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已经成为黄巾军,然而他们曾经亦是大汉良民,穆山终究狠不下心来对他们动手,唯有牵起马匹,藏入一处茂密的灌木丛里。
一支火把,在黑夜之中快速的移动着,那些不知来历的人,越来越近。
穆山屏息凝神,以手按剑,仔细的观察戒备着,以防万一。
“驾……”人马陆续从穆山眼前闪过,然而其中一人的身影,即便只是在火把的照耀下微微一闪,却依旧让穆山一眼认出。
穆山翻身上马,猛然从灌木丛中冲出,朝着前方那个淡粉衣裳,长发飘飘的女子喊道:“秀娘,是我!”
“吁……”前方的人马骤然停下,而后慢慢朝着穆山围拢过来。
“穆山,你怎么在这儿?师傅传书给我们,说你前几天就赶来了,怎么现在才到?”
穆山看着秀娘那张在火光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红晕的美丽脸颊,心中微微一暖,道:“途中有事耽搁了。你们这么急是要赶往哪去?”
“颍川地形不利防守,而且张角还会妖法,朱儁师叔打算撤军前往长社,与皇甫师叔联手剿灭黄巾贼。”
“撤军?”穆山看着一脸严肃的于禁,道:“文则,元直呢?”
于禁面有羡色,道:“朱儁师叔很欣赏元直的机智才干,将他留在帐前听用。”
“此地不宜久留,先找处地方安营栖身,再细细长谈。”
司马雨尘的面色依旧苍白,想起她那天受过的重伤,再看到她带伤出战,穆山不由有些担忧道:“你的伤……,不要紧吧?”
“不妨事。”
不知是否错觉,穆山忽然觉得自己与司马雨尘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些许的转变,至少她对自己说话的语气,多了一点人情味。
选了一处靠水的地方安营栖身,栓好马匹,穆山四人围拢在篝火旁吃起了干粮。
“穆师兄,有幸得见圣颜,感觉如何?”
“文则,你别取笑我了。”穆山往篝火里添了一枝树枝,道:“我倒宁愿从来没有进过皇宫。圣颜没有见着,却惹来了个天大的麻烦。”
“麻烦?不至于吧?”秀娘坐在穆山身旁,撕开了馒头,递一半给穆山,道:“有师傅看着,你还能惹出什么麻烦来?”
“圣上隔着床帘,给我下达了一个命令,要我献上大贤良师的首级。”穆山接过馒头,双眼忧郁的看着秀娘,因为他很清楚,这里也只有秀娘能够体会他此刻的心情。
“大贤良师?”司马雨尘隐隐从穆山话中听出了些什么,道:“你不能这么称呼他,要么叫张角,要么叫逆贼,否则会给你惹来麻烦。”
穆山长叹口气,道:“这里只有我们师兄妹四人,能有什么麻烦。”
秀娘双眉紧锁,颇为担忧的看着穆山,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以张角的实力,靠我们自己想要杀他,的确不太可能。不过两军交战,先斗智,再斗勇,官军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加上有朱儁师叔他们的统帅,击杀张角,应是不成问题。只是张角的首级,乃是此战的头功,怕是轮不到我们……”
“文则……,我当你是兄弟,就跟你直说了吧。大贤良师救过秀娘,也救过我娘,更救过我们全村的人。而且他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归根究底都是我送给他的黄泉珠造成的,我……,难辞其咎!”
穆山说到激动处,忍不住站立起身,一拳砸在了背后的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常言道: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大贤良师对我的恩德……。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火光映照着穆山的脸庞,向来重情重义的他,此刻双眼已是血丝密布,披在肩上的白发也像是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沧桑而又黯淡。
众人尽皆哑然,低头沉思,奈何谁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寂静的树林里,唯有树枝燃烧时的噼啪声响,在四人中间频频响起。
片刻后,秀娘轻轻的拉住穆山粗糙的左手,拉着他再次做到身旁,嘴角温柔的笑着,右手指着天边残余的一颗星辰,温言软语的安慰道:“你看,天边的那颗星就叫启明星,当他出现的时候,离天亮也就不远了。如今天下动荡,正如夜之将尽,曙光又岂会遥远。若是你无法做出抉择,不如暂时先回悍天剑宗,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我不会回去的。”穆山轻轻摇头,眼中有着太多的苦涩和惆怅:“眼下如果选择逃避,只怕将来会抱憾终身。”
“如此……”于禁双眉一拧,道:“穆师兄,你为什么要拜入悍天剑宗?学武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穆山沉吟片刻,想到了自己离开秦梅,外出求学时的心境,眼眶微微有些发烫,然而豪情却是丝毫不减当初:“男儿立于天地间,若不能建立不世之功勋,上报朝廷社稷,下耀祖宗门楣,岂不有负堂堂七尺之躯!”
于禁闻言,不由击节赞叹道:“好,说的好。只要牢记你的初衷,相信此间之事,你会做出最为明智的选择!”
第二百一十五章 粮仓奸细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听着秀娘哀哀的低吟,看着两旁破落残败的房屋,穆山心中的沉重,无以复加:“秀娘,其实几天前,我就该跟你们会合的。之所以迟来,是因为我回了一趟天印村……”
秀娘闻言,迟疑了许久,清如秋水的眸子满是惆怅和怜悯,紧紧的盯着穆山:“……伯母,她,没事吧?”
“……正如你方才所言,呵呵……,天印村……没了……”穆山语调开始变得高昂,隐隐夹杂着一丝的哽咽,配合着他脸上强颜欢笑的神色,更显寂寥哀伤:“我家的土地,成了一片荒芜,房屋被人烧了,娘……也不知所踪。……关家庄更是被人夷为平地,一切都没有了……”
这,就是成长吗?明明很悲伤,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穆山仰首望天,很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然而眼眶却像是干涸的河床,没有丝毫的泪水。
司马雨尘看着穆山的神色,眼中有着不为人知的黯淡一闪而过:“伯母吉人自有天相!”
于禁骑马立于山丘上,指着下方道:“前面就是长社……”
穆山沿着于禁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营寨,漫山遍野,连绵不绝,杂乱不堪。
“黄巾军……”穆山张了张口,满嘴都是苦涩:“这规模,少说也得有十几万,这一战,还怎么打……”
秀娘和司马雨尘从后面赶上,居高眺望,同样惊得呆若木鸡。
“……长社是由皇甫师叔把守,看这情况……。等天黑,我们再悄悄潜入城中,或许皇甫师叔有什么破敌良策。”
入夜时分,穆山几人弃了坐骑,换了一身邋遢的服饰,悄然混进黄巾营寨里,而后顺利的到达长社城下,喊开了城门。
“穆山,哈哈,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有你在此,黄巾军,不足为虑。”
城门洞开,穆山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曹操那副喜笑颜开的模样:“阿瞒,少给我戴什么高帽,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我可还想多活两年呢。”
“我曹阿瞒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曹操亲切的揽着穆山的肩膀,道:“官军与黄巾军,实力有若天壤之别,然而黄巾军里有一支黄巾力士,刀枪不入,极为棘手。也正因如此,我方将士以为黄巾贼人不可战胜,士气低迷不堪。”
“听王师伯说你身上配有削铁如泥的神兵……”曹操双眼不住的往穆山腰间的两把长剑望去:“眼下我军正擒有一名黄巾力士,我想召集士兵,在众目睽睽之下,借用你的兵刃,将黄巾力士斩首示众,以扫清将士心中的恐惧和担忧。”
“这个容易。”穆山闻言一笑,胸有成竹道:“别说一点小小的妖法,在辟邪面前,就算他是大罗金仙,也得命丧九泉……”
“曹都尉,大事不妙!”
穆山刚进了城门,忽然看到一名士兵火烧火燎的跑来,贴在曹操耳边,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你们随我来!”
看着脸色逐渐阴沉的曹操,穆山明白应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急忙追了上去:“阿瞒,怎么了?”
“有人在士兵之中散布谣言,说是城池将破,黄巾军即将攻入城内,唯有信奉张角,迎接黄巾军,才能活命。士兵不明所以,一传十,十传百,此刻正群情汹涌的赶往粮仓处,打算抢粮纵火,所幸被看守粮仓的士兵拦了下来。眼下城内只有三千守军,每一个士兵都弥足珍贵,若是起了内讧,后果将不堪设想!”
听着曹操急切的语速,穆山急忙加快了脚步,跟随着曹操七拐八弯的在街巷之中飞奔着。
前方,无数火把将粮仓附近照得亮如白昼。噪噪杂杂的吵闹声,即便隔着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空中,弥漫着一种躁动和狂暴的气息。
“都给我住手!”曹操憋足了劲儿,一声大喝,如钟磬高鸣,顿时将相互推搡的双方齐齐镇住。
穆山跟着曹操介入双方的争斗之间,手持辟邪,手心微微出汗。此处聚集的士兵约有六七百人,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是血流成河的结局。
曹操高声吼道:“你们想要加入黄巾军,我没有意见,但是我想问问你们,有谁知道黄巾军是怎样的?”
“信奉大贤良师,可以刀枪不入,百病不生,而且还吃得饱,穿的暖!”
“哦,你是不是道听途说的?”
曹操面色一寒,继而加重语气,道:“若是你敢肯定,大可站出来与我当面对峙,藏头露尾,又算什么好汉!此刻城中正关押着一名黄巾力士,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刀枪不入之人,我这就将他押来,若是他真的刀枪不入,此城我便公然送之与你,如何!可敢出来与我当面应证!”
“来便来,怕你的是你孙子!”
人群中,一个身形高瘦的男子越众而出,一脸傲气的站在曹操面前。
这么容易就上当,还学人造什么反!
“白痴!”穆山低骂一声,正要持剑上前,一剑解决了这个奸细。
“好,有胆气,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饶你一命。”曹操抓住了穆山右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而后对着一旁的于禁道:“文则,劳烦你跟士兵走一趟,将那个关押起来的黄巾力士提来,切切小心,不可让他趁机逃脱。”
“阿瞒,你!”穆山不明白曹操为何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妇人之仁起来,奸细就在眼前,不但不杀他,居然还承诺会饶过他,难道得了失心疯?
穆山贴着曹操耳边,小声嘀咕道:“煽动叛乱,依照军法处置,可是死罪!”
“我自有主张。”曹操上前一步,高声喊道:“我想请问你们,平时大家吃的粮食是怎么来的,是地里自己长出来的吗?”
“嘿,真是够傻的,地里还能自己长庄稼,那还要农民干什么。”
“你!”穆山眼见那人气焰愈加嚣张,顿时拔剑上前,怒目相视。
“好,说的非常好。粮食既然是农民种出来的,那么如果你们都跟着黄巾军造反,地里的庄稼又要靠谁耕种?没有粮食,张角又如何让你们吃饱穿暖!”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曹阿瞒这张嘴,只怕那家伙有苦头吃了。
穆山看着被噎住的那人,心里暗暗偷乐着。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反间之计
“若是你们不跟着黄巾军造反,你们可知黄巾军所过之处是什么景象?你们不知道,没关系,这里正有人刚从外面回来,就由他来给你们讲讲。”
一想到外面的情形,想到那片陪伴着自己十几年的土地,想到那间简陋却足以遮风挡雨的茅草屋,想到