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璇雅坐上轿子,进了恭亲王府拜见婆婆,老福晋抓着她的手,一直聊到未时才让她走,有个这么亲切和蔼的婆婆是她的福分。
“格格,贝勒爷似乎还没回府。”喜儿去问过总管回来说道。
璇雅『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拟着手上的名单,挥毫的小手不时停下来思索。“喜儿,你还记不记得佛库伦格格多大年纪了?”
“格格指的是辅国公鄂硕的女儿佛库伦格格?,奴婢记得已经十五……不对,已经十六了,去年太皇太后万寿庆典那天还有见到她,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格格为什么突然问起她?”喜儿凑上前去,可惜不识字,不知道主子在写什么。
“那么再加上她好了……”璇雅也把佛库伦记上一笔。“这几位格格应该都是上上之选了,没什么可以让他挑剔才对。”
“挑剔什么?”喜儿一脸不解。
“没什么。”她要开始实行新计划。“你去跟总管说一声,要是贝勒爷回府,请他过来一趟。”
“是。”喜儿一头雾水地去办了。
等到快到用晚膳的时辰,毓谨才回到府里,知道璇雅有事要找他,还真是惊喜万分,精神霍地大振。
毓谨一进门,便调侃地问:“听说福晋要见我?没想到才分开几个时辰就这么想念我,早知道就别在格日勒那儿逗留太久。”
“其实也没什么急事,因为白天去拜见过婆婆,自然要将婆婆的话转达给贝勒爷知道。”璇雅一点都不欣赏他挑惹的言语。
他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还以为是福晋急着想见到我,所以连袍服都还没换就赶紧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炽热的心都冷了一半。”
“如果我说想念贝勒爷的话,贝勒爷的心里会不会好过些?”她假装迎合他的话,做个事事以夫婿的意见为意见的好妻子。
毓谨眨着漂亮的眼瞳,不断朝她眉目传情。“当然,我连作梦都会笑,只要福晋的心里有我,那本贝勒就是死而无憾。”
好个死而无憾,这话对多少女人说过了?说起来还真是熟练。“那么贝勒爷就当我是真的想念你好了。”璇雅磨着牙说。
他揽起眉心,不禁用着怀疑的口吻问:“我总觉得福晋这话说得言不由衷,是本贝勒多心了吗?福晋应该是个心口如一的女子才对……嗯,多半真是我听错了。”
璇雅虚与委蛇地道:“贝勒爷大概是累了,喜儿,快点奉茶,还有把晚膳端进来,别让贝勒爷饿着了。”
待喜儿下去之后,毓谨手执摺扇,摄了几下,俊眸灿亮地迎视坐在对面的小女人,不管她出哪一招,他绝对可以迎刀而解。
“我额娘要福晋转达什么话?”他问。
“婆婆说很久没见到贝勒爷了,希望贝勒爷有空能回去坐坐。”璇雅可以听得出话中的思子之情,在这世上还能有至亲的亲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让她不得不管这个闲事。
毓谨目光一沈,旋即又笑开了。“只要是福晋开口,我都照办。”他当然会回去探望,只不过心中的结一天没有打开,总还是会有个疙瘩。
“我想婆婆一定会很高兴。”璇雅说到这里,便将手上的名单递给他。“贝勒爷觉得哪位格格比较合你的意?”
他的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瞅着手上的名单。“这是……”来了!来了!真教人兴奋啊,就等着她出招。
“贝勒爷该再有个侧福晋,婆婆也赞许我这个决定,夸我有容人的雅量,所以方才列了几个对象,不只是身分,连外貌都能匹配得上贝勒爷。”太皇太后平常还有个嗜好,就是把一些皇亲贵胄的女儿叫来慈宁宫喝茶赏花,这样才能知晓她们的性情、长相,将来好为她们指个额驸,璇雅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也见过这些格格,说上好几回话,更从旁观察过她们。
这一招还真是够狠!今天要是换作其他男人,只怕会乐坏了,可惜他偏不着她的道,毓谨笑不可抑地心忖。
“我来看看。”他状似认真地看起名单,然后执起砚台上的狼毫笔。“丹敏格格嘛……美则美矣,不过脾气太大,我可是亲眼看过她掌掴婢女时的狠劲,那位婢女也不过天生反应慢了一点,她就动起手来,在我面前都敢这样,要是真让她进了门,谁知道会在背地里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所以她就下必了。”话声方落,便将对方的名字划掉。
璇雅怔了怔。“真有这种事?”
“这是能捏造的吗?”毓谨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可惜当时只有我在场,她府里的婢女自然不敢传扬出去,还听说她动辄打骂婢女已经是家常便饭。”
闻言,璇雅不禁要怪自己太过轻忽,没完全打探个清楚,还以为知道得够多了,要是真让丹敏格格进门,府里的奴仆可就要活受罪了。“是我的错,原来丹敏格格是那样的人。”
“这也不能全怪福晋,是福晋不懂得人心隔肚皮这句话罢了。”毓谨反过来安慰她,再觑着璇雅自责的表情,恨不得将她搂到怀里温存,真是一个傻女人,有颗善良的心,还会替别人着想,让他想待她更好了。
“好了,再看下一个,依兰格格嘛……福晋有所不知,我曾经想过要跟端郡王提亲,不过端郡王和他的福晋舍不得这么早嫁女儿,迟迟没有答应,想不到依兰格格居然责骂起亲生父母断了自己的姻缘,如此拂逆不孝的女子,本贝勒能娶吗?”
毓谨这番话问得璇雅哑口无言。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列出两个人选全让他否决,而且理由正当,难道自己真的识人不清,全都看定了眼?璇雅纳闷地想道。
“贝勒爷说得是,那么佛库伦格格呢?我记得她的个性单纯,总不会有其他两位格格的问题?”
他夸张地叹了口气。“我的福晋,你真要本贝勒娶个孩子?佛库伦格格虽然也有十五、六岁了,不过童心未泯,成天只想着斗蛐蛐,我对连毛都还没长齐的小丫头不感兴趣。”
璇雅秀眸转了转。“她总会长大的,只要贝勒爷多点耐心,再过个两年,就不会这么孩子气了。”
“原来在福晋的眼里,本贝勒是这么不堪,只要是女人都行,就连小丫头都不放过?唉!真是伤透我的心了。”毓谨摇头叹道。
她虽然告诉自己,这男人多半又在演戏,可是璇雅想想他说得也对,的确是太牵强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毓谨盛怒地质问:“难道本贝勒看起来真有那么来者不拒?要是真如福晋所愿将佛库伦格格娶来做侧福晋,却又无法待她好,岂不是误了她一生,这真是福晋所要的?”
“不……当然不是。”璇雅经他一说,不禁汗颜,她只顾着达到自己的目的,却没有多为佛库伦格格着想,真是太自私卑鄙了。
“可是你方才那些话摆明了就是,再没有比这个更侮辱人的了。”毓谨说到这里,就把名单给撕了。“你若想要激怒我,真的办到了。”说完,他便悻悻然地走出门外。
还坐在原位的璇雅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成功地把人气跑了不是吗?她真的惹火他,也许不会在自己身上再多花半点心思了,从此以后可以各过各的生活,这不就是她要的吗?
我该开心才对。璇雅在心里跟自己说,可是心里却好难过,想过去道歉,却又只能坐在位子上,什么也没做,她到底是怎么了?
“格格后悔了?”喜儿同情的看着主子。
“我……我不后悔。”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格格别嘴硬了,这么固执只会害了自己……”
璇雅听不进喜儿的劝告,原以为毓谨到了晚上会到新房里过夜,结果并没有,她心里不禁有些失落,她怕再也不像刚开始那么胸有成竹,相信自己可以赢得了这场战争,现在……她已经失去信心了。
第四章
又过了五天——
“……格格应该主动去找贝勒爷,要不然再这样下去,贝勒爷真的都不回房了。”喜儿把嘴巴都说破了,还是无法化解主子的决心。
璇雅低头看着总管拿来的帐本,研究府里每月的收支,尽管有朝廷的薪俸,不过还是不能浪费,根本没在注意听她说什么。
“只要格格跟贝勒爷示好,表现出女子的温柔,贝勒爷就不会生气了……格格有没有在听?格格!”喜儿都快急死了,真是主子不急,急死她这个贴身侍女。
“有!我有在听。”璇雅的耳朵快被震聋了。
喜儿大着胆子将帐本抢了过去。“格格现在还有心情看这些东西,都已经要失宠了,还管它做什么?”
“你再这么唠叨就出去,别在这儿扰乱我的心情。”到底谁才是主子。“你跟着我也不是一天两天,该知道我是不求人的,也从不勉强任何事,贝勒爷不想回房,我又能去把他拖来吗?喜儿,有些事是强迫不得的。”
“都怪格格故意把贝勒爷气走,不然格格这几天夜里也不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喜儿一语道破主子的心事,知道她是嘴巴装得坚强,其实不然。
璇雅一脸怔仲,知道她说对了。“既然已经发生的事,就不需要后悔,否则不就是自打嘴巴了,那就更加可悲。”
“可是……”
“什么时辰了?”
喜儿看了下外头的天色。“应该快申时了。”
“晚膳就不用准备,我吃不下。”璇雅把帐本拿回来,如果不找些事来做,只会胡思乱想。“不然陪我到花园散散心好了,我看你比我还需要。”
“格格还有心情说笑?”
她噗哧一笑。“不然要哭吗?我可哭不出来。”
“格格……”喜儿跟在后头,无奈地叫道。
不期然地,当主仆俩才出房门走没多远,正巧觑见也正往这儿走来的颀长身影,璇雅脸上的笑靥顿时敛去,心跳却因他的接近而不由自主的加速,她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因为她已经对他动了心。
“贝勒爷回来了。”璇雅让到一旁,温婉地招呼。
毓谨实在不晓得拿她怎么办,以为那天故意让她气走了,她会知道反省,会觉得后悔,然后主动来求和,结果几天下来根本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似乎还过得很开心,根本不在乎他,这样的小女人教他吃足了苦头。最后他只得亲自走一趟,不想再跟她玩下去了。
“原来福晋知道我不在府里,还以为你对本贝勒的事漠不关心。”他不想用这种讽刺的口吻,但他是真的被气到了。
“我怎么会漠不关心?”璇雅掩下眸光。
“我怎么觉得福晋说这番话有些言不由衷?”他问。
“只怕是贝勒爷误会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毓谨凑近她几寸,在她耳畔低声地问。“莫非福晋是在害怕?害怕让我看出你说的话全是在敷衍?”
“我不懂贝勒爷的意思。”她心头微微一震。
“你懂。”他一步步地逼近,就是要让璇雅没有退路可走。“你害怕会爱上我,所以想把我推到别的女人怀中,这样你就安全了。”
“你……”
“我说的对不对?”毓谨笑睇着她泛白的秀颜。
“我、我怎么会害怕爱上贝勒爷……”璇雅不喜欢这种被看透的感觉,此刻也更像是掉进陷阱里的小动物,等着猎人接近。
他就在等这句话。“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就证明给我瞧瞧。”
“怎么证明?”话才刚出口,璇雅就被人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