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大刀一挥,一片血花洒落,纳蓝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撞上了他,下一瞬温热的血腥味沾染了他的全身。
“你……”他惊恐的看着倒在面前的碧蝉,她整个人浸在血泊之中。
碧蝉吃力的起身,只觉得由肩头到后背是一片火烧的剧疼,她忍着痛张开双臂挡在纳蓝的面前。
身上的痛给了她勇气,让她头也不回的瞪着有如恶鬼的坏人。
“大白痴,我先挡着他,你快走!”
“我……”纳蓝说不出话。血由她的背后不停的流出,一定很痛的,但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还能做到这种地步。
“拜托你,快走啦!”碧蝉几乎快哭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她真的好痛啊!
纳蓝深吸了一口气,将碧蝉推到身后,用着近乎誓言的口气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们一个也别想走!”大胡子举起刀,一点也不留情的对着纳蓝砍过去。
“咻”的一个声响划破了黑夜,大胡子手中的大刀应声而落,整个人就像是被点了穴般的一动也不能动,只是又惊又怒的说道:“什么人?”
“微臣来迟,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受惊了!”凌崇之单膝下跪,为他的迟至请罪。刚刚的场面着实惊险,要是他再晚一步,可能就……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本太子非降你的罪不可!”定下心神之后的纳蓝,忍不住将心惊全都发泄在凌崇之的身上。
“是崇之哥哥吗?”碧蝉一听到凌崇之的声音,喉头发出一声呜咽,想也不想的飞快冲入了凌崇之的怀中。“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蝉儿的。”
凌崇之心疼的看着全身是血的碧蝉,他连连帮她点了几个大穴来止血。“别怕!没事了!”他轻声的哄着。再怎么聪明过人也不过是个小孩,面对这样可怕的事情,一定吓坏她了。
“崇之哥哥,还好你来了!蝉儿真的好怕!”碧蝉埋首在凌崇之的胸前,低低的抽噎声渐渐大了起来。
她一直不敢流出来的泪水,在总算放心的此刻终于奔流而下。
第五章
碧蝉因为背上的刀伤由颈肩至后背,所以只能趴睡在床榻上。
玉儿红着眼看着碧蝉因为不适而连沉睡中都紧皱的眉头。
御医也说了,再晚一步或伤口再深些,人就没救了。
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教她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呢?她就算是以死也不能谢罪啊!
身后的声响让玉儿连忙拭泪起身,她讶异的发现来人竟然是太子殿下,她连忙低下头;太子殿下的气势总是让她心生畏惧。
“太子殿下!”没有小姐挡着,她根本不敢面对这令她害怕的皇太子。
纳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道:“退下。”
“可是……”
她一点也不放心让这总是和小姐不和的皇太子单独留在寝宫,谁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一次他们两人偷溜出宫,小姐伤成这样,而皇太子却一点事情也没有,这样的猜测或许有些不敬,可她实在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还有事吗?”纳蓝皱起眉头,不耐的看了玉儿一眼,可当他的视线扫至床上的碧蝉时,眼中则迅速闪过了一丝不安。
“玉儿不敢!”玉儿连忙道。
或许是纳蓝不同于以往的眼神让玉儿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她起身行礼之后就出了寝宫,让他和碧蝉同处一室。
纳蓝根本不在意玉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眼光一直胶凝在偏着头趴睡的碧蝉身上。他走向前,在床边停下脚步。她的气息好浅,浅得让他有好一会儿几乎要惊慌起来,直到他的手探到了她鼻前的气息。
打从和这女娃一照面,她就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可每每占上风的却又是她,教他每次一想到她便是一阵气恼,非得想法子扳倒她不可。
可现下静静看着她,他才发现她是如此瘦小,他用手掌比着她垂放在身侧的小手,讶然的发现她的手竟然只及他的一半!
如此弱小的身子,是如何装下这么大的勇气的?在面对那恶人的刀口,连他都不免心生畏惧,而她又如何有勇气替他挡下那一刀的?
一闭上眼,他几乎还可以看到她挡在他身前时,那瘦弱的双肩上不住的微颤,她一定是很害怕的,那为什么她又能做到这样呢?
如果他有武功就好了,她便不会被那恶人伤成这样。虽然恶人都已伏法,但是只要一想到她的血喷上他的脸的那种感觉,他就恨不得亲手把那恶人杀了!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因为他的无能而受伤……
几许乌丝垂在她苍白的颊边,他轻轻伸手为她拨开,或许是他的动作惊扰了她,她深深的蹙起眉头,嘴中低喊着难辨的言语,自眼睫滴落几点泪。
纳蓝的手指掠过她的脸颊来到腮边,拭起她点点的泪珠儿,一种他从来不曾有过的悸动在胸口凝成,那像是不舍的刺痛在他的血液中缓缓流过……
他像是被灼着了的缩回手指,看着其上的泪水,不由自主的将手指靠近了唇边,那微咸的味儿让他轻轻蹙起眉头。
深吸了一口气,再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的慢慢吐出,他伸手将怀中的玉蝉拿了出来,靠近唇边轻吻,然后俯身轻轻放在她的枕边。
再看一眼,他才悄悄转身离开。
凌崇之手握着剑,出招轻灵的舞着每日必练的武术,自他习武以来,一直不敢或忘“武以勤础”的师训,以求能精益求精,不怠于学。
一道目光让他瞬间由动转静,才一停手,转头就看见一旁站立的纳蓝,他不免有些讶异,因为这是首次他在他练武的时候出现;以往纳蓝总是能避就避的。
他将长剑轻收入鞘,褪去练武时的刚强之气,一脸儒雅的来到了纳蓝的身边。
“太子殿下。”他行了一个臣子之礼。
纳蓝一挥手,硬生生的打断了他的行礼,“身为师长,不用行臣礼。”
他的话让凌崇之好生呆愣。纳蓝太子一向不愿拜师,是以他虽有师之名而无教之实,今日这一番话是表示纳蓝太子总算想和他学武了吗?
“学武之道在恒,不是两三日可成。”凌崇之提醒他。
纳蓝微微皱起了眉头,“要赢过师父要多久?”
凌崇之挑起一边的眉头,目露有趣之光。这小娃儿好大的口气,还没学就想嬴。
“基本功和心法至少三至八年,之后就靠资质和努力。我六岁习武至今十二年,就看你能在多少之间缩短我们近二十年的差距。”
“我一定会赢你的!”纳蓝信誓日亘的说。
凌崇之对他狂妄的口气一点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的扯了扯嘴角,他撩开衣摆蹲起马步,“这叫扎马步,是基本功的第一课,你学学看。”
纳蓝依样的双手握拳、双脚屈膝、齐肩而立。
凌崇之走到他的身边,右脚向他的脚一扫。
纳蓝没防着,一下子重心不稳的整个人向前趴去,他怒目起身。
“放肆!你做什么?!”
“扎马步练的就是个『稳』字,要不动如山。你重心不够低,从现在起,每天先扎上三炷香的马步。”
“三炷香?开什么玩笑!”纳蓝气得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凌崇之也不阻止。习武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要纳蓝这从小就被宠坏的小孩子习武更是难上加难,如果纳蓝没有这种觉悟,只想跳过扎实的底子学个一招半式的皮毛,那他倒不如不教,以免纳蓝因为那半调子的武功而招致更大的祸端。
他承认纳蓝那一身出奇清朗的骨骼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学武奇才,可不管他的资质有多好,若不能苦心学习,终究不可能成事。
“爱之适以害之”乃是至理名言,只是可惜了纳蓝这孩子的资质,不然以他所拥有的傲人天分,假以时日,追过他也非不可能之事。
凌崇之轻叹了一口气,转身才想离开,身后去而复返的脚步又让他燃起一线希望,他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等待。
“你说三炷香就三炷香。”纳蓝的声音有些闷,“除了这玩意儿,总还有些别的吧!”
凌崇之小心的藏起脸上愉悦的笑意,在转身面对纳蓝时保持着一贯自若的平静表情,“马步扎完之后,我会传你一套内功心法的口诀,配合内功心法每日打坐一个时辰。”
“什么?!打坐一个时辰?”纳蓝提高了音调。
“别动,扎马步不能中断,否则就得重来。”凌崇之警告道。他预计以纳蓝的性子,一定会出声向他抗议,可出乎他意料的,纳蓝竟然只是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气,使劲的咬住了下唇。
纳蓝的举动让凌崇之微微的点头。直到此刻,他首次相信,纳蓝是真心想把武术学好,只是他还有点不明白,一向任性而为的纳蓝的练武决心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阵风旋过长廊,吹入位在皇城东侧枕流园的漱石亭里。
碧蝉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肩背上开始结痂的伤口又刺又痒,扰得她心头既烦且乱,根本不能定下心神好好把书看完。
只是偷偷的抓一下应该不会有事吧?
碧蝉心念才动,手都还没伸出,玉儿尖声的嚷嚷已到——
“小姐!怎么才说过你就忘了,那伤口是抓不得的,不然伤好了也会留下疤的!”
碧蝉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认命的把手放下。“没办法,这真的是痒死人了,就像是有千百只蚁儿在爬似的,不去抓很痛苦耶!”
“小姐,你就再忍忍,过些日子,等痂自己掉了就没事了。”玉儿好言劝道。
碧蝉一脸痛苦的皱紧眉头,使出哀兵之计求着一脸坚定的玉儿,“天哪!人家都快疯了,就一下下好不好?好玉儿、好姐姐,蝉儿只要抓一下就好了啦,”
“不行啦,这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玉儿像是铁了心的摇头。
“玉儿,这种伤口横竖是会有疤的,抓一下又会有什么差别?”
碧蝉斜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肩头,虽然只能看到肩上一小段的疤,但自己心里可是明白得很,这丑陋的疤由颈侧直到腰际,就算结痂脱落了,疤痕也不可能完全由身上淡去的。
才说完,碧蝉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因为玉儿的双眼在瞬间盈满了泪水。
“都是玉儿没有好好照顾小姐。”玉儿说着还跪下哭了起来。
“喂!别这样!好玉儿、好姐姐,是蝉儿自己顽皮才会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别哭了,蝉儿答应你不抓就是了。”碧蝉连忙起身去拉王儿。
碧蝉虽然觉得玉儿烦了些,可是她也明白玉儿只是忠心为主,有时也就不免扛下太多不必要的责任,像这一次她的受伤就是。明明就是她贪玩溜出宫惹来的祸事,玉儿偏就一副是她送她上刀口的样子。她一点都不怀疑,万一这次自己要是没活成,以玉儿这种想不开的性子,说不得还真会以死谢罪哩!
“小姐,你的手不能出力的!”玉儿一看碧蝉伸手要拉她,连忙制止。
“玉儿姐姐,人家是受伤,又不是残废,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碧蝉好笑的吐吐舌头,但为了不让玉儿更担心,还是乖乖的让她搀回亭中的石椅上。
玉儿说道:“小姐,你这可不是普通的伤。”
“人家知道,光看这疤的样子,也知道这伤一点也不普通。”碧蝉用手指触了触肩上的疤,指腹下传来的粗糙感觉,让她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