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酸梅汤,别太酸就好。”
令狐冲在他身边坐下,笑道:“我也要酸梅汤,少放糖,酸酸的才好!”趁着老板回身去准备,向林平之凑近了笑,说道:“我还当你爱吃酸的,原来不爱啊?”
林平之本不想理他,一个没忍住,冷声道:“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令狐大侠自然不知道。”
令狐冲望着他只是笑,过一阵,突然满脸正色起来,问:“林少爷,去过山西没有?”
林平之冷冷的答:“没有。怎样?”
令狐冲抓抓头皮,笑道:“不怎样,在下就是想不通啊,哎呀,林少爷既不爱吃酸的,更没去过山西,怎么这山西的老陈醋,从昨晚上一气儿喝到现在,都喝不厌的啊?”
林平之涨红了脸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这时那茶棚老板用茶盘子端了两碗酸梅汤过来,插口道:“哎哟,醋可不是那么喝的,喝多了岂不连胃都烧坏啦?两位小哥儿要的酸梅汤,这一碗甜,这一碗酸。”
令狐冲笑道:“这一碗酸的给他喝,我这兄弟嘴上说不要,心里喜欢着呢。”说着,自己动手,把林平之面前那碗甜的端过来自己一气儿喝了几口,下巴指点着另一碗酸梅汤,笑道:“喝啊,别客气。”
林平之起身就走。
令狐冲见他走了,也着了急,赶紧留几枚铜钱,追了出来。见他飞身上马,慌忙一把拉住马缰绳,说道:“平弟,你听我说……”林平之对他向来连一句狠话都没说过,这时候面对着他,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么大的脾气,叫道:“让开!”
一口气又跑了几个时辰,眼看日头偏西,午时已过,前方屋宇俨然,是一处很大的市镇。令狐冲说道:“咱们在这儿住一晚上吧。”
林平之说:“你不是急着赶路么。”令狐冲笑道:“十月二十五日,时间早得很,去早了有什么意思?昨晚咱俩……嗯,是我一夜没睡,今晚要好好歇一宿。”
两个人找到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到了门口,自有店小二出来牵马去饲喂。两人进到柜台前,令狐冲说:“开一间上房。”林平之淡淡的接口:“还是两间罢。”令狐冲侧头看看他,这一整天做小伏低,竟然半点效果都没有,心里上火,话也说得冲起来:“怎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掌柜的,就要一间。”
这里是通衢之地,客栈也大,房间里打扫得也干净,摆设也齐整。令狐冲看得满意,对店小二一笑,抛出一角银子,笑问:“镇上哪儿有澡堂子?”
店小二接了银子,也满脸堆下笑来:“回客官的话,出了我们店里,沿着这条大街往东走,走到头向南拐,走到一半就有澡堂子,极大的招牌在那里,叫做‘张家老汤’。若是客官嫌麻烦,我们店里也有的是热水,后面也能洗澡,干净得很。”令狐冲“噢”一声,又问:“镇上有没有酒楼?我们哥儿俩天不亮就赶路,一口气到这时候,肚子饿得咕咕叫。”
店小二有些为难,笑道:“客官,这个小的就没办法啦,现在饭点儿也过了,哪个酒楼还做生意啊?不瞒客官你说,小店也有专预备客人吃饭的小厨房,只是这时候,大师傅都回家去啦。要小的说,客官饿了不妨街上随便买点什么吃的,晚上再好好吃。”令狐冲点头笑道:“说的也是,多谢你啦小二哥。”店小二笑道:“不敢不敢,客官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一声就成。”说着退了出去。
林平之看了看屋子,无可无不可,在椅子上坐了,剑就横在面前桌上,呆呆的看着不说话。令狐冲回身望着他,一点办法都没有,陪笑问:“咱们出去洗个澡,好不好?”
林平之低声说:“我不想去。”
令狐冲只觉得脑袋都大了,热血上头几乎就想对着他大叫大嚷,但最后还是忍了又忍,压住了声音道:“就算我做错了什么,你气了两天,还没气够?有完没完了?”
林平之转过头,心里发冷,身上也禁不住慢慢的发起抖来,他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手,手指在颤。他恼怒得呼吸也跟着颤抖起来。令狐冲看着他背心一起一伏的呼吸,强忍着自己什么都不管不顾跟他先吵一架再说的冲动,抄起长剑,说:“我去洗个澡,买点吃的。等我回来。”转身便走。那声关门的声音并不大,却听得林平之心都沉了下去。
他剧烈的喘,整个身体都随着剧烈抖动。他愤怒得想摔东西,痛苦得想哭,可是他只能握紧拳头,抑制着自己的抖。
他也不想这样。时间每过一天,就少一天,他也想两个人好好的,他也不想发脾气,不想没完没了的争吵,他们的日子不多,总有一天,他要回华山去的……
他伏身在桌子上,埋头在两臂之间。
令狐冲一直不回来。林平之独自出了门。
一夜未睡,加上大半天的纵马驰骋,任谁都吃不消,他本想睡,可是睡不着。
他在大街上晃荡一圈,无非是那样的商铺,那样来来往往的人群。他想起以前在家里,高兴了出城打猎,无聊了乱买东西,怎么买买东西骑骑马就能那么开心呢?他在一家铺子里买了套衣服,浅蓝丝绵布的长袍,提花白缎子衫裤,料子很好,也价值不菲,白花花的银子掏出去了,可也没换回开心来。
他出了门往东走,不知道就在他出门前那一刹那,令狐冲急匆匆的,东张西望四下寻找着他,向西面过去了。
林平之回到客栈,天已傍晚,客店小二迎上来,笑道:“客官,您回来啦!跟您一起的那位客官回来不见你,急得什么似的,刚才出门找你去啦!”
林平之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点点头,应了一声,问:“店里卖晚饭吗?”
小二笑道:“有,有,小店的大师傅手艺比不上外面酒楼,可胜在干净。客官吃点什么?南北大菜一应俱全。”
林平之问:“你这里有米线么?”他在家的时候,专爱吃街上一个摆摊的婆婆做出来的鱼丸米线,这半个时辰比着在家的样子游荡,却总像少了什么,想来想去,大约无非是家里那点好吃的?
店小二笑道:“一听客官口音就是南边人,咱这儿江北,米线是没有,不过,有面条,小店的鸡丝汤面也是远近闻名啊!”林平之无奈,只得说:“那就来一碗吧,回头送我房里去。”店小二答应一声,口里叫着“鸡丝汤面一大碗”,飞快地忙去了。
他收拾了换洗衣服,到后面去洗了个澡。正是吃饭的时候,洗澡间里没什么人,虽然小倒还干净。洗漱完毕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回房,令狐冲还没回来,鸡丝汤面却已经坨成一团。勉强咽下去几口,一阵一阵反胃,只得叫店小二来撤下去。
这屋子里摆设得倒是齐全,还有铜镜、有梳子。他细细的梳自己湿漉漉的头发,镜子里的人有一张白皙如玉的脸。长头发垂落在面孔两边,白皮肤上凤目斜飞,檀口微张,看起来倒像是个女子。他长得像母亲,他母亲火爆的脾气,却长成娇小玲珑的模样。
他呆呆的想,任大小姐长得什么样子?是不是很美很美?
就算没那么美,至少总是个女子……
他是迟早要回华山去的,如果,如果令狐冲身边有任大小姐那样的女子陪伴,那是好事,那真的是好事……他一手按住了胸膛,是这里在痛……就是这里,如果没有心就不痛了,他宁愿把这颗心挖掉。
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五官在扭曲,瞧出去模糊一片。他看着镜子里自己被痛苦损毁了的容颜。
令狐冲说:“我只喜欢你这样笑,好漂亮。”
他闭上眼睛,回忆如何笑。他睁开眼睛对着镜子微微笑了。
——满满的苦涩。
他狠狠地咬自己的嘴唇。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尽全身力气抚平那些痛苦的线条,然后看着那两片微翘的、淡红的嘴唇慢慢舒展开,一个难看的、毫无笑意的笑。
他必须笑,他要笑给令狐冲看,笑给全天下看。
最后一次,闭上眼睛,这一次他什么都不想,不想令狐冲,不想他以前生活过的那些地方,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看着镜子里自己姣好若少女的容颜展眉笑了。
就是这样笑。
☆、合欢
作者有话要说:憋三天才憋出来的这一千七百多字啊……
他换上那身新买的提花白缎子贴身衫裤,头发好好的梳过了,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令狐冲怎么也不回来,他便有些昏昏欲睡。直到房门被推开。
令狐冲一身酒气,满面疲惫,走进来。
林平之咬一咬牙,对他微笑。他却根本没有注意,他把手里的长剑往桌子上扔,“当”的一声,然后他瘫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仿佛这才想起林平之,回过头去看他。
他忙对着他笑,他知道他喜欢怎样的笑颜。
令狐冲回以苦笑,懒懒的道:“你回来就好,早点睡吧。”
林平之一呆,低声说:“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令狐冲笑笑,点头道:“哦,你在这儿等我一个晚上,我在外面找你一个晚上,挺好玩的是不是?”林平之呆住,不知道怎样回答,看着他把头向后架在椅子背上,合上眼睛,忍不住小声问:“你不过来睡么?”
令狐冲合着眼,含含糊糊的道:“我怕过去了又惹你生气。”这句话说完,林平之不回答,他也不再说什么,一动不动,仿佛真的睡着了。
林平之没有办法,起身拎了自己的衣服,过去给他盖在身上。然后后退一步,本应该这就回去睡觉的,已经困得眼皮打架,可是忍不住地想好好的看看他,看他一张安静的脸,平时看多了他神采飞扬的模样,这样安静反倒不习惯了。
令狐冲知道他在看着自己。本来不想理睬的,没过多久到底熬不过,睁开眼,侧过脸看着他,问:“好看吗?”
林平之低下头,说:“不好看。”回身便走。他不走,令狐冲或许还能忍得住,他一走,他登时满肚子的酒意连着满身的热血一齐冲上头顶,暴起伸手,拦腰将他横住,劲力一收,林平之站不住,脚下跌跌撞撞的一软,正好跌进他怀里。
他遍身的不自在,试图站起,被令狐冲的手臂牢牢的横在腰间,使不上力气。又急又怒,叫道:“放开我!”
令狐冲随他挣扎,只把脸凑近了在他怀里嗅了嗅,半笑不笑的,问:“刚买的新衣服?很漂亮啊。”他说话时酒气一阵儿一阵儿的,熏得人头晕,林平之怒道:“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令狐冲半合起眼睛,淡淡的笑道:“我一回来,就对我笑得那么甜,是不是想勾引我?”
林平之满头满脸都像着了火,结结巴巴的道:“胡……胡说八道!”令狐冲不说话,只把头凑近他,一动不动,眼睛半睁半合着,若不是手臂还如铁圈一样的拦着他的腰,简直像是睡着了。林平之恨恨地道:“你放心,等救出来任大小姐,我自然会走得远远的,绝不坏你的好事!”令狐冲一怔,被他趁机在胳膊内侧狠狠的掐了一把,疼得“哎哟”叫出了声,手一松,给他挣脱了。
他跳到地上,回头笑道:“连我都制不住,令狐大侠好本事好威风啊!”令狐冲直直的跳起身来抓他,他惊声的笑,方寸之地能跑到哪里去,被令狐冲自身后拦腰抱起,放在桌子上,气哼哼的道:“还想跑么?”他立刻伸出手去搂住令狐冲的脖子。
令狐冲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