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龙夺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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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龙夺心(下)-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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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姆妈拭掉眼角的泪建议。
  “不用了,张妈。”韦皓天摇头。“我想静一静。”
  姆妈听懂他的意思,于是安静地走开,将客厅留给韦皓天一个人独处。
  位于客厅墙边的巨大座钟,不识相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破坏一室宁静。韦皓天直觉地将头转过去看黄铜镶花座钟,脑中的景象彷佛也跟随着座钟上的长短针,呈逆时钟倒转,倒回到从前。
  他看见身穿衬衫,袖子卷到手肘的自己,是如何地在交易行里来回穿梭,为的就是寻找最佳时刻,进场交易股易。
  他又看见自己是如何大胆地靠着敢冲敢拚,赚到人生的第一桶金,为了这桶金,他有好几次都差点进巡捕房,或进监狱吃牢饭,但他依然活力旺盛,立志要成为银行家,征服大上海。
  接着,他成功了,运气非常好。
  他的好运气甚至反映在对郝蔓荻的专注上面,多少年来他看着她、盯着她,并庆幸无论她的身边围绕了多少男人,她都没有嫁人的意思,这让他欣喜若狂。
  然后,时间的转轴,走到她要去法国留学的那一天。
  他没忘记自己是如何地心焦,如何地在码头边来回走动,因为他好怕她会一去不回头,留在法国当地或嫁给法国人,这都教他无法忍受,差点冲出送行的人群,叫她不要走。
  他真的好傻。
  想到自己就像个傻子在背地里守候,韦皓天不禁想笑,也真的笑出声。
  他为梦想付出太多代价,以为只要得到她以后,她就会慢慢懂得他的心,就会感动于他曾经做过的努力。结果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什么心事也不敢让她知道,在她面前,他永远是当初的穷小子,一个连鞋子都穿不起的臭拉车,永远抬不起头来。
  韦皓天越是深入想,笑得越大声,笑到几乎控制不住。
  “哈哈哈……”但他随后又想起郝蔓荻娇俏的脸庞,和傲慢却迷人的态度,笑容又倏然褪去,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被虐待狂。
  他越想越烦,干脆从沙发上跳起来,通知管家备车,他要去“地梦得”找莉塔娜聊天。
  “地梦得”内烟雾袅绕,天还没全黑,就充斥着寻欢客。这些寻欢客,或是拥着身材姣好的白俄女郎在舞池中跳舞,或是拿着酒杯,靠在吧台与陪酒的白俄女郎大胆调笑,再不就搂着看上的白俄女郎上楼泄欲,十足的男人天堂。
  蹙紧眉头,环看四周。韦皓天丝毫不觉得这地方有什么迷人之处,环境简直糟透了。
  太吵不说,空气也很糟,同时又脏。长期处在这种环境,就算是再健康的人也会生病,难怪莉塔娜的脸色会这么不好。
  “你怎么又来了?”莉塔娜不知道他干么左顾右盼,但很不希望再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他,怕会给他带来麻项。
  “找你聊天。”他要莉塔娜坐下,并谢绝所有主动靠过来的白俄姑娘,挑明了只要莉塔娜。
  莉塔娜见状苦笑。韦皓天对女人的吸引力可说是无远弗届,无论中外都喜欢他,也迫使他必须不断摇头,以阻挡不断涌过来的艳遇,想想也真辛苦。
  “你不要常来这种地方,被你太太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女人最小心眼,尤其对心爱的男人,一根头发都要计较。
  “她才不会在乎,你白操心了。”韦皓天露出极嘲讽的笑容,告诉莉塔娜:她多虑了。郝蔓荻才不管他会被外头的女人拔掉多少根头发,她只管自己。
  莉塔娜的表情于是更加沉重,他说这话时眼神充满了哀伤和痛苦,好像被什么人拿棍子重重打了他似地落寞。
  “你们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她相信打他的人必定是郝蔓荻,不会有别人。
  “没什么,只是沟通不良。”他笑笑地拿起酒杯,摇晃了几下,总觉得自己最近的人生越来越不安定,像极了这杯酒。
  “怎么个沟通不良法,可以告诉我吗?”她不想探人隐私,但他看起来真的很落寞,那使她迫不及待的想帮助他。
  “我也不知道。”他苦笑。“我也不知道哪里出问题,我只是觉得……说话好难,我不晓得该怎么跟蔓荻说话。”
  他可以面对客户侃侃而谈,可以在莉塔娜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吐露自己的心事以及对郝蔓荻的爱慕。他甚至将他们小时候相遇的经过,像说故事一样的背诵一千次、一万次,但真正面对郝蔓荻,他却突然变成一个生涩的大男孩,连最基本的交谈都忘了怎么做,这使他万分沮丧。
  “你太在乎她。”这就是所有问题的答案──他太在乎她,在乎到只要一站在她的面前,就自动矮了一截,因为躲在他内心深处那个贫穷少年始终没有长大,还是一样的自卑。
  “或许吧!”他不否认自己很在乎郝蔓荻,她的一举一动都教他陶醉,十足的大傻瓜。
  莉塔娜拿起酒瓶在他的杯子里倒上一杯酒,间接表达对他的敬意。他或许是个为爱痴狂的大傻瓜,却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对象,没人能像他这般专注。
  “不要光说我了,也谈谈你的事,你的脸色越来越差,都没有好好休息吗?”他们不过二十来天没见,她的脸就苍白得跟鬼一样,眼眶下还有明显的黑眼圈,脸颊也更形消瘦。
  “我──最近店里还满忙的,找不到什么空闲好好休息。”她说谎,不敢说她得了梅毒,并且已经到了末期,再活也活不了多久。
  “我就说你应该离开这个地方。”韦皓天皱眉,“这个地方的空气混浊,而且每天都这么吵,真的不适合你。”
  她适合安静,适合被照顾。她具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却委身在这座骯脏的小妓院,他是怎么样也看不过去。
  “不适合都待了五年,早习惯了。”莉塔娜比谁都了解这个地方的骯脏污秽,她的梅毒也是因为这样染上的。要知道这里的寻芳客哪一国的人种都有,不单是上海人,还有些外国水手,他们身上往往藏着些不易发现的病毒,好多女孩子因此而遭殃。
  “习惯可以改变,你还是走吧!离开这个地方。”韦皓天不知已经说几次要带她离开“地梦得”,她也不知道拒绝过几次,这次却无法摇头。
  她已经时日无多,如果在有限的日子里面,可以时常和他见面,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她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生病的征状越来越明显,不可能不被妓院的人发现。
  也就是,她很快就会被妓院赶出去,到时候她不是流浪街头,就是找个破落的住所度过剩下的日子,除非她接受韦皓天的提议,否则没有第三种选择。
  “离开这个地方,我要靠什么生活,你倒是告诉我。”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想平白接受他的帮助,她有她的自尊。
  “我会帮你找到工作。”他说。“不然我也可以先借钱给你,总之你还是快点离开这个地方。”身体才不会出问题。
  “等你真的帮我找到工作,再说吧!”她谢谢他的好意,韦皓天却是十分认真。
  “我一定会帮你找到工作,你答应我,到时候你一定走。”离开“地梦得”。
  “如果你真的帮我找到工作,我一定走。”她承诺如果他能帮她找到工作,让她有尊严的活下去,她就会离开妓院。
  “就这么说定。”韦皓天拿起酒杯一仰而尽。“等我找到适合你的工作,会再通知你,也会为你安排住处。”
  “嗯,那就麻烦你了。”这次她没有拒绝,这让韦皓天的心情好一点,淡淡展露微笑。
  “那么我先走了,你等我的好消息,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做钢琴老师或是有钱人家的保母都是不错的选择,他会积极寻找。
  “再见。”韦皓天像往常一样,留下巨额的酒钱后便戴上帽子走人,莉塔娜亦仍像往常一样送他到门口。
  只是和往常不同的是,他一转身,她便掉泪,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看着他的背影多久?也许还有好几个月,也许短短几天,就连医生也不敢肯定。
  莉塔娜小姐,你得了第三期梅毒。
  她忘不了那天她到医院看检查报告,医生对她说的话,怎样都不敢相信。
  而且毒素已经侵蚀到你的脑细胞,可能会引起脑膜炎,你要特别小心。
  医生说的话无异是晴天霹雳,却也间接说明最近她老是闹头痛,有时甚至痛到快昏倒,站都站不稳的原因。
  你的家族里面,是不是有人因为脑部疾病死去?因为我看你的脑部病变比其他的梅毒患者更为严重,有可能是遗传。
  医生并进一步点出她之所以病情急速恶化的原因,她母亲就是死于急性脑膜炎,根本来不及抢救。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遗传了母亲的特殊体质。更想不到,自己会染上梅毒,她一直很小心,尽量保护自己,没想到厄运还是找上门了。
  也或许是她太大意,以为几年前生的硬下疳是细菌感染,而它确实也一阵子就消失,只留下淡淡的斑,所以她才会以为没什么要紧,殊不知病并未痊愈,而是进入了梅毒的潜伏期。
  接下来几年,她偶尔会出现一些皮疹或是斑疹,但也很快消失,她以为是普通的皮肤病,也没多加理会,怎么会晓得那是第二期梅毒的症状?
  一切都太晚了。
  双手紧紧捂着脸,莉塔娜怨叹命运的捉弄,好像所有不幸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原本养尊处优,住在媲美宫殿的大城堡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接着突然发生一场革命,将她从原本的皇室贵族,打成一般平民,甚至落魄到异乡当妓女。而老天彷佛认为这样的打击还不够似地,竟还让她染上梅毒,并且是最末期。
  莉塔娜痛苦地闭上眼睛,算是败给了命运。
  只是,老天对她还不太差,至少让她在最后的生命里面,遇见了韦皓天。他们虽然无法成为情人,但至少相知相惜,这也算是上天给她的恩赐,不是吗?
  仰头看着天空,莉塔娜问上苍,然则上苍也无言,只能默默地降下毛毛细雨,给她回应。
  第十二章
  人潮拥挤的派对,仍像往常那般喧哗,无处不是充满笑声。
  “哈哈哈……”
  往来宾客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唯恐他人不识货,看不懂身上穿戴的宝石重几克拉,一直在举手投足间强力晃动,以彰显自己的身价。
  郝蔓荻手拿着酒杯,看着隔壁那位肥胖女士夸张的动作,没来由地觉得很闷。
  她再调回视线,看着周遭的朋友,口沫横飞地说她们最近又买了多少衣服,或到哪里的别墅度假,更觉得无聊。
  不晓得怎么搞的,她觉得很空虚。大概是跟她任性私自跑回上海有关系,她不该不管韦皓天的感受,当着他的面走掉,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应该很生气吧?
  郝蔓荻猜。
  他的马鞭握得紧紧地,脸上爬满了愤怒,当时她还以为他会拿马鞭抽她,可他终究还是忍住,那个时候的他,不可思议的英俊。
  想起自己任性的行为,郝蔓荻就觉得后悔,并且深深渴望能再次投入他的拥抱之中,跟他忏悔。告诉他,她不是故意要这么做,只是一时冲动……
  “蔓荻、蔓荻!”
  朋友们东南西北已经扯了一大串,唯独郝蔓荻一个人神游,这让所有围着她说话的朋友很不满,直嚷她的名字。
  “啊,什么?你们在叫我?”她一时之间还不能回神,眼神呆滞。
  “你在发什么呆呀?”朋友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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