总是发现大床上没有莫绣寻睡过的痕迹,他有时会隐约听见从厕所传来的哭泣声,有时她似乎根本不在房里,这令他疑惑,大半夜的她究竟会在哪儿?
他心想,或者她人还在房间里,心知肚明她令人讨厌,反正卧室这么大,干脆躲起来?他不知道,也不想过问,反正到了早上全家用早点时,她自会出现的。
“家”是千鹤家族中很重要的观念。
烈赦还算听父母的话,每逢星期假日,总会待在家里,或许因儿子娶妻了,岳拓似乎变得比以往更重视家庭的团聚了。
今天他们如往常般用完午餐,聚在一起喝下午茶,一家团圆,其乐融融。午后艳阳高照,不过霎时又变得乌云密布,似乎随时会有狂风怒号。
山雨欲来的天气,就如同烈赦对莫绣寻的心情般。他只要多看绣寻一眼,看到她讨大家欢欣的样子,他心中的怒气便像火山爆发,不由自主地升起无名火,直到忍无可忍、一发不可收拾。
应掠骋的要求,莫绣寻以音乐取悦大家,献弹了一首贝多芬的“给爱莉丝”。她修长的手指悠扬滑过钢琴键盘,沉溺在忘忧的音乐世界,她热爱音乐,也唯有此刻,她才能抛弃“丑女”的身份,变成一位杰出的钢琴家。
音符在跳动,她仿佛也进入另一个世界——她变成了一位美人,这位美女与她常常在镜子里看到的美女是同一人,赤裸着身子,轻披薄纱弹钢琴,在她面前有无数的男人为她痴狂。
一曲奏毕,大家鼓掌叫好。“安可!安可!”
掠骋迷死了嫂子绣寻的音乐,他有时会莫名的出现某种玩味的、不该有的想法,如果她脸上没有胎记也不是大嫂,或许……
“再一曲,再一曲!”掠骋鼓噪道。“大嫂,再一曲!”整个大厅闹哄哄的,莫绣寻低着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够了!”这吆喝声让一切又静止了,烈赦脸色难看地出现,似乎是有意要打断莫绣寻的美好时光。
她的神情黯淡下来,而这并没有逃离大家的眼光。她的丈夫似乎总在剥夺她的一切,只给她痛苦、没有欢愉。
“是谁准许你动用这钢琴的?”烈赦冷漠问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你竟敢擅自使用?哼!”他咬牙嗤道。
“大哥,”遨炽看不下去了,再也隐忍不住,开始为绣寻打抱不平。“你要赶走嫂子,也不是用这种法子!我看错你了,早知如此就不要让你回来,我们当初说好的‘交易’呢?那样对你还不够好吗?不够取悦你吗?你干么又把怒气转到嫂子身上?”他不顾一切地脱口而出。
“别说了!”辙穹连忙插话,使了个眼色,要大家注意父亲,毕竟爸爸是很精明的。
接着,他换一愉快的语气。“容我说句公道话,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嘻皮笑脸地说:“你们是夫妻啊!夫妻是一体的,大嫂才动一下钢琴,你怎么就翻脸了?”
“够了!”岳拓说话了,他严苛地命令道:“把刚刚的话说清楚,什么交易?什么取悦?你们三个给我说清楚!”
烈赦面有难色,父亲逼问的口吻,让四个兄弟觉得大事不妙,在这节骨眼上,绣寻却说话了。
“爸!我想回房了。”她低着头,样子楚楚可怜,然后自言自语道:“这时间该是回房练毛笔字的时候了,所以,”她耸耸肩。“弹琴本来就是多余的,您别怪烈赦了!”
“绣寻,你,”岳拓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他责备自己的儿子,却不忍责备媳妇,也许因媳妇丑的缺陷吧!他多少有着同情弱者的心态。
绣寻不再多说话,只是一味走向寝室,烈赦见风转舵,赶紧佯装和颜悦色道:“我进寝室陪你吧!”
“是啊!”三个弟弟又在煽风点火。“如果没记错,大哥现在有个口头禅:”上床吧!处女。‘“
烈赦倏地哈哈大笑,伸手握住绣寻的手。但一切只是装模作样罢了!
眼见你们走远,三个弟弟才松了口气,不过他们不会轻饶大哥的,他们不会原谅大哥当着众人面前欺侮嫂子。
关上房门,烈赦卸下了面具,摆出一副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莫绣寻不敢正眼看他,她“信守承诺”地走到书桌前,乖乖地坐着磨墨、执起毛笔来,把悲伤的心情转移到书法上,洋洋洒洒地写下八个中国字。
烈赦一古脑儿地跌坐在沙发上休憩,不肯理睬她,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紧绷、凝窒的,一个看不懂中文的丈夫,一个不敢惹丈夫不高兴的妻子。
烈赦应该没什么好嫌弃她的,毕竟她听话,乖巧,躲他躲得远远的。但是,绣寻天真的想法错得离谱。
当她把那八个中文字写好时,下一秒,那宣纸却被烈赦抢了过去,他的大手握着那张纸。如果他看得懂的话,也许能明白她的心。绣寻心中升起了一丝企盼,那是她掏心掏肺的真心、一生一世的希望。
只是,身为丑女的她,永远只能绝望度日。
烈赦找碴开骂:“你不知道墨水很臭吗?我在房里,你想给谁闻啊?”片刻间,他毫不留情地把纸张撕个粉碎。“写什么毛笔字!”
这举动也把绣寻的心撕裂成千万片。她用力咬住下唇,闷不吭声,低着头,只能任泪水夺眶而出。
他得寸进尺地下令:“我在的时候,不准写毛笔字!”他不屑地注视她,她坐在椅子上,他只能看到那头乌溜溜的秀发,她总是那样的低声下气。
“是的,我,我不会再写毛笔字。”她支支吾吾地说着,顷刻间她再也受不了了,捂着脸夺门而出。
眼泪纵横的她,连在丈夫面前哭泣的勇气都没有。如果这真的是婚姻,对她而言只有无尽的折磨。
她冲往楼下,在楼梯间一个不留神,撞见了三个小叔,她情不自禁地冲进了老四辙穹的怀里,等她回神将簌簌泪水擦掉时,连忙向辙穹道歉。
“对不起。”她忙不迭地又要往下冲,却一把被辙穹抓住。
“大哥是不是欺侮你了?”辙穹凶巴巴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辙穹其实反应太过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