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从小娇纵着长大,对两个弟弟从来颐指气使,况且又早早的出嫁了,姐弟之间根本没什么情谊;两兄弟眼瞧着王元霸对外孙疼爱非常,恨不得全部家当都给了外孙的样子,不由得嫉妒加猜忌,对林平之早就渐渐的嫌弃起来。
这时听着岳不群终于答应了再多留几日,王伯奋便对王仲强一使眼色,兄弟俩借口小解,离席走出厅堂。
王仲强便说:“我真是瞧不上岳不群那伪君子的模样,哼,只有老爷子拿他当个宝,天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要我说,趁早走,越早越好!”
王伯奋却哼一声道:“你不想瞧瞧辟邪剑法的真容了?他们走了,咱们还到哪儿看去。”
王仲强道:“只可惜林家小子总是咱们的亲外甥,咱们也不好去逼他……”王伯奋打断他的话,冷笑道:“他林家的辟邪剑法,要是在平之手上,他还能去拜岳不群为师么?他爹爹还能死么?跟你说了好几遍啦,这件事还是得着落在那令狐冲身上。”
王仲强道:“可是平之说他知道令狐冲那剑法的来历……”王伯奋只是冷笑,哼道:“哼哼,我瞧平之未必说了实话。这小子把老爷子哄得团团转,脸上乖巧,心里有数。你瞧岳不群是能惊退他们五岳剑派几十个好手的模样么?岳不群不行,他教出的徒弟怎么就行?别看他受了伤,多半只是火候不够而已……哼,只可恨平之这小子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竟然给他开脱。”
王仲强道:“那么咱们要办这件事,可得趁早,他华山派多半再呆不了几天。”王伯奋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这件事要得罪华山派了,老爷子虽然有脸,传出去你我不好做人。”王仲强恶向胆边生,冷笑道:“做人?嘿嘿,他青城派做了什么人?有谁出头吗?江湖上做人,谁本事大,谁就是好人。”
☆、剑谱
第二天林平之照往常陪着外公吃早饭,外面忽然闹起来,王伯奋王仲强面如土色,身上带伤,冲进王元霸吃早饭的厅堂,王伯奋硬气些,紧闭着嘴,王仲强慌里慌张的喊:“爹爹救命!”
接着令狐冲挺着长剑,踉踉跄跄的撞进来,鼻青脸肿,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林平之跳起来,失声惊叫:“大师哥!”
令狐冲一路追赶着王家兄弟到了这里,他虽然没力气,可只要有长剑在手,谁也休想挡住他,他红了眼,森然道:“把书还给我!”
林平之惊呆了,问:“什么书?”王伯奋叫道:“平之,他偷了你家的辟邪剑法!我和你二舅舅已经找到了!”令狐冲更不多言,冲上去便是一剑,这一剑论气力自然是不足的,可是来势却匪夷所思,以王伯奋的站姿,要架住这一剑几乎不可能,只得大叫一声,撒腿就跑。
王元霸是老江湖,吃了一惊,叫道:“好剑法!”
林平之则叫道:“大师哥,手下留情!”
令狐冲冷森森的道:“我若不留情,早废了他一对招子!林师弟,多谢你赎剑给我。”
林平之听着这一声林师弟,语气森冷,半丝情谊都没有了。他整个人都呆住,说不出话来。
王家人的绝技是拳掌功夫,王家兄弟一早去找令狐冲的麻烦,身上也未带兵刃,令狐冲手上没剑的时候是任人宰割,手上乍然有了剑,那就是宰割任人,两兄弟从他身上刚搜了书,正在高兴,便被他一人一剑杀得心惊胆战。他们手上要是有兵刃,说不定胡乱敲打也震飞了他手上长剑,可偏偏没有。
这时在王元霸的早餐桌边,王家兄弟跑,令狐冲追,王元霸面沉似水,端坐不动,正闹得不可开交,岳不群岳夫人闻讯匆匆赶来,岳不群一见,当即气得满脸发白,怒吼一声:“畜生,住手!”
令狐冲充耳不闻,继续追杀,岳夫人跃到他面前,长剑连鞘一举。师娘突然出现在眼前,令狐冲手上的剑势终于缓了一缓,一剑磕在岳夫人剑上,登时脱手。
他打到这时候,早就脱力了,长剑落地的同时,突然咳嗽,鲜血流下了嘴角。
岳夫人“啊”的一声,惊叫道:“冲儿!”把他按在椅子上,抓起手腕把脉,令狐冲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王仲强,王仲强被他盯得心虚胆战,王伯奋急忙恶人先告状:“爹爹,我和仲强搜到了辟邪剑谱!”
令狐冲嘶声叫道:“放你娘的屁!我的书还来!”挣扎着就要跳起来,可他已经脱力了,岳夫人按住他,朗声道:“冲儿,事儿都是越辩越明,他们这么说了,便当拿出证据。”
王伯奋道:“好啊,仲强,快把书给爹爹!”王仲强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交给王元霸,说道:“这真真是从那小子身上搜出来的,爹,孩儿决不撒谎!”
令狐冲一着急,控制不住有气没力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师娘,那书是……是我的!是我的曲谱!”岳夫人奇道:“曲谱?”令狐冲点头道:“对,是……是两位前辈给我的。”直到此时,依然牢牢记得,刘正风和曲洋的名字,和他们的故事,绝不会从他口中泄露一字。
王元霸看着手中的书,封面是四个梅花篆字,他是武人,哪里认得,翻开后里面要么是弯弯曲曲蝌蚪一般的文字,要么虽是方块字,却奇奇怪怪一个也看不懂,皱眉问:“平儿,这是你家的书么?”
林平之摇摇头,道:“这书面上,写着笑傲江湖四个字。我从没见过。”他眼巴巴的看着令狐冲,他从来没听他说过身上有这个东西。辟邪剑法什么的,他丝毫也不怀疑,风清扬是明明白白存在的,他只是不懂,原来令狐冲也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令狐冲手上带血,抓着岳夫人的衣袖,求道:“师娘,那是笑傲江湖曲谱,是……是两位前辈临终时,临终时托付给我的,不能在我手里丢了,师娘,快帮我夺回来!”
王伯奋在一旁奸笑道:“两位前辈?莫非是我姐姐和姐夫?”
令狐冲骂道:“去你奶奶的,你姐姐姐夫好大……好大的能耐,还有本事弹琴吹箫?”他口不择言,全不想言语中已经辱及林平之过世的父母。王元霸脸色一黑,岳不群怒道:“畜生,还不住口!”
林平之轻声道:“师父,师娘,外公,我爹爹妈妈确实不通音律,我知道。我在家时虽然读书,也没钻研过这些,不过我相信大师哥,他说是曲谱,就一定是曲谱,舅舅,你若不信,找个熟悉音律的一问便知。”
王元霸沉吟不语,心里深怪两个宝贝儿子鲁莽,真是剑谱还好说,不过是两个儿子艺不如人吃点小亏罢了,输在辟邪剑法之下也不丢人;倘若不是剑谱,王家的脸还往哪儿放?外孙林平之看着和和气气的好脾气,其实性子倔强,一身傲骨,早就看出来的,让他觉得外公和舅舅们也觊觎辟邪剑法,那将来这门亲戚也没法处了。他老人家顾虑良多,王仲强可不在乎,跳着脚叫道:“爹,账房易师爷就会弹琴,叫他过来看看!”
☆、(基本原著copy的一章)
岳夫人道:“府上既有一位师爷会得吹箫,那么这到底是剑谱,还是箫谱,请他来一看便知。”王元霸无奈,只得命人去请易师爷来。
易师爷是个瘦瘦小小、五十来岁的汉子,颏下留着一部稀稀疏疏的胡子,衣履甚是整洁。王元霸道:“易师爷,请你瞧瞧,这是不是寻常的琴谱箫谱?”
易师爷打开琴谱,看了几页,摇头道:“这个,晚生可不大憧了。”再看到后面的箫谱时,双目登时一亮,口中低声哼了起来,左手两根手指不住在桌上轻打节拍。哼了一会,却又摇头,道:“不对,不对!”跟着又哼了下去,突然之间,声音拔高,忽又变哑,皱起了眉头,道:“世上决无此事,这个……这个……晚生实在难以明白。”
王伯奋脸有喜色,问道:“这部书中是否大有可疑之处?是否与寻常箫谱大不相同?”
易师爷指着箫谱,说道:“东翁请看,此处宫调,突转变微,实在大违乐理,而且箫中也吹不出来。这里忽然又转为角调,再转羽调,那也是从所未见的曲调。洞箫之中,无论如何是奏不出这等曲子的。”
令狐冲冷笑道:“是你不会吹,未见得别人也不会吹奏!”易师爷点头道:“那也说得是,不过世上如果当真有人能吹奏这样的调子,晚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佩服得五体投地!除非是……除非是东城……”
王元霸打断他话头,问道:“你说这不是寻常的箫谱?其中有些调子,压根儿无法在箫中吹奏出来?”
易师爷点头道:“是啊,大非寻常,大非寻常,晚生是决计吹不出。除非是东城……”
岳夫人听出王家父子几番回避“东城”那人,便接过话头:“城有哪一位名师高手,能够吹这曲谱?”易师爷道:“这个……晚生可也不能担保,只是……只是东城的绿竹翁,他既会抚琴,又会吹箫,或许能吹得出也不一定。他吹奏的洞箫,可比晚生要高明的多,实在是高明得太多,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日而语。”
王元霸道:“既然不是寻常箫谱,这中间当然大有文章了。”
令狐冲若要辩白,原可说明《笑傲江湖》一曲的来历,但这一来可牵涉重大,不得不说到衡山派莫大先生如何杀死大嵩阳手费彬,师父知道此曲与魔教长老曲洋有关,势必将之毁去,那么自己受人所托,便不能忠人之事了,当下强忍怒气,说道:“这位易师爷说道,东城有一位绿竹翁精于音律,何不拿这曲谱去请他品评一番。”
王元霸摇头道:“这绿竹翁为人古怪之极,疯疯癫癫的,这种人的话,怎能信得?”
岳夫人道:“此事终须问个水落石出,冲儿是我们弟子,平之也是我们弟子,我们不能有所偏袒,到底谁是谁非,不妨去请那绿竹翁评评这个道理。”她不便说这是令狐冲和金刀王家的争执,而将争端的一造换作了林平之,又道:“易师爷,烦你派人用轿子去接了这位绿竹翁来如何?”
易师爷道:“这老人家脾气古怪得紧,别人有事求他,倘若他不愿过问的,便是上门磕头,也休想他理睬,但如他要插手,便推也推不开。”岳夫人点头道:“这倒是我辈中人,想来这位绿竹翁是武林中的前辈了。师哥,咱们可孤陋寡闻得紧。”王元霸笑道:“那绿竹翁是个篾匠,只会编竹篮,打篾席,哪里是武林中人了?只是他弹得好琴,吹得好箫,又会画竹,很多人出钱来买他的画儿,算是个附庸风雅的老匠人,因此地方上对他倒也有几分看重。”
岳夫人道:“如此人物,来到洛阳可不能不见。王老爷子,便请劳动你的大驾,咱们同去拜访一下这位风雅的篾匠如何?”眼见岳夫人之意甚坚,王元霸不能不允,只得带同儿孙,和岳不群夫妇、令狐冲、林平之、岳灵珊等人同赴东城。易师爷在前领路,经过几条小街,来到一条窄窄的巷子之中。巷子尽头,好大一片绿竹丛,迎风摇曳,雅致天然。众人刚踏进巷子,便听得琴韵丁冬,有人正在抚琴,小巷中一片清凉宁静,和外面的洛阳城宛然是两个世界。岳夫人低声道:“这位绿竹翁好会享清福啊!”
便在此时,铮的一声,一根琴弦忽尔断绝,琴声也便止歇。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贵客枉顾蜗居,不知有何见教。”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